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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延安城出来,翻过一道山梁,前行约二十公里,便到了当年“三五九”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所在。这是一块相对低洼的小盆地,四周群山、丘陵环绕,郁郁葱葱,稻田成片,阡陌纵横,俨然一派江南气象。
附近有驻军,正要前去拜谒,巧遇当地农人。闲聊中得知,驻军不少,有好几个营,不过早已不种农田,只种少许蔬菜,自己享用,顺便摆摆样子罢了,土地大部分租给当地农民耕种,他们只管按时收租,恰应了“自古力役,兵三民七”的古语。
末了,走进南泥湾大生产运动展览馆,特别注意了当年“气死牛”开荒的锄头。那是一把普通的农具,形状与一般农户所用并无二致,只是稍微大了一点。作为文物,它已经锈迹斑斑。农村出身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当年郝树才竟用这把破锄头能够一天开荒四亩二分三,把牛都能气死,除非接上电动机,用电带。
曾经看过一篇通讯《毛主席到了徐水》,搞不清是徐水人民在故意糊弄伟大领袖,还是毛主席的光顾导致了徐水人民的神经错乱,竟然宣称亩产小麦十二万斤。而从小种过庄稼的领袖竟对这天方夜谭的神话深信不疑。从“气死牛”这把锄头可见,1958年的“大跃进”、“放卫星”自有渊源。
有了感观认识之后,我们来到了延安大学,聆听该校历史系老师讲解延安精神。老师走上讲台,大笔一挥:
“延安精神永放光芒!”
几个遒劲的大字便呈现在黑板上,颇似毛主席的真迹。至于所讲内容,与革命史教材并无二致。自从《中国通史》被授课老师判了不及格,同学们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轻易逃课。《中国革命史》中学背,大学讲,早已烂熟于心。所以延安大学老师讲解延安精神时,就只顾模仿那几个大字了,老哑巴临摹得最为出色,甚至能够创造性地仿出“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几个字。
1988年夏,我们汉85级又与汉86级一道,受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委托,去浙江绍兴进行语言调查。早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免不了去西子湖畔游历一番。
那天细雨濛濛,驱散了夏日的炎热。天气不错,心情更不错,雨中的西湖别有一番韵致。苏堤漫步,杨柳拂面,三五成群,细语窃窃,四周群山相映,绿地连绵,洞幽泉清,茂林修竹,山明水秀,湖天一色。末了,来到平湖秋月,泡一壶龙井,清香沁来,心旷神怡。再仔细品味曲院风荷,花港观鱼的景致,阵阵凉风袭来,柳浪闻莺,水波不兴,真乃人间仙境,使人流连忘返。
终于来到了断桥残垣,远远望去,雷峰塔已荡然无存,触景生情,不由得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戏剧《白蛇传》。白蛇经过千年苦修,现身成人,追求人间真爱,被法海和尚阻止,压于雷峰塔下,鲁迅也有《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为白娘子鸣冤叫屈,责怪法海和尚多事,拆散人间鸳鸯。然而仔细一思量,白蛇虽已成精,然终归是畜类,人畜生情,为社会法理所难容。法海和尚挺身阻止,正是出于大慈大悲之心,拯救白蛇千年道行,免坠地狱,将其压入雷峰塔下,是为了让它闭门思过,专心修行,消除淫欲。而法海和尚维护正道,何罪之有,却遭千古之唾骂?终于挨骂不过,躲入螃蟹肚下,成为人们饭桌上的美食,不由感叹:世间之事,怎的如此不尽情理?
1989年,临近毕业,本专业名义上面向全国招收研究生十六名,事实上,除了上海某大学三年级时分设了汉语专业外,全国其他高校都不设此专业,就是说,研究生基本上要从本班二十一人之中产生,而报考者只有五人,就是说只要外语、政治通过,专业课不存在问题。但我考虑到自己年龄偏大,家中经济困难,主动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选择了就业。
经过十多年的填充,中国各行各业已经基本告别了人才青黄不接的时代,大学毕业生也不再是前几年的“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就业形势已经严峻,但作为全国少数几所知名院校,北大毕业生的就业形势相对还比较乐观。春节刚过,系里就陆续传来就业信息,有北京的,也有外地的。学校负责毕业生分配的老师预计:供需基本平衡,与往年相比,没有太大的起落。
吃了这粒定心丸,同学们的情绪安定了许多,利用毕业前有限的光阴,一方面做好毕业论文,另一方面,多学点知识与技能,为走上工作岗位作最后的充电。
四 求学生涯(11)
毕业前的一段时间,每天学习文件,讨论总结。闲来无事,我们写了一首校歌聊以自慰,歌词大意是:
那年我们求学来到这里边
古老的校园有新潮的青年
讲座报告天天有,广告飞满天
于是我们欢呼
敬爱的北京大学亲爱的中文系
燕园永远是乐园
读书太多就去争取自由民主权
归来方觉世界并非那么宽
抓紧时间匆匆忙忙赶快去把恋爱谈
棋牌麻将随你选
我们的生活比蜜甜
大学四年一晃就要快过完
面对毕业分配我们都不知应该怎么办
四处推销没人要只好去考研
于是我们来到了久违的图书馆
临阵磨枪一条心
稀里糊涂过了关
最后我们相约荡漾的未名湖畔
点燃一支红塔山
回忆过去的好时光时光一去不复返
回忆过去的好时光大家一起朝前看
五 回乡征程(1)
许多年来,我一直羞于提及这段尘封的历史,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己从云端跌落粪坑,一身的猪屎味儿,走到人前都惹人生厌,倘若再如阿Q一般,炫耀祖上如何风光,既不能被赵太爷称作“老Q”,又招不来吴妈的青睐,只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岂不于事无补,徒添烦恼。于是声言自己是文盲,不识字的人尚能杀猪卖肉,这样一来不会遭人耻笑,二来还认识秤,会算账,偶尔还能开张发票、收据什么的,字也写得不赖,自学成才似的,人们便会另眼看待,儿子走在大街脸上也风光:
“看他爸,没上过学,还会做生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
“黄粱犹未熟,一梦到华胥。”一生之中最美好、最快乐的日子,就在这不经意间翻过去了。仿佛做了一场梦,梦境醒来还在起点,就这样,梦境被彻底击了个粉碎,各种努力都告枉然。绝大部分同学和我一样,不得不面对现实,在皇帝脚下绕了个大圈子,旅游了一圈,打道回府。
我的派遣证开到西安市人事局,参加第二次分配。此前,对于北大毕业生来说,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往年,用人单位纷纷涌进学校,毕业生与用人单位面对面地交流,倘不满意通过学校还可以调整。如今,各用人单位视学生如同毒蛇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找上门的道理?
在中国,二次分配,意味着毕业生的个人能力退居其次,把家庭背景、社会交往推到了前台。一鞭子吆回地方,如我这般山村穷小子,亲戚朋友不是扛锄头、镢头、铁锨的,就是拉架子车的、推手推车的,两眼一抹黑,与上流社会八杆子也挨不着,想请客送礼、拉关系、走后门还找不着路径哩。
西安市人事局拟将我分配到市教育委员会,由市教委再分到莲湖区教委,然后再到某中学教书。父亲的意思,当教师是良心账,不操心,少费神,一年还有两个假期。但当时老师的地位低下,社会上盛传“手术刀不如剃头刀”,“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宁为×××,不当孩子王”,“傻的像博士,穷的如教授”,连驰名中外的叶老先生都是“满脸菜色”,脑体倒挂严重。我与王珍芳老师商量后认为,倘为孩子王,还不如当年就上了师专,省却不少费用不说,教起书来也更专业。现在名牌大学毕业,应该成就一番事业。
我把不想去学校的意思委婉地告知了西安市人事局,希望人事局能够看在名校毕业的分上,网开一面,重新安排。
“那你自己联系吧!”市人事局一位处长发了话。
在以后的几十个日日夜夜里,我骑着自行车,风雨无阻,穿行在西安的大街小巷,凡是与专业沾边的单位挨个去找,重点是原来进京有过用人意向的单位。每次碰一鼻子灰回来,总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再努力一次,也许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
可是几十天下来,瞧得上眼的单位,要么没有指标,要么人满为患,就连一个郊区的广播电视局也告知:
“代表单位来欢迎,个人前来概不接待。”
一家省级行政单位与我接触多次,初步同意接受我,还有意考察我的文字功底,让我写过一篇文章,发表在其内部刊物上。因我当初的派遣证是开往西安人事局的,需要通过省人事厅和市人事局交涉,该单位人事处处长让我先回去。
“组织上的事,需要单位出面协调,个人起不了什么作用。”处长说,还领我与宣教处长见过面。那时,“组织”二字在我的心目中是神圣的,我以为万事大吉,回家耐心等待。约一星期后,估摸着该有眉目了,于是满怀喜悦之情赶到该机关。
“协调未果,很抱歉。”处长神情怪怪的,说完随手拿起一份文件,装模作样地翻阅起来,不再多言。
亏得当年未进成大机关,否则李真似的,禁不住金钱美色的诱惑,滥用职权,贪污受贿,沦为阶下囚也未可知,真到那时,欲杀猪卖肉而不得也。
还有一家省级钢铁企业,我得到用人信息,急急地赶去,却是为子弟中学招考老师,其他岗位并不需要文科大学生。
“如果愿意,先试讲。”企业效益好,门槛也高,人事处长趾高气扬。
“倘教书用得着来企业,娘希匹。”我最烦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仆,芝麻粒似的官,放在今天,不照样也得下岗。看到人事处长傲慢的神情,我窝了一肚子火,扭头就走。
省级单位协调很麻烦,那么就退而求其次,市级机关也凑合。通过熟人关系得悉,西安市即将升格为计划单列市,许多部门都要跟着齐步走,可能有进人的机会。这回汲取了一个月来的经验教训,托了关系,找了路子,客请了,礼也送了,但某局方面始终不肯明确表态,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事情就这么耗着。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也或许是礼轻人意也轻,香未烧够,搬不动大佛的缘故吧。
表姐早我几年毕业于西安医科大学,在附属医院工作,表姐夫是一家军事院校的老师。在西安跑工作期间,我早出晚归,就借宿在他们租住的小屋,时间长了,很不方便,尽管他们每次都笑脸相迎,热情有加,可我觉得事情悬而不决,久拖下去不是办法,很无奈,也很无趣。
五 回乡征程(2)
多方努力无果,表姐夫找到他的一位老同学。其当时为一乡党支部书记,在省委党校脱产学习。这位同学道出了实情:不必白费劲了,上峰有精神,应届大学毕业生必须下基层接受劳动锻炼。
可悲的是,在当时的非常时期,离校匆忙,我竟不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