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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谁设计的呢?
我用钥匙把门打开了。闪身进来;刚才的月光跟刚才一样地等候着我。她像个温驯的羊羔跟了进来。我并不开灯;怕灯光给我重划一个休止符。她进来后;轻轻把门关上;便形成一个与我面对面的格局。我的手伸到她的身后把门锁上了。这时我们几乎脸贴着脸了;可以听到对方的吃力的呼吸声。
图书馆写真(4)
“你不是要订提纲吗?”
“不订了。”
“为什么?”
“你知道。”
这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连这句话都听不懂;我可真的是木头了。
我们就是这么面对面地站着;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子的光线;月色辉映的屋子原来这般清晰。她的脸庞在雾一般柔曼的月光映照下显得愈加光洁;像玉雕一样纯净莹彻;玫瑰花瓣般的嘴唇抿在一起;不动也不说话。她无力地靠在身后的门上;像是在等待什么。这个白莲似的江南淑女是雪做的;她的肌肤、她的脸颊泛着白雪的润泽。可是莹洁的香雪见不得太阳。爱情是少女的太阳。雪的女儿一旦被爱情照射;她的整个身体都融化了。
我相信我此刻若是伸开双臂拥抱她;她是不会恼怒的。一句“你知道”;不是把千言万语都囊括了吗?我几次鼓起勇气想吻一吻那润泽细嫩的朱唇;却终于被天生的怯懦阻止了。我如果不赶紧从这个面对面的压迫中退避出来;我肯定会像她一样融化了。
四十年后的今天;我写到这里时;还为自己的怯懦叹恨不已。如果能够;我真想弥补一下我的错误。可是时过境迁;我们无法从时光隧道里返回中学时代了。
当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她已经坐在了林老师的床上;我坐在办公桌边的椅子上;只开了屋子北部的一个日光灯。月光退位;我看到她脸颊上的两片红云。这是一种让人惊异的艳丽;我呆呆地看着。我觉得我有权这么呆呆地看她了。有了这个权利真幸福。
“谁复高楼愁夜永;东风喜送画中人。”我又故做斯文了;“既然人似画;何不人入画呢?我给你画张像吧。”我对我的主意很得意。
红樱桃绽开来两行玉齿:“这么晚了……”
“你又没有同屋人监视;谁知道你几点归宿呢?”
显然我说的在理;或者说她其实并不想回去;她犹豫着:“什么也没有;拿啥画呢?”
“我回我的空中楼取一趟。”我蛮有兴致。
“潘志成问你做什么;怎么办?”
“谁都会撒谎。你没撒过谎吗?”
她肯定以为我在影射订书钉的事;这回绯红的就不只是脸蛋了。我悄悄下楼去;由东三楼走到西三楼。
“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我进了空中楼画室;开亮灯;取笔纸颜料画板;垂头而睡的“童子”醒了;睡眼惺松地问:“你这是干什么?几点了?”
“我来了灵感;到图书馆突击一幅创作。你睡吧;睡吧。现在是子夜一时零七分。”我神秘地对他笑了笑。他已经习惯我的神秘了。
我回来的时候;她像变魔术似的换了件柠黄色的衫子。我很惊讶;问:“哪来的衫子?”她看都不看我:“换的呗。”“怎么换的?”我记得她是空着手来的。她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回了趟宿舍。”“你真胆大呀;你知道几点啦?”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她把画像看得很认真;很当回事。我们在课本里学过司马迁说的“女为悦己者容”;其实这道理不用太史公说她们也会的;上帝早就嘱咐过她们。
若是我能在美术考场上画得像这次这样顺手;我肯定是艺术系一年级的学生了。最近我跟兰老师连续画了不少头像素描;又跟丁老师学了杨之光那种西洋光影的国画人像新手法;在这里我全用上了。脸部的颜色用大笔触薄色彩找对关系;亮部与高光是空出来的;嘴唇与眼球晶体趁湿找找体面转折;并不费力;眼睛便亮得有神;而略带玫瑰色感觉的朱唇便湿漉漉地突出了。额头与鬓角的秀发用水墨扫上几笔;便有枯有湿地飘逸出来;干脆、肯定、生动得很。从那件薄如蝉翼的黄衫子里可以看见她的胸罩和腰肢;可是我不能再画了;那种如烟云如雾霭如月光如幻梦的感觉不是我的画笔所能完成的;以至于我把画笔所画的有形物象都忘了;却把那恍惚迷离的不确定的感觉印在了脑海里。
一开始我就估量出了这幅写真画的历史价值;所以;我在构图的时候就在这幅胸像的上端留出了将近二分之一的空白。后来我每次翻见它的时候;都会勾起对那个夜晚的怀念;“今夜有约”的甜蜜情怀湿透我的周身;我把它们提炼成一首首小诗题在上面;并写上年月日;一直写到晚年;写满了。
陷落中的高考(1)
我是个生性怯懦的人。从电影里看到苏联集体农庄的青年男女手拉手围着篝火绕成圆圈;搂搂腰;甩甩头;跳得很欢快。那是绝对不涉淫邪的青年人的活动。我心里好生羡慕。但即使我身边有这种活动;我都不会参加的。我是木头。腼腆在我心灵的四周立起了透明的屏障;我无法突破;只好另辟蹊径;于无人处找寻属于我的世界。
我仍然想跟她在没有别人的屋子里坐着;看着;说些什么;什么也不做。古诗里常有人描写过这种境界:“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李清照);“湖水湖风凉不管;看汝梳头”(龚自珍)。这境界在别人看来也许很乏味;很无聊;但它适合我的性格;我的情趣。你指望一个胸无大志、不打算叱咤风云的人做点儿什么呢?于是我又动念;想约她再去图书馆度一个良宵;哪怕只谈谈功课;谈谈高考。
但是不可能了。
我的钥匙被林老师收回去了。
有一天上午课间操的时间;我又开开图书馆的门;准备倒杯开水享受一下翻阅浏览的悠闲。图书馆是一间教室那么大的屋子;一进门是一排排书架;要走到最里边被书架遮挡住的小空间才是林老师的办公处与床。我的脚步很轻;这是我谦恭谨慎的美德所养成的习惯。我不知道屋里有人;尤其不知道是两个人。当我就要拐进那个被书架隔开的小空间时;我愣住了。林老师坐在床上正给一个也是坐着的女人撩起上衣;露出两个雪白的乳房。
我对这景象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许有什么东西比如鞋板虫之类从女人的脖缝里掉了进去;不得不撩起衣服仔细搜寻;也许是林老师曾对医学有过什么研究;给女朋友听听心音肺音之类。但直觉迅速告诉我;不是这么回事。我从懂事以来;已经没有再见过女人的乳房。邻家妇女给孩子喂奶时是大大方方地露出来的;那情景绝不至于给任何男人带来刺激。而眼下的情景就不同了;那两个又白又大的奶子像两个白瓷碗扣在身上;奶头是那个半球体的圆心。
我正想用画家高老师的目光考察一下半球体的受光、反光与明暗交界线的转折递进;忽然悟到这不合时宜;我是个多余的第三者。他们很投入;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我赶紧转身向门外走去。我若是知道碰锁可以用钥匙辅助一下伸缩;我在关门时就不会弄出声音来了。但是我比当事人还要慌乱;我狼狈地逃窜了。
想想看;如果我是林老师;我也要把钥匙收回去的;甚至当初就不该给一个学生。
陈芷清一个人住在李嘉峨老师的隔壁。那间屋应该是老师的宿舍;我想应当是分给她哥哥体育老师的房子。我对她的屋子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好像从来没去过;她也没有邀请过我。她想见我;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来敲空中楼的门。感情映在她的脸上如同云彩映在水里;恋爱中的少女比任何时候都美丽。她看见三楼的灯光;就在楼下喊我;“把你的提纲拿下来!”我便立刻跑下来;喘着气站在她面前。月光照在她粉红色的衫子上;她像一朵芙蓉花沐浴在水中。半袖衫露着她丰腴的双臂;我真想摸一摸那缎子一般光滑细腻的皮肤。她那风韵无限的脸庞;动人心魄的胸膛;把我整个的身心俘虏了。我和她面对面地站着说着什么。此刻我很希望有人能从这里走过;看到这一对已经长大了的同学不知该怎么羡慕呢!我该多么得意!
六月二十九的夜晚;潘志成回家了;说是晚上去看电影《红楼梦》;不回来了;明天白天也不准备来校。这个夜晚;芷清来了;这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小世界属于我们的了。刚分班的时候;她打听到潘志成在屋才来;现在是听说他不在了才来;这是怎么一种变化;怎么一种心思呢?她肯定想单独跟我在一起;想到这;我心里又暗暗得意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心里是松弛的;谈吐是真诚的;用不着掩饰;用不着做作;不用担心有谁会打扰;连时间都绕道而行不敢做任何催促。如果没有考试没有就业的忧虑在心头;我们就这么坐到天荒地老都是情愿的。
陷落中的高考(2)
爱情的享受肯定包含着性爱;性爱除了喜欢互相注视之外肯定还会有另外的内容。但我们总觉那是很遥远的事;遥远到不可到达甚至不必到达的程度。我很喜欢我的浪漫心情;却不做任何浪漫的行为;我除了她所给予的以外;并不想得到更多的什么。我的腼腆使我们的爱情定格在诗化了的氛围里;徜徉于纯粹的情感之中。所以我们即使呆到半夜;呆到天明;都不至于伤害到纯洁。
离高考还有十二天;芷清病了;两天没到班里来。我想去看望她;但没有她的同意我是不便独自走进她的闺房的;我不愿意给她惹出什么说道。这也许是我不懂事的一种托词;但我确实没表现出我与一般同学所应有的不同。
七月四日的晚上;她带着一脸病态来看我;说她对高考一点信心也没有;头脑仿佛凝固了;不再有思想的力气;如同被一座倒塌的墙堵满了;没有一丝亮光能透出来;瞪着书本看了半天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还得从头看起。我听了以后心情很沉重;我是那么爱她;可是听了她这只能给我的倾诉;我能帮助些什么呢?我们这不适时的爱;给了我们温馨;也给了我们耽误。想到这;我越发不安了;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尽管她没有一点埋怨我的意思。
我们在相思河里沉浮的时候;高考来临了。我们听天由命地走进考场;无怨无悔地接受命运的审判。
从考场上下来;昏头涨脑的同学们着急地互相询问答卷的情况;描绘自己的做法。我觉得我答的糟透了。我和于君作文都写的是《唱国际歌时所想起的》;他分了三段;写革命者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高贵品质;我能想象出他的内容之充实。而我从头到尾做了一气含浑的抒情呼喊;到最后以“唱起来唱起来吧;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飚为我从天落”结尾。这种空洞无物的文章能给分吗?一段古文翻译《薛某学讴》;“讴”本来是唱歌的意思我却译成鼓琴;这个关键词一错;全文的意思满拧。跟同学一核对;我叹恨不迭。
优秀的古文爱好者考成了这个样子;连老师都感到失望。只不过有涵养的老师们并不露出谴责罢了。
高楼送别(1)
高考完毕;本分的学生们仍旧听从学校的安排;参加为期一周的校园劳动。我在空中楼上画了七天画。偶尔从高楼上俯瞰一下使锹弄筐的师生;我的特殊让我有些羞愧了。
七月三十一日;上午照全校毕业生像;举行毕业典礼;发毕业证。下午我一直在空中楼睡觉。五点钟时;范君来玩;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