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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了一声,紫千豪瞪着眼道:
“祁老六,亏得你也是黑道上滚了多少年的角色,连江湖上素来诡诈明角的一贯习性也摸不清么,在平常,大家是朋友,是同源,真正到了利害关头或生死场合,除了自己的弟兄,便任何人也不能信,不敢托了,谁到了要命的时候也得先顾着自己切身的安危……那徐样,一定是受了敌人的威胁利诱,否则,便是他有着特殊的隐情,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说不准这其中有着多少宿仇暗恨……而你们竟然大意到这等程度,我曾一再交待你们只可自守,不能出袭,你们……”
说着,紫千豪强烈的咯咳起来,蓝扬善赶忙在后面又是捶背又是推胸的为紫千豪顺着气,四周的一干孤竹弟兄则个个冷汗透衣,惊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祁老六哭丧着睑,呐呐的道:
“该死……该死……真该死……”
毛和尚公孙寿愣了片刻,冒冒失失的道:
“这样说来,大哥,那徐样是传的假口信了,你并没有真被困在‘鸡鸣山’上?”
火辣的瞪了公孙寿一眼,紫千豪气得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毒鲨祁老六也狠狠的斜了他这位伙计一下,憋着嗓子道:
“我的爹,你他妈真是豆腐渣脑筋,这还听不出来吗!”
白辫子洪超壮了壮胆子,提心吊胆的道:
“大哥……呃,你老先别发火,在我们出来的时候,山上早已严密戒备,步步为营,且有老苟在山上调度指挥一切,而如今也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说不定对头尚未攻进山去……大哥,你也晓得,我们傲节山固若金汤,坚如铁壁,更有一大批好手在守着,就凭银坝子方面几个毛人,只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冷哼一声,紫千豪喘息着道:
“黄衫一奇徐样可在山上?”
一句话问得白辫子洪超全身骤凉,他顿时有如冷水浇头禁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哆索,傻在那里不敢吭声,紫千豪长长吸了口气,冷寒的道:
“我在问,那徐样可留在山上?”
硬着头皮,祁老六尴尬的道:
“仍在山上,人家老远奔来传信,照规矩也应该款待一番,是而留徐祥在‘小金轩’安歇……”
烈火般的愤怒与汹涌的煞气忽然化为凄凉的一笑,紫千豪的语声刹时竟变得奇异的低柔:
“只有他一个人么?”
祁老六明白在什么时候他们这位主宰孤竹帮上下近两千人命运的龙头大哥才会有这种表情,于是,悄然透了口气,他不安的道:
“两个,还有另一个不认得,约莫有五十来岁,面皮焦黄,若有两撤八字胡,老是阴沉沉的不大讲话……”
微微仰首向天,神色是空渺而凄迷的,紫千豪默然无语,祁老六一颗心剧跳着,刚刚把嘴巴张开,紫千豪身后的蓝扬善已连忙暗里摇摇手,于是,祁老六只得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好一阵子——
紫千豪幽幽的道:
“洪超!”
白辫子洪超急急趋前一步,低声道:
“在。”
缓缓地,紫千豪道:
“可还记得在九年之前,有一次在‘雪水’之滨,我和你两个人与‘血狼星’单光那帮人争夺一箱‘翡翠明珠’之事?那是个阴雨的黄昏……”
连连点头,洪超道:
“记得记得,这怎会忘记,单光那一边是五个人,我们只有大哥与我一个,那一战打得可真叫狠,末了单光带彩,被大哥削掉一半耳朵落荒而去,他手下四个伙计一个不剩,全横尸在雪水滨上,大哥你肩头顶也挂了红,我肚子上挨了一刀,这一刀好险,幸是捅斜了些,否则就完蛋了,至今那块大刀疤还在,那天尚亏得大哥亲自将我扶了回来,喝,一箱‘翡翠明珠’颗颗圆润光洁,透明欲滴,绿莹莹的泛着碧烨烨的光彩,珍罕极了……”
神色冷酷而深沉,紫千豪低缓的道:
“与徐祥相偕上山的那人你可曾见过?”
点点头,洪超迷惑的道:
“见过,但只打了个照面……”
紫千豪接着道:
“你回想一下‘血狼星’单光的面貌,再与那人的模样互相印证一下,看看是否同为一人?”
一句话有如响了个焦雷在洪超耳边,他全身一震,面色突变,瞪着眼,张着嘴,愣愣的呆着,想着……
毒鲨祁老六咽了口唾沫,忐忑的提醒着道:
“那家伙约莫五十来岁,焦黄枯干,活像他妈大旱天自缺粮的灾区逃出来的难民,老是不大肯开口,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眉毛黄疏疏的,细眼长鼻薄嘴,眼皮子搭拉着,他妈的像没有睡好觉,便是讲两句话嗓子也沙呼呼的,喉咙里似是塞上了块枣核儿……头上,呢,好似扎着一条灰不拉吉的头巾,对了,齐耳根子包着,鼻子下面有一颗黑糊糊的毛痣……”
猛然怪叫一声,白辫子洪超跳起来吼道:
“是他,大哥,正是他……”
紫千豪沉默着没有说话,洪超又急得手足无措的叫道:
“不错,就是这老王八,记得九年之前他的面色是白苍苍的,未留八字胡,鼻子下面生有一颗圆形的红痣,但白脸可用黄姜水染成黄的,红痣能涂成黑痣,八字胡可以蓄起来,可是他的细眼长鼻薄唇却无法改变……大哥,就是他,虽然他如今已比九年以前老了很多,大概的样子还没有变,该死,我该死,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大哥,可不得了啊……”
低徐地,紫千豪淡漠的道:
“如今才想起来,该已迟了……”
一侧的祁老六也有些征忡,他焦虑又埋怨道:
“白辫子你当时怎么就想不到,这分明是来卧底的……”
白辫子洪超苦着脸,显得气急败坏的道:
“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上面去,他易了容貌,时间已隔了这么久,再加上未曾仔细注意,仅是匆匆打了个照面,谁又晓得竟会是他?”
肿着面额的毛和尚公孙寿低促的道:
“那么,我们还不立即赶回去施援,尽呆在这里干啥?”
冷冷的,紫千豪道:
“现在从这里回去,正好可以碰上对方伏袭我们的人马,他们会预料到当我们发觉真象之后所将采取的手段,而这也正是他们所希望的,不要忘记敌人如今所用的战术乃是各个击破!”
周遭的孤竹勇士们全是一片沉寂,老大,你好歹也得出个点子呀!
紫千豪尚未开口,蓝扬善已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
“各位兄台,呃,不才蓝扬善,冒昧在此处插上一句话,各位大约还不知道各位的龙头当家在昨天险些豁上了一条性命吧?紫当家现在浑身的创伤尚未收回,他可以说是拚着老命在打转子,身上还是血糊糊的,连一刻也等不得,便急匆匆的备马朝回赶,这份义,这份勇,这份仁,可还真是咱姓蓝的生平第一遭见到,由此也可见他对各位的关怀之心,但各位也应该让紫当家的歇口气,别通得他真把老命陪上了,这样搞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只怕拖不住!”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住了,他们这才又察觉到紫千豪的形色樵怀,精神萎疲,毒鲨祁老六愧疚的道:
“老大,方才一阵子忙乱,你又在冒火,是而未曾注意到你还带着伤,老大,我们这批做弟兄的实在惭愧……”
挥挥手,紫千豪哑着嗓子道:
“罢了,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伤,我还受得了,如今事不宜迟,我们立即绕道,反扑傲节山!”
毛和尚公孙寿忙道:
“但是,大哥的伤……”
紫千豪平静的道:
“没关系,这点伤要不了我的命!”
蓝扬善搓着手,低声道:
“当家的,你方才一气一急,血气翻涌,神色不大对劲,咱看,你还是歌上一阵子再走吧?”
冷沉的,紫千豪道:
“我固然可以歇上一会,怕只怕我的手下们却等不及了,对头的血刃绝对不会久候的!”
心头一跳,蓝扬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紫千豪甩甩头,道:
“老六,你们的坐骑呢?”
祁老六道:
“在林子里,我这就派人去招呼弟兄们开始上马启程!”
说着,四周的孤竹帮众纷纷散去,静悄而快捷的各自奔进树林中牵出坐骑,祁老六又担心的道:
“老大,你挺得住吧?”
点点头,紫千豪苦笑道:
“当然。”
忽地,他又接着道:
“老六,除了你们这一拨人,还有别的弟兄分派出去的么?”
祁老六想了想,摇头道:
“在我们出发之前没有,我看,不会再有别的人手分派出去了……”
叹了口气,紫千豪道:
“难说,对方所施手段之诡毒,是无隙不钻,无所不用其极的,只要做得到,他们不会放弃任何可资一试的机会!”
默立着,祁老六又小心的问道:
“老大,可知道是哪些人去犯山?”
紫千豪缓缓的道:
“如今晓得的是‘南剑’关心玉、青城派玄云三子、银坝子白眼婆属下的六位大爷,他们另外是否尚约有能手相助,带着多少人马,则不十分清楚,但我料想他们的阵势不会太小,否则,他们必不敢轻易相犯!”
祁老六呆了呆,道:
“但是,我们出来之前,山外的桩卡探马却一直全未发现有什么异象,一切都十分平静……”
冷冷一哼,紫千豪道:
“让你看出了他们还能叫做奇袭么?老六,我们去攻击人家的时候又有哪一次让对方事先看出警兆来了,不要忘记天下并非我孤竹一帮,这一道上的行家多得很!”
祁老六连忙称是,那边,一名头领巴奔来禀告所有人手全已上马待行,紫千豪吃力的站起,没有要人扶持,自己翻上了马背,却痛得他咬了咬牙!
白辫子洪超与毛和尚公孙寿两人分骑在紫千豪左右,以便随时照拂,蓝扬善也紧跟于后,一张胖脸隐带优威之色,他知道紫千豪的伤势必已恶化,而跟着来的,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这位西陲的第一高手,声威渲赫的年轻霸主能否撑挺得住,委实令人担心……
鞍上。
紫千豪回顾身后一排排肃穆的铁骑,一张张坚毅的面容,一条条粗魁的身子,不禁心中泛起一股特异的滋味,有酸楚,也有豪壮,有忧虑,也有慰藉,于是,他挥臂向前,在一片蹄声雷动下,甲犀已一马当先,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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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与剑十五、隐危机 峡谷尸横
十五、隐危机 峡谷尸横
沉沉的雾霸起自太阳落山后发苍苍的大地,合着肃杀的秋风,那么迷迷蒙蒙,浮浮荡荡的飘起,像一张张愁苦而无奈的面孔,而这些面孔融漫在一起,便变得说不出的空洞与模糊了,给人心头上一种黯涩悲凉的感触,宛似那些雾霞罩在呼吸里,落在两眼中,远近的景色,看上去也是那般哀哀切切的了。
紫千豪一手将皮缰缠在腕上,一手紧紧抓着马鞍的扶把,面色苍白得带着青森森的冷漠,他的目光直愣愣的注视着远方,像是在神触着层云重雾中的那一份落寞,他左右的白辫子洪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