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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应当把这条头巾戴在头上,它很难看。”
“你真有意思,卓霞,还注意这个。”
“可是,啊!”她把她的屁股在凳子上磨得直响,同时用手捻着她的非常漂亮的鼻子,这鼻子的两个鼻孔很小,分得很整齐。过了一会,她又站在墙上挂着的一面小镜子前面,开始梳起她的头发来。
“我的卓霞!你越来越漂亮了。”
“是的!我们纺织厂的经理、年轻的凯斯勒昨天也这样对我说过。”
她爽朗地笑起来了。
“为此你很高兴?”
“对我来说什么都一样。所有的轻薄汉对我都这么说,我不过一笑了之。”她表示轻蔑地说道,她的嘴也气得发红了,可是从她感到满意的明朗的脸上表情来看,这种赞扬是使她高兴的。
她说了许多关于女工、工厂、工头、经理的小事,后来又帮助亚斯库尔斯卡侍候孩子脱衣睡觉,她很善于逗引孩子们,因此他们都围在她的身边,事事依赖她。“你知道吗,我把我的风帽和两件外衣卖了,星期六就会有钱。”
“天主给你付钱,卓霞!”
“什么!你可以多做几件这样的外衣,可是要漂亮一点,我可以向我们的人推销。”
“谁买了风帽?”
“我傍晚在办公室里给年轻的凯斯勒看了后,他把它拿回家去了,还说这是他母亲要买的。他没有把帽子拿去做生意,这是个好小伙子呀!安托希!我们去年在玛尼亚家里跳舞时见过他,你还记得他吗?”
“还记得。”他高兴地回答道。
“今年五月,工厂会组织所有的人郊游。我们到鲁达去吧,在那里,妈妈甚至可以走在前头,我要和爸爸一起去。尤焦,你们星期天玩了没有?”
“玩了,可是阿达希不在,他在家吗?”
“说他干吗!他已经一个月不在家了,他好象经常在斯帕策罗瓦街上的那些太太们那里,可这都是一些轻浮的女人。”
“你不要这么说,卓霞。我很了解瓦平斯卡太太和斯泰茨卡太太,她们是正派人。她们就象我们一样,破了产,现在在艰苦地劳动。”
“我不知道。妈妈这么说过,可是妈妈有时说谎,因而事情就搞不清了。她常爱咒骂这些太太,可能阿达姆经常在她们那里的关系。”
阿达姆就是马利诺夫斯基,这个淡黄头发绿眼睛的男人就是卓希卡的胞弟。
“爸爸上晚班吗?”
“可不是!烟囱从晚十点到早六点是冒烟的。”
“妈妈知道吗?”尤焦开始说话,“今天中午我在皮奥特科夫斯卡街遇见了斯塔赫·维尔切克,他是风琴师的儿子,我在六年级读书时,给我补过课。你记得他吗?在我们这里还度过假。”
“他在罗兹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他什么都干,现在在铁路上供职,可是他还在干一些别的事。他有马,用来把煤从车站运到工厂。他在米科瓦耶夫斯卡街上还有一仓库的木头。他好象利用兹盖尔斯基工厂的剩余物质还在华沙开了一间商店,他还要我到他的商店里去当伙计。”
“你对他是怎么说的?”
“我断然拒绝了。虽说他可以给我很多钱,可谁知道他这样能搞多久。”
“你做得很对,干吗要去依靠一个风琴师的儿子呢!他在圣诞节时给我们送来了圣饼,我还清清楚楚记得他。”
“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卓希卡问道。
“啊!很漂亮。他穿得很体面,至少象一个工厂老板;他对妈妈行了礼,还说要来拜访我们。”
“我的尤焦啊!他还是不来的好,干吗要让他看见我们住在什么地方和如何生活的呢?不!不!不!这种会见会使我们难堪的。但愿天主保佑他生意兴隆,可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们的情况呢?”
“可是你应当知道,有时候这种会见对我们是有用的。”
“我的卓霞,我们并不需要这些人的帮助。”她以酸溜溜的口气打断了她的话。因为要她从一个她光景好时曾经帮助过上中学读书的孩子,一个她在自己门厅里曾经接见过,并且送过各种食品的风琴师儿子那里得到什么,这对她来说,是触犯了自尊的,因此她生气了。
她觉得这于她的尊严来说,是最可怕的。
“爸爸和大夫一起来了。”安托希听到走廊里的声音之后,喃喃地说道。
亚斯库尔斯果真进来了,走在他前面的是维索茨基。大家都说,这个人在罗兹求他的人最多,可是他却还要靠母亲养活,因为他给看病的都是穷人。
他对房间所有的人都表示了友好的问候,一双眼睛朝着卓希卡多瞅了一会儿,因为她跑在前面,想让他看得清楚一点。然后,他对病人开始进行检查。
卓希卡勤勉地帮他搬动着安托希,还不停地在床铺周围转来转去,可是大夫却感到不耐烦了。
“我一个人在这儿就够了。”
她听后十分恼怒,走到了帘子的另一边,看见亚斯库尔斯基正坐在一堆焦油沥青上,冲着他妻子几乎要哭似地为自己进行解释。
“我是珍重自己名誉的,我没有喝醉。我遇见了斯塔夫斯基,你还记得他吗?他来罗兹了,他现在和我们一样,德国人夺去了他的财产,也成了孤单单一个人。后来我们一起去过波兰旅馆,在那里为自己的苦命而哭了,还饮了一杯酒,这就是全部事实。后来我还介绍一个犹太人买了一些马,为了庆贺买卖成交,还一起喝了几杯酒①,别的就没干了。我找过什瓦尔茨,他那里已经没有空额,可是在铁路仓库里好象还有空额,我明天去找经理,或许能找到他。”
①原文是德文。
“你永远是事事成功的。”她感到痛苦地低声说道,忐忑不安地望着安托希和大夫。
亚斯库尔斯基的一双红漾漾的眼睛一直在凝视着那盏灯,他没有说话,可是在他长满了密密层层、十分明亮的胡须、有点浮肿的脸庞上,却现出了他那因为绝望和无可奈何而陷于悲伤的表情。
他确实是一个无能的典型。
由于无能,他丧失了自己和妻子的财产;由于无能,他两年找不到工作;由于无能,他即使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工作也会失去。
他的感情十分脆弱,他的意志也不坚强,就是挣一个格罗希的毅力他也没有,为了一点最小的事他就要哭,但他生活中总是寄希望于获得遗产和改善处境。他也寻找职业、给人相马、有时慢慢地喝酒,这都是他无能的表现。他不善于利用时机,在看着他的家属贫困而死时,自己却无法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实际上他什么也不会,对什么都无能为力。
她、亚斯库尔斯卡于是开始自己缝制外套、围裙、帽子,星期天把这些东西拿到老城去卖。她还接洗住在她这栋房子里的工人的衣服,后来由于气力不够,便给工人们开办食堂,可是这儿所得的收入也不够维持全家生活。她知道,她的丈夫是什么也不会的,因此又开始给工厂里的许多工头和公务人员的小女孩上起课来:波兰语、法语和钢琴课。
所有这一切挣钱的办法,加上一天十八小时的紧张劳动,每月给她带来的,总共才十个卢布。
可是她却使家里所有的人都避免了饥饿和死亡的威胁。
当尤焦每月开始可以挣得二十卢布,按月能够一个格罗希不留地交给她时,他们的境遇才有所改善。
“怎么样,大夫先生?”维索茨基先生看完病后,她走到他的跟前,问道:
“没有变化。给他吃同样的药,在牛奶里可以加白兰地酒。”
他从大衣兜里拿出了一个瓶子和一盒药粉。
“怎么办?”她问话的声音很轻,与其说可以听见,还不如说只能猜到。
“不知道怎么办。要把他送到乡下去,那里会暖和些。我想过夏令营,可是这对他不适合。至于两位老人,我可以设法让他们和别人一起去,在乡下呆几个星期,他们会过得很好的。”
“谢谢你。”她嘟囔着。
“喂!好小子!我们夏天到草地上去玩,怎么样?”
“好!大夫先生。”
“你爱读书吗?”
“非常爱,这里所有的书,甚至旧黄历我都读过了。”
“我明天给你捎新书来,可是你读了后,要讲给我听。”
安托希使劲地握着大夫的手,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吧!祝你健康,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他温存地抚摸着孩子汗水涔涔的冷冰冰的额头,开始穿上大衣。
“大夫先生。”他畏畏葸葸地说道,“这紫罗兰真香,我亲爱的大夫,你把它拿走吧!你待我这样好,就象妈妈,就象尤焦一样。你把它拿走吧!它是卓希卡给我的,你把它拿走吧!”维索茨基看见他是这样细声细气,这样热情地请求,激动地笑起来了,于是将紫罗兰插在大衣的衣襟里。
当他告别的时候,亚斯库尔斯卡想在他的手里塞进一个卢布。
维索茨基就象烫了手似的急忙闪开。
“太太,莫干这种蠢事罗!”他生气地叫了起来。
“可是我不能让大夫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劳动,而不……”
“其实孩子已经给我报酬了,晚安!太太。”
于是他和亚斯库尔斯基一起在走廊里消失不见了。随后亚斯库尔斯基还领他走过几个胡同,把他送上了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
“这个贵族又高傲又愚蠢。”维索茨基一面走,一面嘟囔着。他由于走得很快,以至本来领头的亚斯库尔斯基也赶不上他。
“大夫不能给我想点办法吗?”亚斯库尔斯基畏畏葸葸地问道,他终于和维索茨基肩并着肩了。
“地方有,不过在哪里也要干!”
“难道我不愿工作吗?”
“你可能是想干的,但这在罗兹还不够,在这里还需要会干。为什么你在魏斯布拉特那儿没有呆下去?那儿的工作不错嘛!”
“讲句老实话,我并没有欠谁的债。大夫这么追问,我受不了。人们总是侮辱我……”
“对那些侮辱你的人,只有砸掉他们的牙齿。首先你不要造成给人开玩笑和侮辱的理由。我不能不为你感到羞耻。”
“为什么,我不是在老老实实工作吗?”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不为你的无能感到羞耻。”
“我是怎么会,怎么能够,就怎么工作。”他抽抽噎噎地说道。
“好,你不要哭了,见鬼,这不是要你卖①给我一匹瞎马,我相信舆论没有错。”
①原文是意大利文。
“我说的是老实话,可是你侮辱了我……”
“那么你回家去吧!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你自己会走。”
“再见。”亚斯库尔斯基短短地说了一声,便转身回去了。
维索茨基也为自己对这个笨蛋所表现的粗暴态度感到愧意。只因为他太激怒了他,使他实在克制不住。
“亚斯库尔斯基先生!”他于是对离开他的这个人叫了一声。
“什么事?”
“你要钱吗,我可以借给你几个卢布。”
“老实说,不需要,谢谢!”亚斯库尔斯基的心也软了,他忘记了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