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太不自然,太美满了,“他说,吻她的手。”我觉得恰恰相反;我认为越是美满,就越是自然。“
“你的小发卷都松了呢,”他说,小心地把她的头转过来。“小发卷,啊,是的。 不,不,我们正忙着有事呢!”
但是他的工作并没有再进展下去,当库兹马进来通报茶已经摆好的时候,他们才内疚地跳开了。“他们都从城里回来了吗?”列文问库兹马。“他们刚回来,正在解开一些东西。”
“快来,”她走出书房的时候对他说,“要不然,我可就不等你来就把你所有的信都看了。 让我们去两人去看吧。”
只剩下一个人,把原稿放进她买来的新纸夹以后,他在那随着她一起出现的装着精美配件的新洗脸架旁洗了洗手。列文对自己的想法笑着,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一种近似懊悔
364
807安娜。 卡列宁娜(中)
的感情苦恼着他。在他现在的生活中有一些无耻的、脆弱的、他所谓加菩亚式的地方。 “象这样生活下去可不对,”他想。“快三个月了,我差不多什么也没有做。 今天,是第一次,我开始认真地工作,可结果怎样呢?我刚开了个头,就抛在一旁了。 就连我的日常事务,我也差不多都放弃了。 我差不多没有步行或是乘车到田庄上看过。我有时真舍不得离开她,有时看她一个人太闷。我曾经想,结婚前的生活没有多大意思;结婚后真正的生活于是就会开始了。 可如今呢,差不多三个月过去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慵懒地虚度过时光。 不,这是不成的,我一定得开始。 当然,这不是她的过错。 一点也不能怪她。 我自己应当坚强一点,保持我的独立性。 要不然,我就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并且使得她也习惯……当然不能怪她,”他自言自语着。可是任何一个感到不满的人,要他不怪于别人,特别是和他最亲近的人,是很难的。 而列文模糊地感到,虽然不怪她本人(什么事都不能怪她)
,但是要怪她所受的那种太无聊的教育。(“那傻瓜恰尔斯基!我知道她想阻止他,却不知道怎样阻止。”)
“是的,除去对家务事有兴趣(那种兴趣她是有的)
,除了对装饰和broderieanglaise有兴趣以外,她没有别的兴趣了。 无论对我的工作,对田庄,对农民也好,无论对音乐也好,对读书也好,现在她都不感兴趣。 她什么也不做,就十分满足了。“列文在心里责怪她,却不了解她正在准备进入那既将到来的活动时期,到那时,她又要做丈夫的妻子,做一家主妇,还要生育、抚养和教育孩子。 他不知道,她本能地觉察了这点,正在准备迎接这种沉重的劳动,也不为她现
365
安娜。 卡列宁娜(中)907
在尽情享受无忧无虑和爱情幸福的时刻而责怪自己,同时她正在快乐地修着她的未来的巢。
十六
当列文来到楼上的时候,他的妻子正坐在新的茶具后面银茶炊旁,她让老阿加菲娅。 米哈伊洛夫娜坐到一张小桌旁边,给她倒了一满杯茶,正在读多莉的来信。 她经常地和他们通信。“您看,您的好太太让我陪她坐一会儿哩,”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高兴地说,向基蒂微笑着。从阿加菲娅。 米哈伊洛夫娜的这句话中,列文看出来最近阿加菲娅。 米哈伊洛夫娜和基蒂之间的不快已经结束了。他看到虽然阿加菲娅。 米哈伊洛夫娜因为新主妇夺走了她的权利而觉得伤心,但是基蒂还是战胜了她,使她爱上她了。“你瞧,我看了你的信,”基蒂说,把一封文理不通顺的信交给他。“这大概是那个女人写来的。你哥哥的……”她说。“我没有看完。这两封是我家里和多莉写来的。真料想不到啊!
多莉带着塔尼娅和格里沙去参加了萨尔马茨基家的大型儿童舞会哩!塔尼娅还扮了侯爵夫人。“
可是列文没有听她的话。 他红着脸接过他哥哥从前的情
366
017安娜。 卡列宁娜(中)
妇玛丽亚。 尼古拉耶夫娜的信,读起来。 这已经是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写来的第二封信了。 在前一封信里,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说他哥哥无缘无故地把她赶走了,而且,以动人的口吻补充说,虽然她又陷于贫穷,但她却什么也不要求,只是想到尼古拉。 德米特里耶维奇身体这样不好,没有她在身边,也许会死去,就觉得心里十分难受,因此请他弟弟照顾他。 这一回她写的可是完全不同了。 她找着了尼古拉。 德米特里耶维奇,又在莫斯科和他同居了,并且同他一起搬到一个省城里,他在那里还谋得了一个职位。 但是他和长官吵了架,又回到莫斯科来,不料还在路上病了,病得非常重,恐怕要一病不起了,她这样写着。“他老想着您,并且,他一个钱都没有了。”
“看这封信吧;多莉在信上提到你哩,”基蒂带着微笑说;但是注意到她丈夫的了脸色变了,她就马上停住了口。“什么事?怎么列文呀?”
“她来信说我哥哥尼古拉快要死了。 我必须去看他。”
基蒂的脸色马上变了。 关于扮侯爵夫人的塔尼娅,关于多莉的念头,一切全都消失了。“你什么时候去?”
“明天。”
“我和你一起去,行吗?”她说。“基蒂!你这是怎么了?”他带着责备口令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反问,因为他听了她的建议很愤恨,不愿意接受而生气了。“为什么我不能去?
我肯定不会碍你的。 我……“
367
安娜。 卡列宁娜(中)117
“我去是因为我哥哥快马上要死了,”列文说。“可是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为了和你一样的东西。”
“在对于我来说是这样重要的时候,她却只想着她一个人在家无聊,”
列文心想。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还要用这种籍口,这就使他生气了。“这是不行的,”他严肃地回答。阿加菲娅。 米哈伊洛夫娜,眼看着一场争吵就要发生,轻轻地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基蒂连注意都没有注意到她。 她丈夫说最后一句话的口吻伤害了她,特别是因为他显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我对你说,如果你要去,我也要跟你去;我一定要和你去!”她急促而愤怒地说。“为什么不行?
你为什么要说不行?“
“因为谁都知道这是到什么地方去,要走什么样的路,要住什么样的旅馆。 你会妨碍我的,”列文说,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决不会的。 我什么也不需要。 只要你能够去的地方,我也能够……”
“哦,那么,不说别的,再说那个女人在那里,你怎好跟她接近。”
“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什么人什么东西在那里。 所以我只知道我丈夫的哥哥快要死了,我丈夫要去看他,我也要跟我丈夫一起去,为的是……”
“基蒂!
别生气吧。 可是看你稍微想一想: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想到你会带着一种软弱的感情,一种不愿意一个
368
217安娜。 卡列宁娜(中)
人留在家里的感情,我很难过。哦,如你一个人闷气的话,那么就到莫斯科去吧。“
“你瞧,你总是把卑鄙的动机加在我身上,”她含着一种屈辱和愤怒的眼泪说。“我没有什么,既不是软弱,也不是……
我只觉得我丈夫受累的时候,跟他在一起是我的义务和责任,但是你安心要伤害我,你安心不想去了解我……“
“不,这是可怕的!做这样的奴隶!”列文叫着,立起身来,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愤怒了。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得好像是在自己打自己耳光一样。“那么你为什么要结婚?
你本来可以是非常自由的。你为什么要结婚,如果你后悔的话?“她说,跳起来,跑到客厅去了。当他追上她去的时候,她正在哭泣。他开始说话,竭力找话来与其说是说服她,不如说是安慰她。可是她不听他,不管他说什么也不理睬。他弯下腰,拉住她那只在拒绝他的手。 他吻她的手,接着吻她的头发,又吻她的手——她却始终沉默着。但是当他用两手捧着她的脸,叫了声”基蒂!“的时候,她忽然镇静,哭了一会,他们就和好如初了。决定了明天一同去。 列文对妻子说,他相信她要去只是为帮忙,同意有玛丽亚。 尼古拉耶夫娜在他哥哥身边也没有什么;可是他在动身的时候心里对她和对自己都很不满意。他不满意她,因为在必要的时候她不能够下决心只让他一个人去;(不久前他还不敢相信他有被她爱上的幸福,现在却因为她太爱他了反而感到不幸,这在他想来是多么不可想像啊!)
369
安娜。 卡列宁娜(中)317
他不满意自己,是因为自己没有坚持下去。他最不同意的,是她认为和他哥哥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不算一回事,他怀着一种恐怖的心理想到她们之间可能发生的一切冲突。 想到他的妻子,他的基蒂,会和一个娼妇待在一个房子里,单只这个念头,就使他恐怖得战栗起来。
十七
尼古拉。 列文卧病的那个省城的旅馆是依照新式改良的模型建筑起来的省城旅馆之一,那些旅馆在建造的当时原是力求清洁、舒适、甚至雅致的,但是由于住客们的缘固,迅速得惊人地变成了妄想具有现代化改良门面的肮脏旅馆,这种企图使它们比旧式的、干脆很肮脏的旅馆更坏了。 这个旅馆已经到了那种肮脏地步:穿着脏制服、在门口抽着烟、担任看门职务的兵士,生铁制的、光滑的、阴暗而又讨厌的楼梯,穿着肮脏的燕尾服的侍者,桌上摆着布满灰尘的蜡制花束的公共餐室,随处都是污浊、尘埃、杂乱,同时还带着那种现代化的、自满的、由铁路带来的忙乱气氛,这一切在刚度过新婚生活的列文夫妇心中忆起了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特别是因为这旅馆所给予人的那种浮华印象和等待着他们的事是那么不协调。
370
417安娜。 卡列宁娜(中)
按照惯例,在问了他们要住什么价钱的房间以后,才知道上等房间已经一间空的也没有了:一间上等房间由铁路视察员住着,另一间是莫斯科来的律师,第三间是从乡下来的阿斯塔菲耶夫公爵夫人。 只剩下一间肮脏的房间,但是答应他们傍晚隔壁有一间房间会空出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到达的时候,在他因为想到他哥哥的病情心里十分激动的时候,他却不能立刻跑到他哥哥那里去,而不得不照顾她,他为此而生起妻子的气来,列文领着她走进派给他们的房间。“去吧,去吧!”她说,用畏怯的愧疚的眼光望着他。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出房间,就在门口碰见了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她听见他到了,却不敢进来看他。 她还是和他在莫斯科看见她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件毛料衣服,露着手臂和脖颈,还是那善良的呆板的麻脸,只是略微胖了一些。“哦,他怎样了?他怎样了?”
“病很重哩。 他不能起床了。 他老在盼望着您。 他……您……同您太太一道来的吗?”
列文在最初一瞬间不明白什么事情使她惶惑,但是她立刻就对他说明了。“我要走了。 我要到厨房去,”她说出来了。“他会很高兴哩。 他听到了,他认识她,记得在国外看见过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