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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川作品集-中关村倒爷-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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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萍望着窗外的景致,满脸的新奇。
  “变化真大!”
  他笑了。
  “就跟飘零一生,落叶归根的海外赤子似的!”
  萍也笑了。
  “你讽刺我!”
  “我?哪儿敢?”
  他摇摇头。
  “?”
  “你是我们班的‘班花儿’,永远被无数人呵护着,我再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冒犯你老人家啦!”
  其实在心里他已经开始把她拥在怀中,细细地吻着了。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怨,不再作声了。
  车到了萍的公婆所住的安华桥的时候,萍忽然让他告诉司机,再往前开。她改变了主意,要先回她自己的住处。
  车继续向西行使。
  “你们自己在北京还有房子?”
  看到她不再如先前一般晴媚的脸,他讪讪地问。
  她点点头。
  “前年我们回国的时候,在阜成路买了一套房子,本来是给我公公婆婆他们买的,可他们住惯了老房子,怕搬到新地方,人生地不熟,连聊天都找不着个人,所以就一直空着。……”
  当然她本是要先向公婆报到后,才会回到那处新房子中去的,只因遇见了他,而且是被他送回来的,于是,她不得不先回自己的家,以免她那比她丈夫醋劲更大的公婆用眼睛吃了他。当然,这些她没有对他说,他也没有拆穿她。俩个人从彼此的眼睛中却都早已明白了。
  萍的家终于到了。
  箱子搬进门了。显然不久前刚刚被迎接孙子、孙女和儿媳妇回国的那对老夫妇打扫过的房间,整洁地在日本式的玄关的后面诱惑着他。
  “进来坐坐吧?”
  她挡在他和她身后的门之间对他说,手上还捏着他刚才犹豫再三才掏给她的他的名片。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俊男从母亲身边钻出来,对他说了一句他听得懂的日本话:
  “撒又拿拉!”
  “操你妈那个‘撒又拿拉’!”
  心底恶毒地咒骂了一句,脸上和蔼地笑着,转身往楼下走去。
  “哎!……”
  不知身后的萍在叫谁,不知她还有什么话要说,他的耳中鼓荡着自己脚步的一片铿锵。



第十九章 阴谋背后的阴谋
  45
  是谁在捉弄他?
  萍?
  还是命运?
  曾经以为她已经在嫁作他人妇后永远地在他心中死去了,但当在机场第一眼看到她那张十分东洋化的脸的时候,他才知道,她活着,实实在在地活在他心底最隐蔽、最温暖的那个角落里。她会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突兀地冒出来,吸食他已经封了痂的伤口下殷红的血,磔磔地惬意着。而他竟会如此温存地任她肆意,甚至没有半点痛苦的感觉。
  萍,没有死去的萍,却带着一张东洋化的脸和一双儿女回来了。
  他曾经深爱过萍,尽管时至今日,他也说不清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刻骨铭心地爱上她,而更让他说不清的是,在分别多年之后,这种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褪色,相反,它却变得更加浓烈,更加绵延。
  萍其实并不是那种容貌令人望而惊艳,要用什么“倾国倾城”一类的辞藻来形容都不足以赞美的女人,她甚至远比不上罗格林那个有些俗气的情人田恬。如果排除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因素,她这样的女人走在大街上恐怕是极难让的一般适龄男性刻意地回头的;她也绝不属于那种才智超群的女人,“聪颖绝顶”或者“才华横溢”跟她根本不沾边,她的智商大约只是能够让她在苦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艰难地跻身北大的门槛而已,显然如果拿她和岳小宁的女友小梅相比,她的智慧和才能都要逊色得多。她实在只是一个身材娇小,皮肤尚能算得上白晰的典型的西南省份的女孩子,而容貌和才智并不出众的她之所以能够成为他们班上的“花”,完全是因为那种常见的理工科专业的男女比例失调。大多数漂亮的女孩子,要么学习成绩不好,要么就是学不好数理化。不管怎么说,萍曾经是他们的“班花”,曾经是包括他在内的他们班上几乎所有男孩子梦中的爱。直到现在,他发现,她仍然是他的真爱,虽然他的童贞已在永远无法挽回的痛悔中失落在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身身上,而她也已是俩个孩子的母亲。
  这些年他知道了,人活着不容易,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一个人要死去也是同样的不容易!
  岳小宁的司机把他送回黄勇的门市的时候,还没忘记在他下车的之前叮上一句“别忘了‘扎啤’啊!”,让他悻悻地不住地撇嘴。
  “搞大了,‘皇冠’都坐上啦!”
  袁天看到他推门进来,调侃地说。
  “还不是‘奶妈抱孩子——’!”
  他有些酸涩地摇摇头。
  “就算是‘人家的’,那也得有人儿把‘孩子’让你抱啊!”
  沈清接过话茬来。
  “说的是,我看‘黄世仁’就快了,谁有‘孩子’也不敢再让他抱啦!”
  袁天的语调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他看看诡秘地冲他点着头,表示赞同的沈清和王京、陈义等人,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啦,这里又有‘黄世仁’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吧?”
  袁天有些卖弄的意思。
  “告诉你,今儿啊,是‘黄世仁’变‘杨白劳’啦!”
  “什么?”
  一头雾水。
  “这都转不开磨?”
  王京眼睛翻出些不屑。
  “就是平常老跟你们‘催租逼债’的‘黄世仁’,今儿也让债主撵了个鸡飞狗跳墙!”
  “黄勇?”
  他惊异地把脖子伸得老长。
  “‘现世报’吧!”
  袁天脸上全是解放区的天。
  “怎么会,丫不是‘托儿’硬得厉害吗?”
  他带着几分疑惑。
  “‘托儿’硬是没错儿,可您也不能把‘托儿’当饭吃啊!”
  陈义不以为然地看了看黄勇空荡荡的大班台。
  “人家银行贷款给他,完全都是冲着吴主任的面子,可这家伙得了便宜卖乖,到了期限不给人家还钱。这银行贷款的展期可以一而再,可绝对没有再而三的,这不,人家找上门儿来了,丫也没电了,三孙子似的跟人家俩信贷员儿又打躬又作揖的,就差管人家叫爷爷了。……”
  他看看周围这几位心情舒畅的人,心里忽然酸酸的,竟然多少替黄勇感到一丝悲哀。
  “现在他人哪,干么去了?”
  袁天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还能干么去呀,无非是拿出‘糖衣炮弹’‘狂轰烂炸’去了呗!”
  “?”
  “撮!正好到了饭口上,债主儿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
  他想象着黄勇殷勤劝客的样子,笑了。
  “恐怕这回不是一桌儿酒能蒙混过去的。”
  沈清说。
  “咳,您真逗,哪回也不是一桌酒能摆平的呀!”
  王京白了她一眼。
  “就是,不点‘张儿’哪有解呀!”
  陈义说着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咳,不管怎么着,还是‘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看咱们也得不差么地张罗着再找个吃饭的地方儿啦!……”
  这话多少让他感到有些骇然,不是为黄勇,是为这商场的惊险。
  46
  黄勇的确是非同凡响,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这回是无法度过难关的时候,他居然奇迹般地化解了危机,至少是没有给那些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而痛恨、嫉妒或是生来爱看别人笑话的人们太多的乐趣。
  沈清吐着舌头告诉他和袁天,黄勇不知道又从哪弄来一笔款子,把上回到期的那笔贷款还上了。
  他不由不佩服黄勇的能量了,就算是拆东墙补西墙,那也得有墙可拆啊!
  看来“黄世仁”还是“黄世仁”!
  门市中的人们又恢复了沉默,让他想起革命电影中“还乡团”回来以后,解放区人民的失落。
  黄勇却忽然开始里里外外地操劳起来。
  “忙什么呀?”
  望着进进出出脚不沾地似的王京和陈义,他惊异地问,似乎在春末、夏初的制冷设备的销售旺季,他也不曾看到他们这么忙过。
  “折腾呗!”
  陈义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瞎折腾!”
  王京定义道。
  “干么?”
  袁天揣了手悠然地瞥着门市中堆得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窗式和壁挂式的空调。
  “谁他妈知道啊!”
  王京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把一大箱空调排水管扔到货堆上。
  “‘黄世仁’八成是神经了,就说是销售淡季搞点儿让利促销,也用不着把仓库里的货都堆到门市上来呀!一说就是,这样儿显得生意火暴,狗屁,纯粹是看着我们哥儿几个刚长了点儿膘儿,丫他妈难受!……”
  看看陈义那一脸的忿燃,他倒多少也替黄勇难受起来。
  “哎,你们俩就别没完没了地瞎唠叨啦!赶快把这横幅挂出去吧,省得待会儿黄勇来了又挨骂!”
  沈清把一条硕大的写着“空调让利销售成本酬宾展销月”的红色横幅推到他俩面前。
  陈义咧咧嘴。
  “姑奶奶,能不能让人喘口气儿啊!这从一大早儿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哪!”
  沈清看看他,嘴角漾出一片冷笑。
  “你们俩呀,也是懒惯了,看看人家他们俩,整天东跑西颠儿的,也没嚷嚷过累!”
  “那是人家自己的买卖!”
  王京不服气地说。
  “有本事你们自己也撮个公司呀!”
  沈清依旧不依不饶。
  “嘿,你还别说,把哥们儿挤兑急了,我也去傍个有款的‘老蜜’,嗅个几百万,过过当老板的瘾!”
  王京翻着眼睛说。
  沈清撇撇嘴。
  “别做春秋大梦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份儿德行,给人家‘老蜜’提鞋,说不定人家都嫌你笨呢!”
  “嘿,简直不让人活啦!”
  王京象吞了烟袋油子的公鸡一样,匝巴着嘴直伸脖子。
  门市里立时笼了一阵哄笑。
  黄勇绝不是象大家想象得那样发了神经,他在为自己准备后路。
  靠了他费尽周折给她带出去的那笔款项,周卫红已经在国外站住了脚,而且给他生了个一出世就是真正的外国人的孩子。现在,他已经名正言顺地可以作为一个生就的外国孩子的父亲和一个移民妇女的丈夫随时奔赴他向往以久的那个据说天比中国的高,海比中国的深的国度,去阖家团圆了。现在他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把他还能够控制和攫取的所有财物变成硬通货,再有就是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得地办好出境的所有手续,绝不能惊动他那个爱心浓浓的干妈吴主任,因为她一定受不了失去让她寄托了一切的他的打击。
  仓库的租借合同已经到期了,他正好趁了机会把所有的货物都堆到门市中来,对下属只说是搞让利销售,提货方便,暗中却不再签订续租仓库的合同。
  前些日子银行的债务确实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虽然他陪了笑脸和不菲的礼物,但那笔已经展期了三次的两百万元的贷款,终于还是在他安排了几位美丽动人的“三陪小姐”之后,被无情地追讨上门来。虽然,看在吴主任以及“三陪小姐”的面子上,信贷员们的态度尚称和气,但对了债主们无尽的纠缠,确实让他这个做了坏事比做好事更坦然的人也感到一阵阵的烦恼和不快。当然,每到这时候他便会吉人自有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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