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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母积威尚存,陈夫人好歹按捺了下火气,虽然就那么一点点。又问:“老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儿?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还等着我回去坐镇呢,没那多余的功夫陪着您在这儿自话自说。”
苏颖在心里嘲笑,陈夫人还真是能瞎掰扯。
这回儿傅母倒是有反应了。她颤颤巍巍的开口:“到底是怎么了?可见是觉得我老背晦了,发生什么事都敢瞒着我了!”
傅母想坐起身来,可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愤怒这下直接从嗓子里嗷出一声来。
朱鹮在外边听见,一咬牙就进来给傅母端上了一杯茶,又扶着傅母坐起身来。
陈夫人看着傅母这憔悴的样子,心里舒服了一些,又听傅母这么说,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更好受了一些。暗暗撇了撇嘴,什么嘛。本来还以为老太太通过安插在苏颖院子里的钉子知道了什么呢,原来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高看她了。
不过转念一想,陈夫人就瞪大眼睛看了站在一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的苏颖,心里暗自打鼓。现在她这大嫂可是厉害了。老太太在侯府的地位都让她给架空了,如今她在侯府可算是说一不二了!
陈夫人抿了抿嘴道:“老太太您这话儿可就言重了,且不说您现在得病了需要静养,我们寻常没什么大事哪里好来打扰您老人家养病;再说了今个这事儿也不是非要瞒着您的,这不是怕您知道了又急又怒的,万一再加重病情,到时候阖府还得分心来揪心您的身子。这不是得不偿失了。
我们不告诉您可不都是对您的一片孝心,大嫂也是这么个意思,是吧,大嫂?”
陈夫人要拉苏颖下水,傅母就险些一口啐在她脸上,怒骂道:“寻常可没见你这么有孝心过。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算是看清了,你也是个心里藏奸的,我可真是看错你了。有那心思去听信个外人的,也不来找我说。可见你眼里是没我的!我还没死呢!一群不孝的东西!”
苏颖躺着也中枪,被连带着骂了一通。
陈夫人被劈头盖脸这么一通骂,又羞又恼,当下就扯着嗓子道:“姑妈咱们好歹讲些道理,老爷出了事,我可是比谁都着急,心急如焚的想法子解决。老太太您不跟着添乱就是好的了,现在怎么还逮谁就骂起谁来了。
哼!就算把事儿告诉您了,有什么用!您如今无非就还能指使动大伯,我这直接去找大伯帮忙,不正好吗?我看啊,您都这副模样了,该静心的就静心,不要这样的没事找事,惹的大家都难堪。”
“你,你——”傅母气的着实不轻,听陈夫人一口一个不讲理,一声一口没用,只觉得浑身发抖。
朱鹮在一旁生怕傅母再有个什么不妥来,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下人,带着哭音儿轻唤:“老太太,老太太……”转头对陈夫人轻声道:“二太太,您少说两句罢……”
陈夫人嗤笑一声:“主子说话,哪有你个下人插嘴的规矩!”
“行了,别再说这些惹老太太发怒的话了。”苏颖虽然带着商量的语气,但说出来的话也不容陈夫人有异议,“弟妹这关心则乱也不是这么个乱法,快静静,小叔那边定是没事的。”
陈夫人张了张嘴,“不用你假……”
苏颖看了过去,陈夫人只觉得被她平静的目光一扫,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陈夫人见傅母灰败的神色,暗自心惊,不好再造次了,只捂着帕子嘤嘤哭泣:“老太太,我这都是担心老爷,被猪油蒙了心,说话没个遮拦的,老太太就多担待罢!”
苏颖只当是没听见陈夫人嘤嘤的哭泣声,慢条斯理的对傅母说:“老太太,弟妹是个直性子,肚子里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往日里老太太也是知道的,还曾夸赞过弟妹率直,不像我,肚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您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至于瞒着您的事儿,我也觉得弟妹虽说话糙但到底理不糙的。到底都是为着您好。再说小叔的事儿,虽说还没个正式的定论,但有我家老爷在,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虽说往时他们兄弟俩之间有一些不愉快。可说到底小叔还算是个好的,只被人挑唆的一时猪油蒙了心罢。我家老爷即便是心里对小叔有了隔阂,但不管怎么说,他作为兄长,作为傅家的当家人,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一辈唯二的嫡亲兄弟消沉的。最起码百年之后,见着了傅家的列祖列宗,尤其是去世的公爹,也能道一声问心无愧。
说一千道一万的,我也只想老太太能把这话儿听进去——我家老爷并非是忘恩负义、不孝不悌之人。老太太只管放宽心便是。”
她说话极快,一番话说下来也不像陈夫人那般愤怒滔天的,语气基本上没多少起伏,可这话儿说的可比陈夫人不直白多了,但效果更甚。
傅母气得眼前发黑。摇摇欲坠,几欲昏了过去。
朱鹮连忙扶住了,含泪道:“老太太!”
苏颖见傅母要昏,忙叫陈夫人:“弟妹快些扶着些!”
陈夫人连哭都忘记哭了,这会子被苏颖这么一呼喝,也不作他想,三步并作两步就上去了:“大嫂。你让我少说两句,怎么大嫂自己就说这么多,哪有大嫂这样的!”
这话的意思怎么就像是嫌弃苏颖抢了她的话头,她还没说够不甘心呢!陈夫人好像也意识到了,连忙补救了一句:“要真是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别说我们了。就是大伯于心何忍?”
苏颖并不在意,她把傅母气晕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听了这话儿也只挥挥手道:“弟妹可是误会了,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是意在让老太太放宽心不用再多挂心小叔的事。哪里是要气她老人家了。老太太误会我便罢了,索性我早就习惯了,可弟妹这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也误会起我来了?”
陈夫人被苏颖一个“通情达理”的帽子扣上来,起初还有些飘飘然,但现在手上还扶着晕晕欲坠的傅母,只好把话都压了下去,还附和起苏颖来了:“是啊老太太,大伯已经答应帮忙了,您只管稍安勿躁便是了。”
傅母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方才陈夫人这个侄女忤逆她也就罢了,这个蠢货分明是被苏颖当了枪使。如今又被苏颖这般当着面打脸,说她是侯府的搅家精,搅的傅奕阳傅煦阳兄弟俩反目成仇,祸害了侯府的根基,对不起列祖列宗,尤其是老侯爷,这可真是直戳心窝子啊。
“你们……”被儿媳妇‘混合双击’,傅母从来没想过,这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是晕了过去。
“老太太,老太太!”陈夫人见傅母就那么软着身子倒了下去,唬得差点松了手,她没想着真把人给气晕啊。到时候老太太记了仇,不把她的体己私房给他们了,可如何是好?
这一想,陈夫人就懊恼起来,她刚才干嘛要逞一时之快,反正她这个老不死的又不是真的老不死,再忍一段时间就是了,唉!
陈夫人这下急的脸色都变了,慌忙扶着傅母躺下,又用袖子替她扇着,还指使着朱鹮搭把手。
苏颖却是显得比陈夫人还急一些,拧着眉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真是,明知道老太太不待见我,我宽慰她的话她怕是只当我不安好心了,唉!”
朱鹮咬着嘴唇根本就不敢说什么。
陈夫人不知道内情,一时把苏颖的话当了真,看着苏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之情,心里顿时就平衡多了。
苏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就不该跟她一般计较的。
处理傅煦阳的事,傅奕阳并没有用多少时间,不过是让他在牢里过一夜,他家里也让人去通知了。
傅奕阳没耽搁就回侯府,他一面往正院里去一面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早上姜存富才被御史弹劾私德有损,下午就闹出了他嫡子聚众闹事还打死人的事,怎么看这次姜存富都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至于傅煦阳,傅奕阳只觉得恼火。
先前为了个伶人同姜源大打出手也就罢了,他先前还做出过在外面养外室,还想着给那个外室风光大丧,自己戴孝的混账事来。同这相比,只是大打出手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可偏偏不长记性,伤疤还没长全呢就跟姜源碰上了。还在这档口上。
傅奕阳都懒得去牢房里见一见傅煦阳,心里盘算着还要回去上述的内容,抬起手来揉揉眉心。
傅奕阳把傅煦阳的事暂且搁下后,又想起潘家的事。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今日烦心事诸多,都搅到一起来了。
潘家这知府做的实在是出格,虽说是先拿杭州知府开刀,可也确实没冤枉了他。一桩桩的恶行被扯出来,能保着不牵连家眷,都实属难得了。
再看潘如月,寡廉鲜耻到当街拦截的地步,如此轻狂;再到潘太太,一介妇人跟外官勾连,排除异己。竟是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来,还连累到妻子,傅奕阳自是不能叫苏颖受这般委屈的。
季家?傅奕阳面色沉了沉,到底还是祖母的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没多牵扯到季家,他是不会多插手的。
傅奕阳一路走到苏颖的屋子里没见着人,以为苏颖是在俩小家伙的屋里,就踱过去,人也不在这里,便问:“太太呢?”
薄荷曲着膝盖回道:“老太太听着二老爷出事,一时着急。晕了过去,太太正守在老太太跟前。”后头又说了句:“原二太太也一块儿守着,只二太太担心家里的事儿,刚急匆匆的回去了。”
傅奕阳皱一皱眉头,抬脚就往上房里去。
这时候傅母已经醒了,对着苏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对着傅母投射过来的狠毒目光。苏颖坦然以对,不但如此,还微微一笑道:“等小叔的事儿有了定论,我立马让人来报被您听,好让您安心。”
不过到现在。陈夫人说傅煦阳出事了,苏颖也说傅煦阳遭了难,可她们俩谁都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傅母这一知半解的,苏颖越说,她就越跟着揪心,越是揪心,就越是痛恨难耐——她现在连外头的消息都难打听到了,可就是成了没耳朵的聋子,没眼睛的瞎子,只成了那泥塑的菩萨。
这对一辈子都在争权夺利的傅母来说,真是比立时死了还让她难受。
只听傅母怒骂道:“一个个都巴不得我这老东西死了才好,唯独一个小儿子孝顺,你们也盼不得他好,大太太这好心扔出去喂狗,狗都嫌弃!”
苏颖一愣,忍住笑意,这老太太是气糊涂了不成,怎么就自个骂起自个来了。先是自比老东西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当起狗来了?
还有这什么“唯独小儿子孝顺”,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傅煦阳孝顺的更多是她的私房体己吧!
傅母这拳拳母爱,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动容。
傅母怒骂着犹自不解恨,阴恻恻地盯牢了苏颖的面孔,见她嘴角噙着笑意,半点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傅母着实气的不轻,想破口大骂却是提不起力气来,自个喘气喘个不停。
苏颖叫了一旁伺候的朱鹮去搭把手,被傅母给一巴掌拨开,正这时,傅奕阳面沉如水的掀了帘子进来。
扫了一圈,脸色缓了缓,平稳的进来,对苏颖道:“昀儿和晨儿还需要你去照看,你且回去。”
苏颖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傅母又不是她亲娘,她行事起来多少都不怎么顾忌,可傅母可还是傅奕阳的亲娘呢,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