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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间没有答覆,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那是假的。说也奇怪,我很自然地想要把因为要救多多流浪到异世界事的事情告诉她,现在却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打回家报平安的电话是假的。
主意已定,我笑着说:“那个是……”
“长途电话很贵吧?就这么懒得打给我一通,让我还要去问杨妈妈才知道你去哪儿了!”她生气地说:“我们认识三年多了吧?”
“啊?”我不禁有点着恼,说:“我去哪里为何要向你报备?其实我根本没想到会去那么久,所以才没跟任何人说啊!”中途放缓了语气,是因为想起上次因为这种口气而被伊东华骂。
“……真的没跟任何人说?”席佳宜一副完全不信的口气:“你敢说你也没打电话给伊东华过?”
我愣住了。
伊东华同学确实是最早知道我真实去处的地球人……但不是这么一回事嘛!
“心虚了吧?”席佳宜得意地说:“别啰唆了,我要切……”
“我发誓我去到那边的期间,没有打过任何电话给伊东华!”我肯定地说。
的确如此。和伊东华同学取得联络的是杜黎娜,一共才两次,刚到恩居奇维一次,快要回来前一次。我这个誓发得一点也不心虚。
“……”
“不信任我?”
“……没、没有。”她结结巴巴地干笑了几声,又说:“不、不用这么认真嘛!”
“……真是的,你怎么会有这种误解呢?”我埋怨道:“气死我了。你到底要不要听听我说莫名其妙的遭遇?”
“啊,要要要啊!”席佳宜连忙说。
把告诉李志逢的版本向她也说一遍──看来少不了也得向沙百洲学长再说一遍了──之后,她讶异地说:“你在那个异世界漂流,怎么可能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说这个就把你笑死,”我用夸张的语气说:“那是假的啊!是好管闲事的外星人想帮我隐瞒老爸老妈,用变音器模拟我的声音打的电话!”
“啊哈哈哈,好像柯南啊!”席佳宜笑着说。
……咦?怎么扯到那小白脸班长去的?
“柯南?”我问道。
她解释道:“用蝴蝶结变声器冒充别人破案……”原来席佳宜是在说这个。
又和她聊了一会儿,席佳宜的心情似乎已经完全好转了,便挂了电话。看看时间,正是八点四十分,现在走过去刚刚好。
心脏又不争气地猛跳起来。
我自言自语地说:“干嘛那么紧张,她很有可能已经结束补习了,我就变得像唐吉柯德一样有心无谋地在冷风中等待三个小时,然后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回家……”
还没到九点嘛!反正等人也不算很无聊,我可以等姿荷妲一个小时,当然可以等伊东华十个,不!一百个小时。前面就是崇庆南路三段了。
“嗨咿。”她举起右手说道。
我按住胸口倒了下来。
她轻巧的脚步声移近,双手扶膝半蹲下来讶异地说:“你、你没事吧?”
“不……没什么大碍……”我呻吟着说:“只是……没想到突然就看到你,来不及做心理准备。”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看我要什么心理准备?昨天我们不是也见过嘛!就算你喜欢我……”少女的脸红了红,继续说:“也不会这么夸张吧!作戏。”
心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所以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边拍着身上的灰尘边笑着说:“哈哈,被你识破了。啊!你……补习完了吗?怎么在这里等我?”
“是啊!补习完了,今天老师好像有事,提早下课。”她看了看手表,欣然说道:“九点半下课,现在四十五分,我没有等很久呀!”
我们自然而然地并肩往植物园走去。
“对了,你的老师是……”我随口问道。
她点了点头:“嗯,葛里布林特来的逾界者。因为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喜欢上了台湾,所以定居在这里。”
我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喜欢台湾?”
“喜欢台湾有什么奇怪。”伊东华嗔怪似地瞪了我一眼:“我也好喜欢台湾。”
“……嗯!”我由衷地说:“我也好喜欢台湾。”
我俩一时之间没有交谈,只是默默地向前走。是啊!我喜欢台湾,不管台湾有多糟,因为台湾有你;就算你离去了,台湾还是孕育了你的地方。
“我肚子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她说:“……而且呀!我想听你的葛里布林特游记。”
“杜黎娜没跟你说吗?”我一边惊讶地问道,一边指了指路边的广式饮茶店。
她点了点头,我们便一齐走了进去,而少女捉狭似地望着我笑道:“我是听过她说的部分啊!可是就算在她的故事里,主角也是你呢!所以当然更想听听当事人的第一手描述。”
我笑着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点了几样东西之后,我又犹豫着问道:“……对了,你……你会不会觉得,我从葛里布林特回来之后怪怪的……有什么大改变?”
“当然多少是有改变。”伊东华手里拿着菜单,却望着墙上的菜单答道:“例如说现在一眼可以分出我和苗了,之类的。没有改变才奇怪吧?……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从你的遭遇当中或许可以找出些症结?”
我欣然道:“那我就不客气地说了。从哪里开始呢……对了,就是和你去唱KTV的那个梦一般的星期天早晨,有个害我听不到你唱《囚鸟》的罪魁祸首。”
……好奇怪喔!
如果有人要我把这番经历写成葛里布林特游记,我大概会嫌麻烦而拒绝吧!实在是事情牵扯太多太烦,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是在伊东华同学面前,完全没有这种心理负担,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她自始至终都带着似笑非笑的专注神情,偶而打断我天马行空的描述提醒我补充前后逻辑关系。
说完以后,伊东华同学的表情很凝重……或者应该说是失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然我尽可能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我和姿荷妲的互动,可是真希望她能有点嫉妒的表示啊!
“你……有没有什么感想?”我笨拙地试探道。
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摸摸脸说:“直接的感想:好、好奇特的遭遇啊!”
“奇特?”我干笑了几声:“你可以直接说‘畸形’无妨。”
伊东华并不反驳,只是若有深意地望着我说:“……为什么遇到的人是你呢?”
虽然知道她并不期待我回答,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答案。过了一会儿,少女又神情恍惚地说:“你……在那个──守护神的平台被炸毁的时候,第一次杀人?”
我不由得环顾了四周,店里人并不多,我们的交谈声一直很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也跟着我做相同的动作。
“……应该不是吧!”我想了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地说:“之前驾驶机械人和外星人作战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杀过人了。”
伊东华沈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驾驶机械人的感觉怎么样呢?或许真正的战争和电脑游戏差很多……”
不明白她这么说的用意,我困惑地问:“我觉得差不多啊!”
“……那就对了。”伊东华低着头说:“用刀子杀人和用枪杀人,怎么会差不多呢?就算用同样的方法,杀父母亲或杀陌生人,也绝不是差不多啊!”
我的心有种被刀划开的感觉。
啊,原来如此。
对姿荷妲而言,班司塔尼军等于是敌人。她应该和我是同一阵线的,但她第一时间也没有原谅我。伊东华对班司塔尼人更不会有同仇敌忾之心。
我杀了人。台湾杀过人的高中生有几个呢?有哪个正常人会想要跟杀过人的高中生做朋友呢?
少女的脸色有点苍白,抬起了头,笑容有点勉强:
“杀人的感觉……很可怕吧?”
“是啊!”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很可怕!”更可怕的是自己已经是杀人者的事实,最可怕的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被别人当作杀人者的事实。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你为什么能这样毫不在乎呢?”
我毫不在乎?
不,我不是不在乎。我是怕你在乎,所以故意病态地忘记了自己的在乎。我不愿意让你也在乎;可是我忘记了你的在乎不是我能左右的。
“所以。”伊东华严肃地说:“这就是症结了。如果你在乎的话,为什么要笑得这么开心?或者是你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在强撑?”
……咦?
她温柔地笑了起来,影像有点模糊。
“不需要再撑了吧!”少女轻轻地说:“这里很和平。台湾有很多任性的人任性地活下去,包括我,也可以包括你;伤心的人可以尽情的伤心,而我希望自己能被你信任,你可以在这里原谅自己。”
有什么东西从眼睛跑出来,自脸颊滚下,弄得脸有点痒。
我大着胆子笑着说:“我可以抱你吗?”
伊东华同学红了脸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的身体很温暖,肩膀……小小的,但是却是我这辈子靠过最安稳的肩膀。
……得救了!
好喜欢你!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外型的着迷,不是歌声,不是味道,不是感官的一切。是我和你共同的记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会永远喜欢你。
我,杨颠峰,在这里发誓。
好爽啊!
该怎么形容呢?
像是──两个月没有洗澡,突然脱光衣服跳进清澈见底的热水当中,用尽全力拼命地把身上的污垢搓下来。
像是一拳把黑帝斯打飞出去,看他的身体飞了几百码一次撞倒了冥宫的一百二十根柱子,破墙飞出,还把黄金右腕的守门员一起撞进了球门里去。
像是肆无忌惮的嘶吼,音量大到把新光三月、东斤铁塔和双子星大厦的玻璃一起震垮,最后连原始恶魔都从宇宙彼端飞来跟我一齐合唱。
像是……啊,到家了。
“刚好碰到国小同学,一起去吃宵夜聊天!”拿出早就想好的藉口当挡箭牌之后,三步并两步地奔回房间。房间里有等人大的伊东华半身海报!
……真失望,好丑喔!她本人要比海报更漂亮一百倍。没关系,还是很漂亮!
好想亲亲她,可是太恶心了,算了。用脸颊贴贴她的胸膛应该可以吧?
“甜心晚安!”我笑着对假伊东华说道,瘫倒在床上。
……啊,房间太亮了,一直意识到她笑着看着我的话,根本睡不着啊!
对了,听听她的歌……算了!太晚了会吵到别人。哎!也没必要急着睡着嘛!今夜特别,就算整夜不睡也无所谓!就让我静静地咀嚼这份感动吧!
咀嚼咀嚼咀嚼咀嚼……无聊的笑话。
咀嚼咀嚼咀嚼……不是在磨牙。
咀嚼咀嚼……
咀嚼……ZZZZ……
隔天一大早,我就把席佳宜吵醒一起上学去了。她一直问我干嘛笑得那么诡异,我的答覆是:“奇怪!我心情好不能笑啊!”
到了学校,李志逢对我的形容则是“好像有什么附身的东西掉下来了”。
说起来可能会见笑,我这几天真的很认真读书,所以时间也过得特别快。不!仔细想想,我上课发呆的话时间也很好过……这个先不讨论。总之,中午本来打算去找沙百州学长聊聊,可是和同学一打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