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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没有了,李承鄞还拉着我解闷:“唱个歌给我听!”
“我为什么要唱歌给你听?”
“你不唱?”李承鄞作势爬起来,“那我去吃汤饼好了。”
我拉住他:“行!行!我唱!”
我又不会唱别的歌,唱来唱去还是那一首:“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噫,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一
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李承鄞嫌我唱得难听,我唱了两遍他就不准我唱了。我们两个躺在那里,无所事事的聊天。
因为太无聊,李承鄞对我说了不少话,他还从没对我说过这么多的话。于是我知道了东宫为什么被叫做东宫,知道了李承鄞小时候也挺调
皮,知道了他曾经偷拔过裴老将军的胡子。知道了李承鄞最喜欢的乳娘去年病逝了,他曾经好长时间挺难过。知道了他小时候跟忠王的儿子打架,知道了宫
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我从前听都没听过的奇闻,知道了李承鄞同父异母的弟弟晋王李承邺其实喜欢男人,知道了永宁公主为什么闹着要出家……
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和李承鄞两个人,会这样躺在床上聊天。
而且还聊得这么热火朝天。
我告诉他一些宫外头的事,都是我平常瞎逛的所见所闻,李承鄞可没我这么见多识广,他听得津津有味,可被我唬住了。
李承鄞问我:“你到底在哪儿见过猪跑的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猪跑?”
李承鄞没好气:“你不是说你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吗?”
“哦!”我兴奋地爬起来,手舞足蹈的向他描述鸣玉坊。我把鸣玉坊吹嘘得像人间仙境,里面有无数仙女,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会
……
李承鄞的脸色很难看:“你竟然去逛窑子?”
“什么窑子,那是鸣玉坊!”
“堂堂天朝的太子妃,竟然去逛窑子!”
我的天啊,他的声音真大,没准儿这里隔墙有耳呢!我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急的直叫:“别嚷!别嚷!我就是去开开眼界,又没做什么坏事!”
李承鄞眼睛斜睨着我,在我的手掌下含含糊糊的说:“除非……你……我就不嚷……”
不会又要啃嘴巴吧?
男人怎么都这种德性啊?
我可不乐意了:“你昨天亲了我好几次,我早就不欠你什么了。”
李承鄞拉开胸口的衣服,指给我看那道伤疤:“那这个呢?你打算拿什么还?”
我看着那道粉红色的伤疤,不由得有点儿泄气:“那是刺客捅你的,又不是我捅你的。”
“可是我救过你的命啊!要不是我推开你,说不定你也被刺客伤到了。”
我没办法再反驳,因为知道他说的其实是实话,不过我依然嘴硬:“那你想怎么样?”
“下次你再去鸣玉坊的时候,带上我。”
下次你再去鸣玉坊的时候,带上我。”
我震惊了:“你……你……”我大声斥道,“堂堂天朝的太子,竟然要去逛窑子!”
这次轮到李承鄞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别嚷!别嚷!我是去开开眼界,又不做什么坏事!”
咱们被关在这里,一时半会儿又出不去,怎么能去逛鸣玉坊……”我彻底泄气了,“太皇太后不会把咱们一直关到新年以后吧……”
李承鄞说:“没事,我有办法!”
他出的主意真是馊主意,让我装病。
我可装不出来。
我从小到大都壮得像小马驹似的,只在来到上京后才病过一次,叫我装病,我可怎么也装不出来。
李承鄞叫我装晕过去,我也装不出来,我往那儿一倒就忍不住想笑,后来李承鄞急了,说:“你不装我装!”
他装起来可真像,往床上一倒,就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了。
我冲到窗前大叫:“快来人啊!太子殿下晕过去了!快来人啊……”我叫了好几声之后,殿门终于被打开了,好多人一涌而入,内官急急的去传御医,这
下子连太皇太后都惊动了。
御医诊脉诊了半晌,最后的结论是李承鄞的脉象虚浮,中气不足。
饿了两顿没吃,当然中气不足。不过太皇太后可不这样想,她以为李承鄞是累坏了,所以即使她为老不尊,也不好意思再关着我们了。
我被送回了东宫,李承鄞可没这样的好运气,他继续入斋宫去了,因为明日就要祭天。我虽然回到东宫,但也彻底的忙碌起来,陛下并没有将元辰大典交
给高贵妃,而是由我暂代主持。
过年很忙,很累,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最担心的是元辰大典,虽然有永娘和高贵妃协助我,但这套繁文缛节,还是花费了我诺多功夫才背下来,而且接踵而来的,还有不少赐宴和典礼。
每天晚上我都累得在卸妆的时候就能睡着,然后每天早晨天还没有亮,就又被永娘带人从床上拖起来梳妆。以前有皇后在,我还不觉得,现在可苦的我呱
呱叫了。我得见天数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接受他们的朝拜,吃一些食不知味的饭,每一巡酒都有女官唱名,说吉祥话,看无聊的歌舞,听那些内外命妇叽
叽喳喳的说话。
宴乐中唯一好玩的是破五那日,这天民间所有的新妇就要归宁,而皇室则要宴请所有的公主。主桌上是我的两位姑奶奶,就是皇帝陛下的姑姑,然后次桌
上是几位长公主,那些是李承鄞的姑姑。被称为大长公主的平南公主领头向我敬酒,因为我是太子妃,虽然是晚辈,但目前没有皇后,我可算作是皇室的女
主人。
我饮了酒,永娘亲自去搀扶起平南公主,我想起来,平南长公主是裴照的母亲。
裴照跟她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我下意识开始寻找珞熙公主,从前我真没有留意过她,毕竟皇室的公主很多,我与她们并不经常见面,好多公主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子,就是穿着翟衣的
女人。这次因为裴照的缘故,我很仔细的留意了珞熙公主,她长得挺漂亮的,姿态优雅,倒与平南长公主像是母女二人。在席间按皇家的旧例,要联诗作
赋。永娘早请好了枪手,替我做了三首《太平乐》,我依葫芦画瓢背诵出来就行了。珞熙公主做了一首清平调,里面有好几个字我都不认识,更甭想整首诗
的意思了。所有人都夸我做的诗最好,珞熙公主则次之,我想珞熙公主应该是男人们喜欢的妻子吧,金枝玉叶,性格温和,多才多艺,跟裴照真相配啊。
我觉得这个年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也许是因为太累,我一连多日没有见着李承鄞,听说他和赵良娣又和好了,两个人好像跟蜜里调油似的。我觉得意兴
阑珊,反正整个正月里,唯一能教我盼望的就是正月十五的上元节。
我最喜欢上京的,也就是它的上元节。
十里灯华,九重城阙,八方烟花,七星宝塔,六坊不禁,五寺鸣钟,四门高启,三山同乐,双往双归,一派太平:讲的就是上京的上元节。离上元节还有
好几天,城中各坊就会忙着张满彩灯,连十里朱雀大街也不例外,那些灯可奇巧了,三步一景,五步一换,飞禽走兽,人物山水,从大到小,各色各样,堆
山填海,眼花缭乱,称得上是巧夺天工。而且那晚上京不禁焰火,特别是在七星宝塔,因为是砖塔,地势又高,所以总有最出名的烟火作坊,在七星塔上轮
流放烟花,称为“斗花”,斗花的时候,半个上京城里几乎都能看见,最是璀璨夺目。而在这一夜,居于上六坊的公卿人家也不禁女眷游冶,那一晚阖城女
子几乎倾城而出,看灯兼看看灯人。然后五福寺鸣太平钟,上京城的正南、正
北、正东、正西城门大启,不禁出入,便于乡民入城观灯。而三尹山则是求红线的地方,传说三尹山上的道观是姻缘祠,凡是单身男女,在上元日去求红
线,没有不灵验的。双往双归则是上京旧俗,如果女子已经嫁了人,这日定要与夫婿一同看灯,以祈新岁和和美美,至于还没有成亲却有了意中人的,更不
用说啦,这日便是私密幽会,也是礼法允许的。
去年上元节的时候,我跟阿渡去三尹山看灯,连鞋子都被挤掉了。据说那天晚上被挤掉的鞋子有好几千双,后来清扫三尹山的道公们收拾这些鞋子捐给贫
人,装了整整几大车才拉走。
我早拿定主意今年要在靴子上绑上牛皮细绳,以免被人踩掉,这样的泼天热闹,我当然一定要去凑啦!
正月十四的时候赐宴觐见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我也可以躲躲懒,在东宫睡上一个囫囵觉,留足了精神好过上元节。可是睡得正香的时候,
永娘偏又将我叫起来。
我困得东倒西歪,打着哈欠问她:“又出什么事了?”
“绪宝林的床底下搜出一个桃木符,据说是巫蛊之物,上头有赵良娣的生辰八字,现在赵良娣已经拿住了绪宝林,就候在殿外,要请太子妃发落。”
我又累又困又气:“多大点事啊,一个木牌牌也值得大惊小怪么,这年都还没过完呢!绪宝林不会这么笨吧,再说刻个木牌牌就能咒死赵良娣了?赵良娣
这不还活得好好的!”
永娘正了正脸色,告诉我说:“巫蛊为我朝禁忌,太子妃也许不知道,十年前陈征就是因为擅弄巫蛊,怨咒圣上,而被贬赐死,并抄灭满门。我朝开国之
初,废吴后也是因为巫蛊许妃,被废为庶人,连她生的儿子都不许封王……”
我觉得头痛,我最怕永娘给我讲几百年前的事,于是我顺从地爬起来,让宫人替我换上衣裳,匆忙梳洗。永娘道:“绪宝林巫蛊之事甚是蹊跷,太子妃千
万要小心留意,不要中了圈套。”
我很干脆地问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永娘道:“太子妃本来可以推脱,交给皇后圣裁,只是现在中宫空虚,又正值过节,不宜言此不吉之事。奴婢窃以为,太子妃不妨交给太子殿下裁决。”
我不作声,我想这事如果交给李承鄞的话,绪宝林一定会被定罪。
赵良娣是李承鄞的心尖子眼珠子,不问青红皂白,他肯定会大怒,然后绪宝林就要倒大霉了。绪宝林那么可怜,李承鄞又不喜欢她,上次去宫里看她,她
就只会哭,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她一定是百口莫辩。我想了又想,只觉得不忍心。
永娘看我不说话,又道:“娘娘,这是一潭浊水,娘娘宜独善其身。”
我大声道:“什么独善其身,叫我不管绪宝林,把她交给李承鄞去处理,我可办不到!”
永娘还想要劝我,我整了整衣服,说道:“传赵良娣和绪宝林进来。”
每当我摆出太子妃的派头,永娘总是无可奈何,永娘记得牢牢的宫规,还有几十年的教养,总让她不能不对我恭声应诺。
赵良娣见了我,还是挺恭敬,按照规矩行了大礼,我挺客气地让永娘把她搀扶起来,然后请她坐下。
绪宝林还跪在地上,脸颊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我问左右:“怎么不扶绪宝林起来?”
宫人们不敢不听我的话,连忙将绪宝林也扶起来。我开始瞎扯:“今天天气真不错……两位妹妹是来给我拜年的么?”
一句话就让赵良娣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本来按照东宫的规矩,她们应该在新年元日便着鞠衣来给我叩首行礼,但这三年来李承鄞怕我对赵良娣不利,从来不让她单独到我住的地方来,所以此礼
就废止了。因此我一说这话,赵良娣就以为我是在讽刺她。其实那天我在宫里忙着元辰大典,直到夜深才回到东宫,哪里有功夫闹腾这些虚文,便是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