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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ⅲ:黑月之潮(下卷出书版) 作者:江南-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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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他和夜叉在阳光里并肩走过,他想跟夜叉说说自己很有些中意的一个女孩,因为他们是流氓,当然不能用“我好中意那个女孩,她好漂亮”的模式,所以乌鸦就淫贱地说,嗨嗨,我认识个姑娘,长得不错,只要你给她吃的她什么都会帮你做。流氓们谈到女人就该是这个口气。接下来他们就被面无表情的少主撞得退了开去。从那一天起乌鸦颇为中意的女孩就变成了他的同事,那天他和夜叉被传唤到神社就是接受家族的委任,担当源稚生的手下。
    乌鸦这辈子就是个流氓、赌棍、阴谋家和斯文禽兽,以前也中意过不少漂亮姑娘,所以樱喜欢的是源稚生,乌鸦反倒有些为她高兴,总是试图提醒源稚生:“嗨!嗨!樱可是在喜欢你!是男人就该有点表示嘛!”
    反正樱也不会喜欢他,那么樱喜欢的是个好男人,乌鸦也就觉得不错。他确实觉得老大是个好男人,就是有点婆妈,有时候还有点娘炮。
    夜叉说喂喂,这个以冲动成名的家伙现在反倒手足无措起来,有一次喝醉了酒把樱的事情给他说了,可他装作喝醉了不知道。现在他也装不下去了,雨中的乌鸦真的像一只乌鸦,站在湿漉漉的枯枝上。
    乌鸦忽然抓起那件萨姆16单兵导弹,眼睛血红。
    电梯门打开,满地都是积水,他们终于到达了地下车库。空气中残留着隐约的腥味,说明不久前还有死侍在这里活动,现在它们己经离开了。
    源稚生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他的体力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因为失去了斗志。
    他只是强烈地想喝酒。
    他还能怎么洗去那种疼痛呢?他是大家长,万众瞩目的黑道领袖,他这种男人是不能流泪的。
    橘政宗拖着他往前走,此刻这个筋疲力尽的老人居然是他们中最有力量的。他们涉水而过,留下哗哗的水响和沉重的脚步声,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凝视着他们,可是仔细看过去的时候会发现只是停在阴影中的车,车灯微微反光。源稚生目光空洞,而橘政宗目光警觉,他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危险在后面急追。
    他们找到了橘政宗的古董奔驰。橘政宗把源稚生塞进驾驶座,为他系上安全带:
    “还能坚持么?能开车么?”
    “不知道,我会试试。”源稚生握住镀银的方向盘,但他的手显然在颤抖上车。”“不,我去开你的悍马。我们分头离开,以免一起被围住。”橘政宗为源稚生打开车灯,“电梯恢复了供电的话,出入口也都是开放的。盯住路标,一路往南出口开!”他从源稚生的风衣口袋里掏出悍马的钥匙,转过身,拖着脚步离去:“我走北出口。如果都能顺利地离开这里,就在北边的广场上碰头。”
    奔驰横冲直撞地离开车位,这是一辆很暴躁的车,源稚生几乎控制不住它。橘政宗驾驶着悍马而来,两车交会的瞬间,橘政宗把雷切扔进源稚生的车里。
    源稚生按照路牌前进,眼前一阵阵发黑,什么都是模糊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所以干脆把油门踩到底。奔驰以每小时80公里的高速在车库中狂飙,剧烈地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剌耳的声音。
    成排的厢式货车停在卸货区,怎么会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厢式货车停在地下车库里?也许就是这些厢式货车运来了死侍。但源稚生掠过的时候,厢式货车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他没有遇到阻碍,那么通往南出口的路是通畅的,那橘政宗走的北出口呢?他用力踩着油门,他得尽快离开地库,从地面前往北出口和橘政宗会合。
    他拐上了通向地面的坡道,车胎忽然开始打滑,就在源稚生以为是雨水导致的暂时现象时,奔驰失去了动力,速度表迅速归零,倒退着往下滑动。
    坡道上流淌着某种发光的液体,那不是雨水,而是油。瀑布二样的油正沿着坡道往下流动,很快整条坡道就会被油浸满。车的动力再强大,遇到没有摩擦力的路面也没用。橘政宗的古董奔驰是后驱车,在赛道上很威风,可在湿滑的路面上最容易失控。这是黑道经常用的花招,只需花费几桶油就能把寻仇的对象困在地下车库里。橘政宗跟他换了车,想要保护他,却没想到反而把他送进了死地。
    源稚生的心里忽然有种平静的感觉,他转动方向盘,让车身靠在坡道的侧面,擦着火花缓缓地往下滑。他把雷切插在副驾驶座上,随时准备使用它。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所以颤抖着摸出烟来,给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没什么可惜的,只是可惜了樱,她的牺牲只为源稚生多换回了几分钟的生命。
    真心希望她现在坐在副驾驶座上,大家能相视着笑笑,如果是樱的话,笑起来应该很美吧?
    死并不可怕,只是太孤独。
    奔驰滑回了卸货区。厢式货车的货仓纷纷打开,黑暗中亮起一双双金色眼睛,就像是冬眠的蛇成群苏醒。货车中释放出大量的白色冷气,原来这些死侍一直被低温冰冻着,直到现在才投入战场。
    真是完美的杀局,每一步都估算得那么精确。
    一名死侍从车中扑出,落在车顶上,两支金属刃同时下刺,被震退回去,这辆车是防弹的。雷切自下而上,穿过车顶刺进了死侍的腹部,黑色的血仿佛墨一样涂在银色的车顶上。不愧是名刀,远比死侍们的金属刃锋利。源稚生降下车窗,收回雷切。他来这里不是献祭自己的,他是来杀敌的。他是日本黑道的王,橘正宗说每个王都会死,只是死在不同的地方,战场是王的归所,敌人的血是王的花环。
    这就好比樱即使从东京塔上跳下去还要带着几名死侍一起去死,真不愧是他调教出来的听话妞儿!
    他操纵着奔驰车前后冲撞,挥舞雷切砍杀死侍,一泼又一泼的黑血溅在车身上,死侍一时间奈何不了他,只能挥舞着金属刃劈砍奔驰,发泄着对厮杀的渴望。
    源稚生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刀,又有多少刀砍中了死侍,他只是把雷切挥舞得密不透风。神智开始模糊,轻巧的短刀在手里重若泰山,他的力量快要用尽了。
    这时雪亮的光撕破黑暗,奔驰车身巨震,什么东西从后面撞上了奔驰。是源稚生的黑色悍马,它正反复地撞击奔驰,同时反复碾压死侍。奔驰在油浸的地面上滑动起来,悍马顶着它去往出口。
    橘政宗!橘政宗回来了!悍马是正宗的越野车,能够克服油浸地面,橘政宗想把源稚生硬生生地顶到地面上去!
    它们一点点地挤出车群,再度进入坡道。悍马的轮胎艰难地咬住地面,一寸寸往上爬。源稚生扭头看向后方,后面的场面又可怖又雄壮,死侍群试图填塞坡道,但它们挡不住悍马。橘政宗隔着车窗向源稚生点头,熟练地运用着挡位、油门和刹车,悍马厚重的车身把死侍压在墙壁上,毫不留情地碾碎它们的骨头。
    前方有光出现,他们就要冲出车库了,坡道最上方的地面己经被雨水冲洗过。源稚生试着踩下油门,奔驰车重获动力,以一飞冲天的姿势驶上了地面。
    源稚生减慢车速,等待橘政宗一起离开这座地狱般的高塔。
    但悍马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沿着坡道缓缓滑向地下车库深处。死侍们跳上车顶,就像成群的狼终于扑倒了强壮的野马。源稚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太了解那辆车的性能了,燃油也是充足的。隔着车窗,橘政宗对他缓缓地挥手,源稚生这才看清楚了,橘政宗身上满是鲜血,四支断裂的金属刃贯穿了他的身体,全部命中要害。失去力量的不是悍马,而是橘政宗。
    悍马看起来很结实,但跟这辆奔驰不同,它不是防弹车,死侍能够轻易地刺穿车身。
    橘政宗果然实践了自己的诺言,他接过了樱的责任,要保护源稚生杀出重围。他为什么要回来呢?不是说好还有几年的生命么?还能看到源稚生的婚礼。
    那么短的时间里,也许会成为新娘的人死了,本应当扮演父亲的人也死了。
    橘政宗打开车窗,对准坡道上的油开枪。火光腾起,火流蹿向地库的深处。悍马最后一次发动了引擎,打横过来把整个出口封上,橘政宗降下车窗。悍马带着死侍们滑向通道深处,它们尖厉地叫着,像是地狱中的烈火烧灼着鬼魂,连番的爆炸声从地库中传来,大约是地库里的车被点燃了,接二连三地爆炸。
    源稚生跌跌撞撞地扑出车外,站在风雨中。
    火从东京塔的底部烧了起来;烧得这座塔一片通明。曾有一位高僧教源稚生禅学,说“三界不安,犹如火宅”。此刻源稚生忽然回忆起这句话来,觉得说得真对,这世界是这么的残酷和痛苦,每个人都活在烧着的房子里,饱受折磨。
    十几名死侍从火场中逃离出来,发现了源稚生,立刻围了过来。但接近源稚生的时候它们迟疑了,源稚生手无寸铁,但它们察觉到某种巨大的危机。
    它们围绕源稚生游动,一方面被新鲜的血肉诱惑,一方面被恐惧压迫。
    狂暴的重压从天而降,把它们压入地面。王权史无前例地二度爆发,这一次简直是暴君之怒,死侍们的骨骼在一瞬间变形然后碎裂,它们被扭曲的重力揉捏和撕扯,陷入沥青路面。地面也在沉降,周围的一切都在震动,巨大的裂缝贯穿广场,地下水管爆裂,水柱冲天而起。源稚生仍只是默默地站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释放了言灵,眼中一片空白。
    巨大的爆炸声在天空中响起,火光吞噬了东京塔顶部的死侍群,那是萨姆16爆炸的动静。乌鸦站在不远处,肩上扛着冒烟的发射架。火光照亮了两个男人的侧脸,谁都没说话,大雨沙沙地下。
    空无一人的商场里,风间琉璃在试衣服。
    滑翔翼把他带到了这座楼的楼顶,楼下是个百货商场。风间琉璃敲开商场的门,把沾染鲜血的长刀和200万日圆放在看门老人面前,对他微笑。
    老人立刻就明白了风间琉璃的意思,并没有动用那根装样子的警棍,而是打开了商场的灯请他自行挑选。风间琉璃走进商场的时候,老人在背后幽幽地说:“穿着这么隆重的衣服去杀人,你那么恨那个人么?”
    风间琉璃惊讶于一个看门老人竟然有这样的胆量,敢跟他这个浑身血污的人搭话。他转头微笑:“是啊,好看么?”
    看门老人挽起袖口,露出鲤鱼文身:“年轻的时候我也是个帮会成员呐。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告诉你。”风间琉璃笑。
    他的心情很好,所以不介意跟老人开几个小小的玩笑。他为这场谋杀筹备了很多年,长刀斩断王将身体的瞬间,风间琉璃像是要狂笑,又像是要痛哭,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那种情绪。
    他在供员工们使用的淋浴间里清洗自己。那件华美的戏服上沾了王将的血,在他眼里就像是爬满了蛆虫那么恶心,以他那么喜欢戏服的人,却把这件名师手制的衣服扔进马桶烧掉了。
    温暖的水流冲过他的头脸,在沾染了水雾的镜子里,他看着自己的妆容一点点被洗去,最终只剩下素白的、略有些消瘦的脸。不上妆的时候,他并不惊艳,甚至有些平庸。但他那么喜欢镜中那个平庸的男孩,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水和火把一切肮脏的、华丽的、浓墨重彩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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