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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显贵多年,一门二公侯,那石亨在灭瓦剌战役中功不可没,石彪更是西北战功第一,若不是恶贯满盈,随便就处置了他们,倒显得朝廷容不得功臣了。”
泠然见楚玉目光灼灼,她也是个一点就亮的人,顿时明白过来,压低声音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他们陷害了那么多的大臣都能横行无忌,原来是让相爷和王爷给纵的。是不是要等到天怒人怨的时候再动手呀?”
楚玉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道:“聪明”
泠然“哎哟”一声叫起疼来,忙将他的手掰开了。
楚玉一看,她脸上已经留下微红的指印,心头一疼,暗怪自己有点不知轻重。
其实泠然倒没有那么疼,只是措不及防他伸过手,吓了一跳才叫得那么大声,见楚玉琥珀色的瞳仁中流露出懊悔之意,心中微微得意,扁着嘴继续装疼。
楚玉果然上当,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问:“疼得厉害?”
“哈哈”泠然吐了吐舌头,“才没有,是骗王爷的,王爷自己用了多少力气,难道不知道么?”
楚玉面上一赤,直接就不理她了。
泠然已知道王爷好说话,根本不害怕,不过她偷眼打量这位容色无双,甚至连倾国倾城的红绡公子都略有不及的王爷,心中一动,想着:哎呀如此世间无双的人,竟还不是真正的坏脾气,将来找男朋友,照他的版本找想必是找不到了吧唉真是可惜。
刚回到王府,王绅就从大门内迎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份烫金的大红帖子,上来一边行着礼一边道:“王爷,忠国公府和定远侯府联名送来了一张请柬,还请王爷定夺。”
楚玉随口问道:“什么时候?”
“三日后。”王绅答了一句,还不忘向泠然笑着打了个招呼。
“不想去。”楚玉边往内走边道:“你让秉笔太监写个由头回了。”
泠然想起默涵的话,也有心到石府看看,见他回了,正着急,王绅已经小心地道:“奴才也估量着王爷不爱去,可是方才相爷已经打发人来就此事有了交代。”
楚玉问道:“父相怎么说?”
“相爷那边也收到了请柬,相爷说若是父子二人都去了,未免太给他们脸面了,故此相爷就不去了,劳烦王爷您走一趟。”
楚玉也没有回答,径直往练武场方向走去。
王绅忙道:“王爷在外忙了大半日,刚回府来,不如先用了午膳休息休息,午睡醒了再忙吧”
楚玉脚步一顿,就想吩咐人传膳,一回头,正见泠然满脸渴望地望着自己,唇角一牵,道:“怎么了?”
“王爷,王公公的提议正好呢您睡得少,就先吃些东西睡一觉呗。”泠然不敢马上提要去石府的事,先关心一下王爷以博得他的好感。
楚玉很是受用,道:“你想去哪吃?”
泠然忽发奇想,摇头晃脑道:“奴婢刚进相府的时候,曾看见那边有凌空飞桥,建得高望得远,一直想上去瞧瞧,倒不知道方不方便把饭菜摆到那上面去,那个……一边看景,一边聊天,一边吃美食,真是不亦乐乎”
楚玉看着她,目中尽是光彩,“哪有不行的道理就听你的。”
万象园凝香殿里,方颦又派人传了艳艳来问话。
艳艳有些畏缩地站着,两手一会放在裙侧,一手扭到前面,显见紧张得不得了。
屋子里只站着一名丫头,窗外隐隐传来孩子几个孩子的玩耍嬉闹声。
方颦侧耳听了一会,道:“你将我吩咐的话都忘了罢?我大哥都将孩子们送过来了,今日怎么她就跟随王爷出门去了?莫不是你透露了什么给她?”
“奴婢哪敢啊”艳艳摆着一张苦瓜脸,道:“昨天一整天她就没让奴婢跟着,今天一起来,就说跟王爷上朝去了,这不是奴婢能左右的啊……”
“说得轻巧,你既然答应做这事,就要从速,要不然,她天天守在王爷房里……万一,万一今天王爷就收了她,岂不是白费心思?”方颦说了一句,渐渐又和缓下脸色,向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上前将一个小包袱递了过去。
艳艳情知里头肯定是银子,眼睛也亮了,一时却不敢接,道:“只求事成之后侧妃能将我安顿好,银子却不敢图了。”
方颦娇笑道:“你放心,我那远房兄弟跑不了,事成之后,一定让他娶了你做妻,到时候你就是我自家嫂子了,虽然他只在伯爵府中管事,到底算半个主子,日子有多舒坦你也是知道的。银子你也不需客气,拿了好笼络澹怀殿里的人,你行事也方便些。”
艳艳忙千恩万谢地接了过来,辞出来一路想象着将来主子奶奶的美好生活,心中充满了希望。
一零七春风得意
苏小序跟着王公公去张罗人摆酒菜去了,泠然则随着楚玉回房侍候他换了一套便服,两人身后跟了一大群小太监,浩浩荡荡来到相府。
苏小序已经提早一步到了那儿,指着横跨空中一座木桥道:“奴才已经命人搬了矮几小椅上去。”
泠然兴奋得不行,抬脚就想抢在前面窜入写着“凌烟阁”三字的高楼。
楚玉一把将她扯了回来,她正惊异,只见他忽地伸臂将她揽住,双足一顿,腾身就飞了上去。
哎呀泠然一惊,差点抱住楚玉的脖子,腾云驾雾的感觉真是好,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摆出任何姿势,两人已落在长桥之上。
泠然站在凌空飞桥上大大吸了口气,举目四望,虽已入秋,但两府里头郁郁葱葱,红楼碧瓦,湖沼星罗棋布,实在美不胜收。
“怎样?”楚玉负手站到她的身边。
泠然抬头看了看他,感觉他的身高对自己造成了威胁,稍稍退后一步,伸臂一转道:“这里好美做王爷的丫鬟,好比做了公主小姐,日子真是舒服得很,却不知怎么报答王爷的厚爱。”
她这些话是半拍马屁半当真的,刚说完不免又想起楚玉在贺老八手上救出自己的那一次,感激之情就腾腾冒了上来,而且眼下的日子也确实滋润,都是拜他所赐。
她心中那份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的信念也没变,可又想起自己是刘永诚他们派来的卧底,还暗地里帮红绡公子在他身边打探消息,这似乎有点恩将仇报,太不符合自己做人的原则了。念头转到这里,她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用一辈子报答本王好了。”楚玉说了一句,见泠然变了脸色,还以为又言之过早,遂道:“坐下吃吧。”
泠然说一声“奴婢放肆了”,便与他相对而坐。
小几上摆着酒壶,泠然刚给两人都满上一杯,见不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人,玉手一指,道:“王爷瞧,不请自来的。”
那人边跑就边喊了起来:“有这么风雅的事,竟然都不知会我一声真真气煞人也”正是小仙吴伟。
楚玉和泠然相视而笑。
吴伟气喘如牛地爬上了飞桥,叫了一声王爷,就想上来蹭酒菜。
楚玉正是美人当前,风和日丽,万事惬意,哪里容得他来插一脚,骂道:“去去去,本王在宫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寻,闻到一点酒香就跑过来了,莫非你装着狗鼻子?”
“王爷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相陪吃酒的?怎地几日不见就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吴伟见楚玉满面春风,便也开起玩笑来。
“少废话”楚玉抛了个白眼给他。
泠然乖巧地站起来让出了楚玉对面的席位,后面侍奉的小太监眼力好,忙就献上了锦墩。
吴伟和楚玉聊了几句宫里的事,突然把矛头转了过来,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笑嘻嘻道:“泠然,你不是千金姬里出来的么?我前儿在相爷大寿的时候已经看过你们的舞姿了,美得很啊,又曾在宫里看见李姑娘起舞,好是沉醉啊宪王还当场为她做了一首诗。这里凌空揽胜,唯独少了歌舞,不如你来舞一支如何?”
泠然啐道:“小仙别没事找事,跳舞不是我擅长的。”
“这么说起来就是擅长唱歌了?唱一曲,我来为你击箸和音,怎样?”
他兴致是高,可泠然哪敢在相府里头献唱现代歌曲,怕楚玉吩咐出口,忙道:“王爷,不行啊,奴婢不愿意唱歌给小仙听。”
听她言外有意,楚玉奇道:“哦?”
泠然见他星眸中流光溢彩,硬起头皮道:“奴婢只愿意唱给王爷听。”
楚玉大笑。
吴伟却恨恨地道:“好你好什么叫夫妻上了床,媒人扔过墙,在下总算是懂了若不是那一日我坚持着去兰泽山房才画得出王太妃的像,怎么轮到你这小妮子在我面前撒野王爷,你来评评理。”
泠然虽知这人的嘴巴就没正经,顺口开玩笑,但楚玉跟她之间确实不是半点暧昧都没有,想起浴房中的那个初吻,她的脸就红得像天边的云霞,转头偏偏对上楚玉亮晶晶的眸子,心跳突然加快,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走了。”
楚玉轻轻咳嗽了一声,正了正面色,“本王倒有一个好主意。”
两人不由都望着他。
楚玉道:“宫里现在正流行唱戏,这姓吴的不是饰演丑旦就是反旦,怪滑稽的。那一日本王进去正看到他唱一折《双调》,模样娇俏得很,不如叫他唱来给我们佐酒。”
吴伟神色立刻慌张起来,看了看泠然和一旁站着的太监,道:“王爷,在下可是被皇上折腾得没办法才唱的……吾堂堂男子御前待诏,怎么能作那种表演?”
泠然心里“切”了他一口,后世的京剧中男子饰演女子的可多了去了,元曲兴盛的元明两代,戏子们也多是男的。她倒十分想看看吴伟妖魅起来是什么模样,看他长得怪俊的,想必是不差的,于是鼓掌叫好。
见他死活不依,她干脆朝楚玉道:“王爷,奴婢看您还是下命令吧,姓吴这厮不见棺材不掉泪”
吴伟急急起身想阻止,楚玉笑道:“这样吧,要么你就好好唱一曲,要么罚你一个月不许喝酒,本王命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两样你挑一样。”
泠然连忙强调:“小仙,王爷可是说一不二的哦”
“你这丫头,几天不见就变坏了”吴伟愤愤地握拳,思来想去一个月不许喝酒当然比献艺要严重多了,只得站起身来。
楚玉微微一点头,往椅背依靠,好整以暇地做足了看戏的样子。
吴伟的表情好似头上一群乌鸦飞过,一脸苦色,呆了半晌,突然一顿足,便似突然被一个女鬼附体一般,双手状作兰花,腰肢儿一扭,尖起嗓音开腔就唱了起来:
“风飘飘,雨潇潇,便做陈抟也睡不着。
懊恼伤怀抱,扑簌簌泪点抛。
秋蝉儿噪罢寒蛩儿叫,淅零零细雨打芭蕉。”
他的模样本来还是挺俊俏的,可是不知怎么地这样一来就肉酸得要死,半分也没有红绡公子那样天然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媚人风韵。而且唱的词配上他的动作,倒好像一个粉头在想念嫖客,果然是一副丑旦的模样。
泠然笑得前仰后合,才知楚玉真正是捉弄吴伟,把个好端端的画仙那点子仙风道骨全给折腾没了。
楚玉不禁也笑了起来,立在后头的苏小序他们本来不敢笑,却从未遇到这样轻松的情况,便也憋不住一个个嘻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