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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次她偷偷在被窝里叫爸爸,那种感觉,从没有体会过。当这个称呼脱口而出时,脑海里下意识的出现了某个人,是他。
在六岁的靳小透的心里,爸爸就是这个样子的。
有时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和叔叔很像,可是当她和妈妈说了自己的看法之后,妈妈却很肯定地告诉她:“一点都不像!”
然后,靳小透很失望。因为她很想找到自己和这个叔叔有关系的地方,很想很想!
只有在他的面前,靳小透才会有一种很委屈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奇怪,让她总是想哭,又找不到理由。
他曾经说过的,小孩子总是哭的话是长不高的。她讨厌自己这个短手短脚的样子,所以她一向是不哭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还说过不喜欢总是哭闹的小孩子,靳小透不想他讨厌自己,所以,她总是那样傻傻的笑,至少是在他面前。
“好了,你该睡了,小东西。”那个人说。
可是现在的靳小透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抓住最后一点时间,在被放进被子里的时候,她说:“莴苣姑娘是不是傻子?”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她是。”她很坚持。
“那她就是了。”
靳小透又笑了,这回显得有点傻。
周到的为她布置好一切,那人关了灯,退出去。
她蹑手蹑脚翻下床,赤着小脚,走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什么也没有。
打开房门,转到不远处的一间房间门口,那扇门半掩住,没有阖上。
偷偷将小脸藏在门后,一只眼睛偷瞄进去──
妈妈就如她猜想的那样──伏在桌上睡着了。那个刚刚还在她房间里的男人此时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那个睡的很香很香的女人。
他把她抱起,于是,她终于醒过来。
靳小透想,那双手臂一定很有力气,因为他抱着妈妈都显得那么轻松,就更别提自己这个小身体了。
以后要多吃一点,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知道那个小脑袋里又想到什么,她就是这样。
他抱着妈妈要走出来。
靳小透很快按照原路返回自己的“老巢”,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轻巧的掩上房门,她嗒嗒跑回小床上,自己将被子盖好,准备睡觉了。
“莴苣姑娘就是傻子!长的好看有什么用?白痴的话,就没有人会喜欢了。”
这是靳小透在这个夜里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没有听众,她又在自言自语。
梦里。
靳小透化身为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巫,手握一柄大剪刀,一把捉住莴苣姑娘的长发──
咔嚓!
那条美丽的发辫应声而断!
夜里。
小房间偶尔传出来断断续续的憨笑声,类若呓语。
第九章
靳轻坐在床上,屈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光裸的脚踝在昏黄的灯光下蒙着一层淡淡的颜色,犹如珍珠般的色泽。
浴室里响起水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响亮。
他洗完澡,踱出浴室。浴袍随意罩在身上,系带松垮一盘,环在精瘦的腰间,胸前仍有未干的水珠盈盈闪闪。
被水冲刷过的身体,此时终于忍不住将一整天的疲惫渐渐释放。他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坐在床上,慢慢擦拭未干的头发。不一会,便感到有只温暖的纤手接替了自己的动作。
她跪在床上,给背对自己的他轻轻拭发。
安宁的夏夜,夜风徐徐。
有个女人跪在一个男人的背后为他擦着头发。在这个城市中,很多角落都会上演的一幕,如今这方,有点特别。只因她并不是他的妻子,她只是他的情人。
在外人看来,这里该被称之为“金屋”,藏的不止是她这个“娇”,还有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只是差别在于──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的,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让她生下女儿之外,她没有接受过他任何形式上的给予。
但是,这些又有谁知道呢?
他们的关系至今仍是秘密,无人知晓。
这样的地下关系让她的生活总是处于不安之中,似乎总有一种不知哪天就要被揭穿的绝望伴随。可明明是这样极度的恐惧,又隐隐让她怀有某种跃跃欲试的渴盼与期待。如此矛盾的冲突时时含在她心里,放下,又升起。
很多人欣羡她的容貌与才华,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小人心思,但她总能一笑而过,别人的眼光在她看来犹如空气。她,根本不在乎,褒贬皆是。于是,再有人看她,便要说一句──这样的洒脱的性格倒是好的。但是再不羁的人也总是要有牵绊的,或多或少,或早或晚,端看命运如何安排。
这样命定的劫数有时看来像是一种咒印,那是在出生时就烙下的。每个人都有,位置不同,深浅不一。
身为一个有家室男人的情人,她应该怎么扮演这个被世人鄙视的角色?她从未想过。甚至是至今为止,有时午夜梦回,见到他睡在自己枕边,仍然有种错觉,就好像她才是他的妻子,是他无名指精巧婚戒另一半的拥有者。但是手上空无一物的感觉又在下一秒撞击她的心脏,提醒自己那个令她不堪的事实。
六年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继续了六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这样坚持再一个六年。
程欢曾经说──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光华毕露,所以命运才给你最沉重的一击。否则,你怎么能让人相信上帝对于每一个儿女都是公平的呢?难道好的都让你一个人儿霸占了?那那些倒霉的人找谁说理去?
想来是的,每个人的一生总要面对一些欢欣与哀愁,不要指望饮尽甘甜的蜜水,否则之后等待你的,就只有胆汁一杯。
毕竟是夏天,很快,刚刚还黏着水汽的发丝已经干了。她用手指作梳子,为他梳拢着。
一丝银光晃到眼前。
“你有白头发了。”乌黑的发间竟然隐藏着一根银白的发丝,也正是因为只有一根才显得如此突兀。随手拔了下来,递到他的眼前。
“……”他看着手中的白发久久不语。
“怎么了?”见他没有反映,她委下身子伸手推了推他。
他笑了下,摇摇头,将白发抽走扔掉。“没事。”
他回身挨近她柔柔的身体,张臂抱住。
刚刚洗过澡的身体仍带着沐浴乳的香味,两个人的味道混在一起,分不开了。
她也环住他的颈项,不留痕迹的为他轻轻按压。她知道他的辛苦,因为那里的肌肉紧绷得犹如满月的弓弦,好似再紧些就要断弦一般。
“别这么忙,有时间多陪陪孩子,这么辛苦为了什么呢?”她听见他如是说。
她一阵气堵。“最没资格说我的人就是你!”
然后,他笑了。低沉的声音在这时听来犹如天籁,那样好听。但是,她为什么就是觉得这笑声中隐含着某种酸涩的味道呢?
“谦,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已经三十岁了呢……”
“……”
“已经要变成老女人了……”
“……”
“不过幸运的是,你比我还要老,而且你已经有白头发了,可我还没有、我还没有……”
“……”
“你说,等我生出第一根白头的时候,是谁给我拔下来呢……”
他终于回应了她,只不过是用吻,那是一种带有莫明情绪的吻。他将她压入柔软大床,上半身叠在她的身上,吻着她。
他们吻的都很专注,只是亲吻着。这吻里含着欲望,但却是那样的微弱,更多的,是借由这种唇齿交缠的方式向对方、或者说向自己传递着某种暗示与期许。
怎样的两个人才能在这样动人的交缠里秉持着各自的态度与立场?她是靳轻;而他,是那个叫顾谦的男人。
一声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同时震醒了热吻中的男女。
他退离她温软的嘴唇,在她上方看着她缓缓睁开一双盈盈美眸。
“你的电话。”那是她的手机铃声,他提醒着依旧没有动作的女人。
他要起身的行动让她阻止,一双纤细的手臂此时正牢牢地困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小任性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时机,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两人一语不发地看着对方,似乎在都等待那恼人的铃声自己结束。
终于,铃声停歇了。
这断掉的声音好似一门开关,它的结束却打开了另一道满载欲望的大门。
他猛地又含住身下女人柔软的唇瓣,已经犹如樱桃红般的香唇与他纠缠,白玉的手指穿梭在他的脑后,在黑色的发间若隐若现。
他的唇辗转来到她馨香的颈子,终于得到自由的嘴唇,不由得呼出一声柔软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过于绵软,被再次响起的铃声覆盖的一丝不漏。
身上的男人犹如蜡像般僵住身躯,他顿住三秒钟,也只有三秒,那双刚刚还能制止住他行动的手臂便被挣脱开来。
他快速地捉过茶几上的手机,又很快的旋身回到她身边,翻开手机,递到仍躺在床上的她的面前──
“接电话。”
他的语气还是平静,但是微微上扬的尾声还是泄露了一丝丝的不同寻常。
靳轻接过电话,按下通话键──“喂?”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声略带焦急的声音。
下一秒,刚刚还赖在床上的靳轻好像一个偷懒时被查勤的小兵,“噌”的坐直身子,起身走下床。
此时她在床的这边,而他,在另一边;同样的,她在电话的这边,而“他”在另一边。
她走到与卧室相连的旁厅去打电话,快要走出的时候,回头眼角看到他拉开被子准备就寝。
“嗯,我没事,刚刚睡着了,没有听见电话响。……好,我知道了,嗯,晚安。”
收了线,挂断。
走进卧室时,床头的小灯已经关了,一室的幽暗,只有月光依旧光顾这里。
她借着月光走到床边,看着背对她的宽大背影,不由得一阵踌躇。溜到薄被里,她蠕动着蹭到他的身后,揽住他,素手抚上他的胸膛,下巴碰着他的肩膀。
“刚刚是我们老板,嗯,……关于明天发布会的事,有些细节他不放心。……你睡了么?”
回应她的,只有他规律的呼吸声,那样绵长,那样深沉……
第十章
清晨六点,很多的人还在睡梦中,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在乡下,在这个时节,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到处都是绿色。
顾谦把车停在一棵老槐树的下面,独自步行向阡陌小径的深处。
小路很窄,中间凸起厚厚的土包,这里都是黄土,若是赶上下雨天,这股子泥泞他是领教过的。路的两旁绿草油油,上面点缀着纷繁的小花。不过是些野花,他叫不上名,却十分好看。
突然想到女儿,若是带她来这里,她一定会像只小鸟一样的飞进花丛。想到这,他不禁微微一笑。但是这念头却在看见前面那个背影后瞬间消散。
那是个老人,简单的棉织短袖衬衫与长裤,头上是一顶遮阳的帽子。他坐在一个小型折叠椅上,微微向前倾斜的脊背有些佝偻,手却很稳,他正握着鱼竿,身旁是一个蓝色塑胶桶。
这个阡陌小径的尽头就是这里唯一的一条河,很多来这里踏青的外乡人都不知道,这看似清浅的河水里面充斥着鱼儿。都说水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