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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气室 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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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意中碰到了洗涤槽旁的一个玻璃酒杯,杯子掉落在地上碎裂开来,玻璃碎片散落在他的光脚周围。他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到餐室去取扫帚和簸箕,然后仔细地把玻璃碴扫到一起倒进洗涤槽下面的垃圾桶里,总算没有把脚划伤。这时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慢慢把手探进黑色的塑料垃圾袋中,在玻璃碎片和尚有些温热的咖啡渣中摸出一只玻璃瓶。原来是只一品脱装的伏特加酒瓶。
  他把瓶子上的咖啡渣擦去,仔细看着上面的商标。这只垃圾桶不是很大,通常隔一天就要清倒一次,有时每天都要倒。此时桶里已装了有一半的样子,所以这只瓶子放进去的时间不会很长。他打开冰箱寻找昨天剩下的三瓶啤酒,本来一共买了六瓶,她在路上喝了两瓶,回到家后又喝了一瓶。他记不得啤酒瓶放在了什么地方,但冰箱里没有,厨房、书房、浴室和卧室的废弃物中也没有发现。他越找越坚定了把它们找出来的决心。他又看了餐室、杂物室、衣橱、碗柜。他一边翻着她的衣橱和抽屉一面有一种做贼的感觉,但他仍不顾一切地找着,因为他吓坏了。
  最后总算在她的床下面找着了,当然已经喝得一滴不剩,而且是很小心地藏在一个耐克鞋盒子中。三只空的海尼根啤酒瓶整整齐齐地码在盒子里,像是要作为礼物寄送给什么人似的。他坐在地板上仔细打量着那些瓶子,是刚刚喝完不久的,瓶底还滚动着几滴残液。
  他估计她的体重大概有一百三十磅左右,身高有五英尺六七的样子,身材很苗条但还算不上太瘦。她的身体绝对经不起这样的喝法。她昨晚睡得很早,大约在九点左右,她在夜间一定悄悄到卧室外面去拿过啤酒和伏特加。亚当靠在墙上,心潮剧烈起伏着。她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把这几只绿色的瓶子隐藏起来,但她也知道早晚会给逮着,她一定知道亚当以后会找寻这些瓶子。为什么她不太在乎那只伏特加小酒瓶呢?为什么她把它藏在垃圾里,而把这些啤酒瓶藏在床底下呢?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在分析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喝醉的人。他闭上眼睛,后脑勺在墙壁上轻轻点着。他刚刚拉她去了福特县,去了墓地,去重温了一次昔日的恶梦,一路上她一直把面部藏在太阳镜后面。两个星期以来,他一直缠着她讲述家里的秘密,昨天听到的那些事对他打击很大。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需要了解这些事,也许他是想弄明白他的家族为什么会是如此的奇怪、凶暴和充满仇视心理吧。
  眼下他第一次意识到也许事情还要复杂得多,决不会仅仅限于他听到过的那些支离破碎的家事。也许那对每一个相关的人都是件很痛苦的事。为了使莉的情绪能够保持稳定,他那有些自私的好奇心似乎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他把鞋盒子重新放回原处,又把伏特加酒瓶扔回垃圾桶,然后他很快地穿好衣服离开了公寓。他向门卫问了莉的去向,根据记事簿上的记载,她是在八点十分出去的,差不多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芝加哥库贝法律事务所的律师们在周日到办公室工作已养成习惯,但孟菲斯分部的人们却对这种做法颇有微词。办公室里只有亚当一个人,但他还是把门锁上。他拿出联邦政府制定的人身保护法,很快便沉浸在扑朔迷离的法律大地之中了。
  不过,他很难使自己精力集中,一直是时断时续。他心里挂念着莉,也忘不掉对萨姆的痛恨。下一次在死牢隔着金属隔板与他见面将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可能就在明天吧。他是那样的虚弱、苍白、皱纹密布,无论怎样讲都应该得到他人的一点同情。他们的最后一次谈话说的是埃迪,谈话结束后萨姆要他以后别再谈家里的事,他目前的心事已经够多,让一个死囚去面对自己过去所犯的罪孽毕竟不是件很公平的事。
  亚当不是个传记作家,也不是研究家族史的学者。他不曾受到过社会学和精神分析学方面的训练,而且,可以坦白地讲,他眼下很不情愿深究凯霍尔家族那神秘的过去。他只是名律师,而且是个新手,但他毕竟是一名辩护律师,他的当事人需要他。
  现在是履行法律职责的时候,还是把家族史放一放吧。
  十一点半时,他给莉拨了电话,只听到振铃声却没有人接。他在录音电话上留了言,告诉她自己所在的位置并请她回电话。在一点钟和两点钟时,他又拨了两次,仍然没人接。当他正在准备一份诉状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话筒里传来的并非莉的悦耳声音,而是F。弗林·斯莱特里法官大人那急促的语调。“是的,霍尔先生,我是斯莱特里法官。我认真考虑了这件案子,我将驳回所有减刑的请求,包括你提出的缓期执行死刑的请求,”他显得有点洋洋自得地说,“原因很多,不过,我们现在不细谈,我的秘书会马上通过传真把我的意见告诉你,你很快就会收到。”
  “好的,先生,”亚当说。
  “你需要尽快提出上诉,最好明天一早就办。”
  “我正在起草诉状,大人,实际上已经差不多要写完了。”
  “很好,这么说,你已经估计到了。”
  “是的,先生。星期二从你办公室出来我就开始准备上诉了。”亚当真想给他几句厉害的,他毕竟是远在二百英里以外。但他终归是联邦法官,亚当很清楚,没准哪一天,他还会需要这位大人。
  “祝你好运,霍尔先生,”斯莱特里说完挂上了电话。
  亚当围着桌子绕了不下十来圈,然后,他注视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下面市场的顶棚上。他默默地诅咒着那些联邦法官们,尤其是斯莱特里。接下来他重新回到电脑前凝视着屏幕继续找他的灵感。
  他不停地敲着、读着、斟酌着,一会儿打印,一会儿又望着窗外,幻想着能有奇迹出现,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他就在这半梦半醒之中打发掉了好几个小时,而他之所以要工作到八点的缘由之一却是希望莉有足够的时间回到公寓去。
  家里还是不见她的影子,门卫说她根本就不曾回来过。录音电话里没有留言,当然他自己的除外。他用微波炉爆了些玉米花权充晚饭,又看了两部电影录像带。他从心里不愿意给费尔普斯·布思打电话,一想到要那样做就几乎打冷战。
  他想睡在书房的沙发上,以便在她回来时能够听到动静,但看完第二部片子后,他还是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睡了。
  
  二十八
  尽管莉拖了很久才对她昨天的失踪作了解释,但她的解释还算是可信的。她说自己一整天都在医院里,边说边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她和奥伯恩之家的一个孩子在一起。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只有十三岁,刚刚生下第一个孩子不久,而且以后当然还会再生,孩子早产了一个月。她的母亲关在监狱里,姨妈出去贩毒还没回来,她无处可去。在十分困难的分娩过程中,莉自始至终握着她的手。这女孩的情况还算好,婴儿也不错,于是,在孟菲斯的贫民区里就又多了一个没人要的小生命。
  莉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睛又红又肿。她说自己昨晚一点以后才到家,本想早些打个电话,可她们在预产室干了整整六个小时,又在产房干了两个小时。圣彼得慈善医院就像是个动物园,特别是妇产科,实在没办法,她根本没时间打电话。
  亚当穿着睡衣坐在餐桌旁喝着咖啡,看着报纸,一边听她说着。他并不曾提出要她解释,所以尽可能做出一副对她不是很介意的神态。她一刻不停地做着早饭:煎鸡蛋和罐装饼干。她一边说,一边做,极力使自己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极力避免接触他的目光。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他很认真地问道,似乎他对莉讲的事非常感兴趣。
  “噢,娜塔莎。娜塔莎·珀金斯。”
  “她只有十三岁吗?”
  “是的,她母亲二十九岁。你能相信吗?一个二十九岁的祖母。”
  亚当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他正巧在看《孟菲斯报》的记事版,该版记录着当地的一些要事:结婚证书、离婚申请、出生、逮捕、死亡。他在昨天的出生一栏里寻找着,做出一副核对比赛分数的神情,但并没有发现一个名叫娜塔莎·珀金斯的新近成为母亲的人。
  莉费了好大劲才忙完了她的罐装饼干。她把饼干和鸡蛋盛在一只圆盘子里,然后坐在离亚当尽可能远的桌子的另一头。“胃口好,”她勉强挤出个笑脸用法语打趣说。其实她做饭的样子已经够滑稽的了。
  亚当像没事似地笑了笑。这时他们的确需要幽默,但两个人的脑子却都不听他们使唤。“小熊队又输了,”他吃了口鸡蛋后扫了一眼折起的报纸说。
  “小熊队经常输,是不是?”
  “并非经常输。你看棒球吗?”
  “我讨厌棒球。费尔普斯搞得我对男人们喜欢的所有体育项目都讨厌起来。”
  亚当笑笑又埋头看报纸。两人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吃着各自的饭,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莉按下遥控器打开了餐柜上的电视机来制造一些声音。两人突然都对天气产生了兴趣,天气仍然炎热而干燥。她漫不经心地对付着她的早餐,小口小口地吃着煎了一面的饼干,一边把鸡蛋在盘子里转来转去。亚当估计她此时根本就没有一点食欲。
  他很快把饭吃完,然后起身把盘子拿到厨房的洗涤槽去。回来后他坐下继续看他的报纸,而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电视机或别的任何地方,只要能使她避免看她的侄子。
  “今天我可能去见萨姆,”他说,“已经有一周没去看他了。”
  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中部的什么地方。“真希望我们上周六没去克兰顿,”她说。
  “我知道。”
  “那不是个好主意。”
  “对不起,莉,是我坚持要去的,的确不太合适。我还强求过很多事,可能我做得有些不妥。”
  “那样做不公平——”
  “我知道不公平。现在我明白了,那并非只是去了解一下家族史。”
  “那样对他不公平,亚当。他只有两周的时间了,再让他面对这些是件很残酷的事。”
  “你说得对。让你重温那些事也不是很妥当。”
  “我会好起来的,”她说,似乎她目前的状况真的不好,但以后可能会好起来。
  “对不起,莉,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你和萨姆今天要做什么?”
  “谈话,主要是谈话。地区联邦法院昨天作了对我们不利的裁决,所以今天上午我们要进行上诉。萨姆喜欢谈论法律策略方面的事。”
  “告诉他我很想他。”
  “我会的。”
  她把盘子推开,用两只手捂着杯子。“再问问他是不是想要我去看看他。”
  “你真的想去吗?”亚当难以掩饰住他的意外。
  “我觉得应该去看看他。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
  “我会问他的。”
  “不要提乔·林肯,好吗,亚当?我从未跟爸爸说过我目睹了那件事。”
  “你和萨姆从未谈论过那次杀人的事吗?”
  “没有。那件事无人不晓,它伴着我和埃迪一同长大,就像是背着个大包袱。不过,说实在的,在邻里们眼里那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我父亲杀了个黑人,可那是在一九五○年,而且是在密西西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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