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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产生了一种对他们正在踏入的未知世界又惊又喜的心情。开头,基蒂问列文去年如何看到她在马车里的,列文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就把他怎样从割草场沿着大路走回家去,偶尔在半路上遇见了她的始末告诉她。“那是很早,很早的早晨。您肯定刚刚醒来。您的maman还睡在角落里。 那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思索四驾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那是系着铃铛的四匹骏马,一瞬间,您闪过去,我看到您在窗口——您这样坐着,两手拉住帽子上的带子,而且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他微笑着说。“我多么想要知道那时候您在想什么,您在想什么要紧的事啊?”
“我不是披头散发吗?”她想着,但是看见他回忆起这些详细情景时流露出的欢喜的微笑,她感到她给与他的印象是十分好的。 她红了脸,高兴地笑了。“我当真不记得了哩。”
“图罗夫岑笑得多快活呀!”列文说,叹赏着他的濡润的眼睛和摇摆的身体。“您老早就认识他吗?”基蒂问。“啊,谁不认识他呢!”
“我想您肯定觉得他是个坏人吧?”
“不是坏,只是一无所取罢了。”
“啊,您错了!您可别这样想!”基蒂说。“我以往也很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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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他,但是他,他真是一个非常可爱、心肠好极了的人呢。他有一颗黄金一样的心。“
“您怎样觉察出他的心来的?”
“我们是老朋友哩。 我很了解他。 去年冬天,在……您来看过我们之后不久,”她说,流露出一种负疚的同时又是信赖的微笑,“多莉的孩子都害了猩红热,那时候碰巧他来看她。您想想吧,”她低声说,“他那么为她难过,他留下来,帮助她照顾小孩。 是的,他在他们家待了三个礼拜,像保姆一样照顾孩子们。”
“我将那次他怎样照顾孩子的事告诉康斯坦丁。 德米特里奇呢,”她探过身去对她姐姐说。“是呀,他真好,真是难得哩!”多莉说,向觉察出她们在谈他的图罗夫岑的方向瞥了一眼,对他温和地微笑着。 列文又一次朝图罗夫岑望了一望,诧异他以往怎么没有觉察出这个人的优点。“该死,该死,我往后再也不住坏里想人了!”他快活地说,真实地表白出了他现在的心情。
十二
在已经谈开的关于妇女权利的谈话里,牵涉到某些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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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面前不便讨论的关于结婚权利不平等的问题。 佩斯措夫在吃饭的时候好几次谈到这些问题,可是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和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留意地引他转移话题。当他们从桌旁站起身来,妇人们已经走出去的时候,佩斯措夫没有跟随她们去,却转向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开始讲述这种不平等的主要原因。 依他的意见看来,夫妻间的不平等在于:妻子不贞和丈夫不贞在法律上同在舆论上,所受的处罚不平等。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急忙地走到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面前,递给他一支雪茄。“不,我不抽烟,”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沉着地回答,于是仿佛故意要显出他并不怕谈这件事一样,他带着冷冷的微笑转向佩斯措夫。“我想这种观点的根据在于事物本身的,”他说着,想要走到客厅里去;但是正在这时候,图罗夫岑忽然出其不意地向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说话了。“您该听说普利亚奇尼科夫的事了吧?”图罗夫岑,香槟酒喝得兴奋起来了,正在等机会来打破那难堪的沉默。“瓦夏。普利亚奇尼科夫,”他说,他那濡润的、红红的嘴唇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他尤其是对那最主要的客人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说话,“他们告诉我,他今天在特维尔和克维茨基决斗,将他打死了。”
正好像人总要故意刺伤痛处一样,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现在感觉到这场谈话不幸全在碰触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的痛处。 他又想将他妹夫拉走,但是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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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维奇自己怀着好奇心问了:“普利亚奇尼科夫为了什么决斗哇?”
“为了他的妻子。他的行为真不愧为一个堂堂的男子!
要求他决斗,将他打死了!“
“噢!”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漠冷冷地说,于是扬起眉毛,走进客厅。“您来了,我多么高兴呵,”多莉在客厅的穿堂迎着他,含着惊惶的微笑说。 “我有话要同您谈。 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还是带着他扬起眉毛使他显出的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在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身边坐下,假装出笑容。“是的,”他说,“尤其是我正要请您原谅,向您告辞。 我明天就要动身了。”
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坚信安娜是清白的,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子竟那样不动声色地想要毁掉她的无辜的朋友,这可让她感到自己脸都气白了,嘴唇颤抖起来。“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她说,用毅然决然的态度望着他的眼睛。“我问您安娜的近况,您没有回答过我。 她好吗?”
“我看她非常好,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回答,眼睛没有望着她。“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原谅我,我原本没有权利……但是我爱安娜,就像爱自己的妹妹,并且也尊敬她;我求您,我恳求您告诉我你们中间出了什么了?您看到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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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不对?“
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皱着眉,几乎闭上了眼睛,垂下头来。“我之所以感到不能不改变我对安娜。 阿尔卡季耶夫娜的态度,那原因,我想您的丈夫已经告诉了您吧?”他说,没有看着她的眼睛,却不高兴地望了一眼正走过客厅的谢尔巴茨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能够相信!”多莉说,用一种有力的姿势将她那瘦骨嶙峋的双手紧握在自己胸前。 她迅速地立起身来,把手放在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的袖口上。“这儿太闹,我们到那边去吧。”
多莉的激动影响了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他站起身来,顺从地随着她走进儿童的课室。 他们在一张铺着被削笔刀划满刀痕的漆布的桌子边坐下来。“我不,我不相信!”多莉说,尽力想捉住他那回避着她的目光。“人可不能不相信事实,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他说,尤其强调“事实”这个字眼。“但是她做了什么呢?”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说。“她到底做了什么呢?”
“她无视自己的责任,欺骗了自己的丈夫。那就是她干的事。”他说。“不,不会有这种事的!
恕我直说,您肯定是弄错了,“
多莉说,用手按住两鬓,闭上眼睛。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只用他的嘴唇冷冷地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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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想要向她和自己表明他的决心;但是这种热诚的辩解,尽管不能动摇他,却刺痛了他的创伤。 他带着更激昂的态度说话了。“当妻子亲口告诉她丈夫这个事实,告诉他,她八年来的生活和儿子,——这一切都是错误,而她要重新开始生活的时候,那便很难得弄错了,”他气冲冲地说,哼了一声。“安娜和罪恶——我不能够把这两者联系起来,我不能相信!”
“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他说,现在正视着多莉的善良而激动的脸,觉得他的话不由得流畅起来了,“我倒宁愿还有怀疑的余地。 我怀疑的时候,虽然很苦,但却比现在好。我怀疑的时候,我还有希望;可是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可还是怀疑一切。我是这样怀疑一切,我甚至憎恨我的儿子,有时候简直不相信他就是我的儿子了。 我真不幸。”
他没有必要说这些话。 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在他望着她的面孔的时候马上看出了这个;她可怜他,而认为她朋友是清白的信念也开始动摇了。“啊,这真可怕,可怕呀!
可是您难道当真决定要离婚吗?“
“我决定了采取最后的手段。我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含着眼泪说。“啊,不,别说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她说。“这就是这种苦难之所以可怕的地方,它不像遭到旁的苦难——比方失败或是死亡——那样,人可以平静地来忍受,而这样他却不能不有所行动,”
他说,仿佛在揣度她的思想似的。“人不能不摆脱这种屈辱的境况:怎么能三个人一起生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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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这个我完全明白,”多莉说,低下了头。 她静默了一会,想着她自己的事,想着她自己家庭的愁苦,于是突然,她兴奋地抬起了头,带着恳求的姿势紧握着两手。“但是等一等!您是一个基督徒。 为她想一想吧!要是您抛弃了她,她会怎样呢?”
“我已经想过了,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我已再三想过了,”
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说,他脸上的斑点涨红了,他的浑浊的眼睛直看着她。 这时候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才从心底里怜悯他了。“当她亲口向我说了我的耻辱的时候,我就这样做了,我让一切维持现状,我给她悔过自新的机会,我尽量想要挽救她。 而结果怎样呢?她连最微不足道的要求——就是要她顾全体面,都不愿遵守,”他说,又激昂起来了。“人可以挽救那些自己不愿毁灭的人,但是要是她整个的天性是这样堕落,这样淫荡,毁灭本身在她看起来就是拯救,你还有什么办法呢?”
“随便什么都行,就是不要离婚!”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回答。“但是随便什么指的是什么呢?”
“不,这真可怕呀!
她会谁的妻子都做不成的;她会毁了!“
“我会有什么办法呢?”
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说,耸了耸肩膀,扬起眉毛。 回忆起他妻子最近的过失让他这样激怒,他又变得像刚开始谈话时那样冷酷了。“我很感谢您的同情,但是我要走了,”他说,站了起来。“不,等一下!您千万别毁了她。 等一等;我把我自己的事告诉你。 我结了婚,我丈夫欺骗了我;我一时气愤和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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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抛弃了一切,本来想自己……但是我清醒了;而这是谁让我这样的呢?安娜救了我。 而如今我在生活下去。 孩子们在长大,我丈夫也回到家里,而且悔悟了,慢慢变纯洁变好了,而我呢,也在生活下去……我宽恕了,您也得宽恕啊!“
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听她说着,但是她的话如今在他身上已经不起作用了。 他在他决定离婚那一天所感到的所有的憎恶,又在他的心中升起了。 他摇了摇身子,用刺耳的响亮的声音说:“我不能够饶恕,也不愿意,并且我认为这是不对的。 我为这个女人已经尽了一切力量,而她却把一切践踏在她天性接近的污泥里。我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我从来没有憎恨过谁,可我却从心底里憎恨她,我甚至不能宽恕她,为了她给予我的伤害,我太恨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