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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打算讲一点例如这个马上就要出门的经理太太斯姆林斯卡的非常有趣的事呢?”他低声地问。
“不在这里的人,我以为就象死去的人一样,我是从来不谈的。”
“你说的可能有道理,因为一批一批的人在这里不都是那么百无聊赖吗?”
“那些假装百无聊赖的人乃是最无聊的。”鲁莎讥讽地看着他,高声地叫道。
“好。我们来谈画吧!对你来说,这不是很适合的题目吗?”
他十分恼怒地吆喝道。
“最好是谈谈文学。”托妮激动地说,她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喜欢读爱情诗的姑娘。
“你读过布尔热①的《福地》吗?”这个满脸尘土,象一架停止走动的钟一样长期没有说话的女人畏畏葸葸地问道。
“我不爱读商品文学。小时候我读过《马盖隆的历史》②、《丹宁堡的玫瑰》③这类的杰作。这就够我享用一辈子了。”
①布尔热(1352—1935),法国天主教作家。
②法国中世纪骑士抒情诗。
③德国天主教作家克热什托夫·施米特(1768—1854)的长篇小说。
“你对布尔热责备得太过分了。”梅拉回答道。
“可能过分了点,但却是公正的。”
“谢谢你的支持。”他对特拉文斯卡鞠了个躬,“我读过这个人的一本书,他好象是一个大作家,一个心理学家,一个道德家。他的书我读得很用心,因为他在我们这里声誉很大,我不得不如此。不过照我看来,他是一个贪淫好色的老头子,说话时调子很高,可说的都是一些厚颜无耻的趣话和猥亵不堪的下流故事。”
“我们现在来谈谈女人吧,对先生们来说,这个题目是否不很恰当?”特拉文斯卡讥讽地说道。
“哈!哈!如果没有更有趣的东西可谈,我们就来谈谈所谓的女性吧!”
他把手叉起来做了一个滑稽的动作,表示对尼娜有气。
“你要注意,你在对我们不礼貌了。”
“地上的天使不应当有什么见怪,我对天使知道得不多,因为这种东西在罗兹知道的人不多。我要走了,可以给你们领来一位在这一方面可说是司空见惯①的人。
他十分肯定地说完后,便出去了。不一会,他带来了凯斯勒,这个年轻瘦小的德国人一头黄发,他的蓝色的眼珠有点外突,颌骨也很突起,上面长满了黄胡须。
“罗伯特·凯斯勒!”他向妇女们介绍后,让凯斯勒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然后他自己便到一群男人中去了,他们都在恩德尔曼的带领下,在第二间真正作为画廊的房间里看画。
“格罗斯吕克先生!你看看这幅圣母像,这是德莱斯登②的圣母像。”
“真好看!”老利贝尔曼连声说道,把手插在口袋里,挺着肚子,把头低到了胸脯上,仔细地看着画框。
“这是一幅金属雕画。你看,这里凸出来的就是黄金③。这一幅很漂亮,值很多钱,是吗?”
①原文是法文。
②过去曾是古萨克森王国的首都,藏有许多德国古代的艺术珍品。
③原文是法文。
“值多少钱?”格罗斯吕克低声地说道,同时用他的右手指摸着他的左手。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包用闪闪发亮的金纸包起来的洋蓍草。他那披在圆脸上的硬邦邦的黑头发就象放在一块肉饼上的几根骨头,他的胡子也刮得很干净。
他由于把下巴抬得过高,粗大的红背上出现了两道褶皱,把他的脖子也遮住了,使他看起来就象一头喂饱了的小猪,企图从篱笆上扯下挂在上面的被子归为己有。最后,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件白背心。
“值多少钱?”他又轻声地问了一次,因为他说话从来是细声细气的。然后他严肃地竖起了眉毛,这眉毛象一个半圆一样,清晰地显露在他那突起的前额上。它的黑颜色和他的花白头发和玫瑰色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记不得了,因为这是由我秘书管的。”思德尔曼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你看看这幅风俗画,几乎是活灵活现,好象在动似的。”
“颜色很好看!”有人在嘟囔着。
“更值钱些,是吗?”
“是的,是的①。这幅画②的画框本身就很值钱。”肥胖的克纳贝一本正经地说道,他抖了抖他的用铜丝镶着的烟嘴,仿佛要表示他很内行。
①②原文是德文。
“你甚至可以拿黄金来打比,克纳贝先生!谁如果要拿帽子来打比,他就应当用他的头来加以比方。”格罗斯吕克笑了,他在说明自己的观点时,总是要打比方的。
“这是一个天才的说法,格罗斯吕克先生!”贝尔纳尔德忍住了笑,叫道。
“我也用帽子来打比。”银行家表示谦虚地低声说。
“先生们,这里还有一幅圣母像,它是奇马布埃①的画的复制品,可是比原作还漂亮。我可以对你说,它比原作还好,因为它能值一千卢布,是吗?”他看见银行家的嘴上露出了表示怀疑的微笑后,高声地说道。
“我们往下再看吧!我很喜欢圣母的画像。我还给我的梅拉买了一幅穆里略②画的圣母像。自她房里有这幅画后,给她带来了乐趣,我干吗不买呢?”
他们一连观赏了几十幅画后,停留在一幅以希腊神话为题材的大的写生画前。这幅画占了半个墙壁,画的是进入哈德斯③的入口。
①奇马布埃,即契尔尼·迪·佩波(约1240—1302),意大利画家。
②巴托洛尼·埃特班·穆里略(1617—1682),西班牙画家。专画宗教画和风俗画。
③希腊神话中的地狱。
“这是一个大型的艺术作品。”克纳贝十分惊异地嚷了起来。
当恩德尔曼开始说明画的一些内容时,格罗斯吕克十分兴奋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一个普通的掘墓人,这幅画画得很蠢。干吗要画这么伤心的事呢!我要是看到埋人,我的心就会痛好几天,尔后我就不得不去治病。谁如果要寻死,他切莫采取淹死的办法。”
“音乐会的第二个节目,请先生们到客厅里来!”恩德尔曼太太发出了邀请。
“我为你们有这样的画廊表示祝贺!祝贺!”银行家吆喝道。
“他们在客厅安排了什么?”
“给你一份节目单,上面印好了的。”
贝尔纳尔德给了他一条长长的用手工绣上了各种图画的粗丝带子,带子上用法文写着节目表。
大家回到了客厅。这里已经没有人说话,一对雇来的演员在表演一段法语对话。
男客们都站在小吃部的门边听着,他们的脸上现出了厌倦的神色,于是都慢慢地退到被扔下的玻璃瓶和玻璃杯那儿去了。可是女客们却贪婪地听着,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一对朗诵者。他们扮的是一对年轻天真的情人,可是他们却遇到了不幸,因为他们在一同走进深山时,遭到了强盗的攻击。
这些强盗把他们抓走了,分离了。
现在他们又相逢了,说着自己的奇遇,他们的天真发噱的语言和美妙滑稽的动作使得太太们都笑得前仰后合,不由得对他们表示热烈的喝彩。
“主啊!主啊!真好看,真好看①!”一个工厂老板的妻子科恩太太由于兴奋而大声嚷着。她全身戴满了珍珠宝石,就象开了一家首饰店一样。她那虽然不大但长得很胖的眼睛里流出了高兴的泪水。正是由于极度兴奋,她的肥胖的脸庞和象缠上了黑缎子的轮轴一般的胳膊也不停地摇晃起来。
①原文是法文。
“他用什么酬劳他们,恩德尔曼?”格罗斯吕克低声问道。
“一百卢布,还管晚饭。可是如果客眷们玩得好,这就值一千卢布了。”
“这个算计很好。在我妻子命名日时,我一定要请他们来。”
“你一会儿就去找他们,他们要价会低得多的。”贝尔纳尔德拉着他胳膊对他说了后,来到了梅拉跟前。梅拉离开了所有的人,孤单单一个人坐着,她认为有鲁莎坐在第一排,能够逐字逐句地听清楚演员的对话就够了。
“梅拉,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她低声说道,两只灰色的眼睛望着他。
“不!你想的是维索茨基。”他嘘着说道,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气呼呼地折断了一枝摆在桌上盛开着的风信子花。
她十分惊愕地看着他,两只眼好象有点害怕。
“你如果不相信,我当然也可以说我在想莱·兰道,在我们熟悉的名字中,你也能很快地想到他。”
“对不起,梅拉,我使你不愉快了?”
“是的,因为我从来不说我没有想的事,这你知道。”
“把手伸给我。”
她伸出了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这只手套还缀上了灰色的刺绣。
他解开了钮扣,使劲地吻着她的手。
“如果维索茨基可以这样,那么我也可以!”当她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手时,他对她解释说,“可正好①是兰道,大家在城里告诉我,说你要嫁给他,是真的吗?”
①原文是法文。
“你对那些侈谈我的婚事的人是怎么回答的?”
“这是传闻,从来没有经过证实。”
“谢谢,这当真是不确实的。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他。”她由于看到了他的不信任的眼光,便高声地补充了一句。
他的瘦削的富于敏感的脸上,显现出了表示满意的神色。
“我相信你,从来没有想过你该嫁给他。这个粗野的事务员,这个没有受过教育的骗子、卑鄙的犹太人。我宁愿看到你最后嫁给维索茨基。”
她的眼里突然光芒闪烁,她的脸上也现出了一阵淡淡的红晕。可是由于遇到了他的审视的眼光,她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把手镯戴好后,喃喃地说道:
“你不喜欢维索茨基吗?”
“他的为人我很赏识,因为他是一个诚实和很聪明的人,可是作为你的崇拜者,我是看不惯的。”
“你是贫嘴才这么说的。因为你知道,我的任何一个崇拜者都不在他之下。”她佯装说得很诚恳,因为她想从贝尔纳尔德那里套出他所知道的关于维索茨基的一些具体的事。
她以为,人们如果交上了朋友,互相之间就应当信任。
“我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他已经在爱你了,虽然他对这个爱还不十分懂得。”
“这有什么关系?他是一个天主教徒。”她不由自主地嚷了起来,好象她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私秘。
“啊!事情原来是这样。我对你表示祝贺,表示祝贺!”他慢慢地说着,在他薄薄的嘴唇上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他懒洋洋地把他的卷在一起的黑头发扒到了一边,捻着小胡须站了起来。在他温存的、典型犹太人的脸上也现出了烦恼和气忿的神色。
他的鼻梁由于内心的激动而索索发抖,他的黑色和带橄榄色的眼睛感到不安地冲她脸上瞅个不停。
最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
“贝尔纳尔德!”她马上叫唤他道。
“我马上就回来。”他回过头来对她说,这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