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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忠家的暗暗叹息一声,当初左大爷怎地就给亲闺女孝贞小姐挑了这么一家,真是受的活罪。
敲了门好半天,才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子过来开门,听说是大奶奶家里来的,一溜烟跑去里头抱信,倒把这三人扔在门首,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三人面面相觑。
好半天,那小子才跑回来请他们进去见老太太。
三人跟着进去,见院内也不种花草,地上青砖也有好些破碎的,墙壁也好些地方掉了灰,看着十分不像。
待那个小子领着三人进了二门正房,房中一个四五十上下的婆子,高坐在太师椅上,下巴高高扬起,手里拿着碟瓜子,边嗑着瓜子,边下眼瞧着三人,好一会才问道,“你们就是左家的下人么?”
☆、一七九 孝贞归来泪满襟
左忠家的听了这话好不诧异,她身为管家之妻,在左府内院里是有头有脸的内管事,在左家下人里头自然一呼百应,就是到了外头,那些夫人小姐的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地,何尝见过这般拿大的?
再看这位袁氏,生得颧骨高耸,眉眼吊稍,薄薄的一张阔嘴,面皮上搽的厚厚的铅粉,两颊涂着洋红胭脂,仿若带着一张假皮的面具,头上戴的金光灿灿好几只簪钗,一双手套了三五个金戒指,左忠家的管事多年,眼光最是毒,一眼就看着那金光有些不正,想来不是镀的就是涂了金粉的,心中暗哂。
而袁氏的衣着更是花哨,上着绸子的朱红团花袄,下头是七成新的翠绿缎罗裙,足下一双绣了大花的枣红鞋。
左忠家的浮出一个笑脸来,福身道,“正是,我们奉了老爷夫人之命来接大小姐归宁的。”
袁氏听了眼珠转了几转,吐出几个瓜子皮来,似笑非笑,半阴不阳道,“既然来接,便去罢,但我家里人少,去呆会子就便要回来的。”
左忠家的也不多话,略施了个礼便出来,向后头去寻,这晋家院子不大,倒也好找,才走了几步就遇到了出来打水的丫环寒梅,这寒梅是跟红云凤楼珍珠一道进的左府,自小就跟在孝贞跟前服侍,孝贞嫁过来,她便也陪嫁到晋家。
寒梅见了左忠家的,眼光突然一亮,原本略带愁容的脸上开了笑花,忙给三人领路。
自左侧的一个小门进去,却是个背阴小院,里头不过两间房舍,比晋家外院看着还要不堪。
左忠家的瞧着就心里直堵,左家最低等的下人住的也比这个强许多啊。
再看寒梅,原本是个清秀水灵的白胖丫环,在左府里身为一等大丫环。穿金戴银的,那些粗重活计哪里亲自动过手?如今却看着瘦巴巴的。面色腊黄,拿着盆子的手上都是老茧,身上穿的衣裳灰突突的,不但是最次等的粗布,还在袖肘处缀着好几块补丁。
还没等左忠家的感慨完寒梅的迹遇。等进了孝贞的卧房,见着孝贞小姐,那才教三个左家来的大吃一惊。
一间冷森森的小房,里头空荡荡的。只有张旧床,上头齐整地摆了三条颜色暗沉的旧被,打横放着一条席子。上头也有旧铺盖,想来是夜里丫环睡的,除此外,在窗下头放了张破桌子,桌边两把破椅。此外竟然别无他物!
孝贞却是穿着件旧短打,正拿着件小衣裳补着,见了左家人也是又惊又喜,忙让三人坐,左忠家的见椅子都不够。便笑说不用。
一听是娘家来人接自己回去,且两位叔父回了乡。孝贞也眼光一亮,面现笑容。
左忠家的都不敢细盯着小姐瞧,生怕自己面上忍不住露出些惊讶可怜的神色来,唉,原来在府里虽不是正经的主子小姐,可老爷厚道,大小姐吃穿用度跟几位小姐一般,且老爷还亲自给大小姐和二小姐教书学文,费了多少心血,如今看这面色暗沉,眼光无神仿若三十岁的模样,哪里还能看出曾经是那般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寒梅听了这喜信儿,忙笑道,“我去带小小姐和小少爷过来。”
孝贞自床下取出一件包袱出来,里头放了件半旧元色袖衫,一件月白布单裙。小心地取出来套上,左忠家的眼尖,见那包袱里头不过几件衣裳,大多都带着补丁,想必是就这么一身囫囵的外衣了。
左忠家的鼻子不由得一酸,忙低头瞧着青砖地板。
孝贞穿好外衣,又到旧桌上头取了铜镜照着,把头发重新梳过,头面光光的,除了发上别了支竹簪,其余什么首饰也没有——当年孝贞嫁过来时,嫁妆也有上万两银子了,更不用说各色金银珠宝的首饰,更是堆满了妆盒的。
“寒梅姐姐,是姥姥叫人来接我们去的么?”
门外幼童软软糯糯的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
“妹妹莫问了,快些进去。”
一个梳着总角的六七岁男童三步两步地跑了进来,见了屋内有外人,才放慢了脚步,稳重地站在当地,眼睛看着自己母亲,小身板弯着行礼,“娘亲。”
左忠家的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孝贞小姐家的小少爷,见这小少爷眉目清秀,举止有礼,虽是单薄了些,看着也还硬朗,倒是心下一松,嗯,有个这般的儿子,孝贞小姐也算是有些指望。
“过来见过三位大娘。这就是我一儿一女。儿子唤麟哥儿,女儿唤做琼姐儿。”
听了母亲孝贞的话,小少年麟哥冲着三个仆妇弯身施礼,慌得三人忙闪开了,连叫道,“这可使不得,倒是老奴们得给小少爷见个礼才是。”
左忠家的带头冲着麟哥福了一福,寒梅手里拉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也进来了,小女娃圆圆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模样生得随了孝贞,却不象孝贞小时那般大方,很有些怯生,抱着寒梅的小腿不敢上前来,歪着小脑袋,偷偷地打量着屋里的生人。
寒梅低了身子,悄悄在琼姐儿耳边说了句话,琼姐儿这才放开寒梅的腿,怯生生地两只小手交叠,冲着三人行个福礼。那三人自然也不敢受,反是冲着琼姐儿福了身子。
琼姐儿小小的心思自然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仰头看向娘亲,孝贞微微一笑,拉了琼姐儿过来,帮她重新梳好头发,寒梅也帮着小少爷整理了下。
孝贞一手拉着一个孩子,道,“我们这便去跟奶奶辞一声去。”
琼姐儿明显地瑟缩了下小身子,左忠家的眼明,心道定是这老东西平时待琼姐儿不好,不然怎么小小姐一听就吓成这样。
左忠家的见两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旧衣,小少爷的衣袍明显都有些短小了,有心想提醒孝贞一声要不要给孩子换件衣服,后来一想以方才看见的,说不定这两个娃也只有这么一身能见人的衣裳哩。
心里叹了一声,也不吭气,跟在孝贞寒梅身后。
“啊哈哈哈…”
几人才近得正房,却听里头传来极响亮的一阵笑声,声震屋宇,外头停在屋檐下的两只鸟雀都惊起,拍着翅膀飞去了。
听着倒是个婆子的声音。
左忠家的心中惊讶,孝贞却是微微蹙了下眉头,低声道,“想是婆婆的三位客人来了。”
寒梅啐了一口,“什么客人,不过是三个破落户,成天上门来讨吃沾光罢了。”
孝贞低喝了声,“寒梅!”
因家里也没有别的下人,只好自己上去,进了正房,冲着袁氏施礼告别。
见袁氏边上还坐着三个婆子,正是常来晋家门的袁氏的赌友。孝贞也只得一一行礼见过。
那三个婆子互通眉眼,皮笑肉不笑地同孝贞打了招呼。
袁氏抬起眼皮扫了孝贞一眼,自鼻子里朝外哼了一声,怪声怪调道,“啊唷,你们左家做官的叔叔们回来了,要接侄女,怎么也不送套像样的衣裳来,穿着这般,抬轿子的也要笑话哩!”
左忠家心里好笑又好气,这老东西把我们小姐刻薄成这样,不说丢的是晋家的脸,反倒打一耙,当真是脸皮之厚,比得上襄阳城的城墙了。
左忠家遂冷笑道,“只因我们家夫人好赌,把家资都赌光了,哪来的什么衣裳,何况大小姐嫁到了晋家,穿着什么衣裳,什么体面,却与我左家什么相关?”
说罢便给其他二人使眼色,“你们快抱了哥儿姐儿上轿去罢,大小姐也请快些动身才是。”
袁氏眉毛直抖,待要说些什么难听的出来,却见左家三个仆妇身高体壮,衣着比自己要体面不知多少倍,心想吵闹起来自己也不是对手,且她自己还有些小心思,这才忍着不说,却只眼珠乱转,打着小算盘。
几个才出了正屋,袁氏却指寒梅道,“媳妇回娘家,这个丫环须得留下伺候,正好我们几个要开牌局,没个人端茶倒水做饭菜。”
孝贞嘴唇动了动,有心想驳了婆婆的话,寒梅这些年在晋家,干得都是粗活累活,跟了自己这个没用的,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好容易能回娘家一趟,让她也松快松快,却…
“寒梅也…”
孝贞才说了几个字,寒梅忙道,“奶奶说是是,奴婢自然要留下来伺候的。”
寒梅忙给孝贞打眼色,她真担心这老东西万一乖张劲上来,不让小姐回去可就惨了。
孝贞只觉得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流下泪来,望了寒梅一眼,这才低头去了。
左忠家的把孝贞送上了轿,又抱了哥儿姐儿进去,这才跟着轿子,一路回到左府。
得了信儿,两个贞和赵氏,都在二门迎接。
轿子在二门歇下,孝贞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仪贞德贞一见孝贞衣着,心里都是格登一下。
原先只听说在晋家如何窘困,却是想象不到,如今见了这般寒酸的衣着,才知孝贞的日子居然到这个地步了。
真是连左家的粗使下人都不如啊。
仪贞捏了德贞手心一把,同着赵氏一同上前与孝贞相见,一左一右扶着孝贞的手,又把赵氏嫂子介绍给孝贞。
赵氏也是个懂事的,见了大姑姐这般打扮,也只当不见一般,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十分殷勤。
☆、一八十 家有恶婆如老狐
孝贞带着儿女,给叔婶两家都见过礼,众人见孝贞衣着寒酸,形容憔悴,母子三个竟都是身形清瘦,好好一个千金小姐,却落魄成这样,不由得都为之心苦鼻酸,就连从前最不待见孝贞的周氏,见了她也忍不住心下叹息。
麟哥和琼姐儿都甚是乖巧,到了左府,见着申氏知道这是外婆家,小小的脸上都轻松了许多,孝贞让他们给诸多长辈们见礼,便听话地行礼叫人,小哥哥怕妹妹怯生,还特意拉着妹妹的手,瞧得众人都纷纷夸赞哥儿懂事,孝贞生了个好儿子,也是有后福的。
桓清和周氏受了两个外孙的礼,都自怀中摸出见面礼来给两个小家伙,桓清给的是两只金锁,周氏给的是两个金锞子。
到了三贞和赵氏这里,给的便都是银锁之类的,仪贞则送了麟哥一套银打的九连环,琼姐一个小玉兔的坠子。
这一对小兄妹想来是长了这么大,还从没收到过这么些的见面礼,大眼睛兴奋地亮晶晶的,笑眯眯的像两朵小花。不过麟哥儿到底大了些,不象妹妹那般明显。
礼物太多,小手当然拿不过来,申氏身边的丫环便拿了荷包来,替两个小主子装着礼物。
申氏虽然见外孙开心,心里也跟着高兴,一想这些东西拿回晋家,只怕都过不了夜,就被那老东西搜去了,申氏就恨得不行,唉,那作妖的老东西!
待众人都坐定,丫环们捧上了香茶。仪贞瞧着维明的模样,定是有话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