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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两个齐心合力,把船头扳离激流,驶向岸边!”我开始行使班长的权力了。
“一帆,你和芦花坐着别动。让我一个人下水试试吧!”游星显出英雄气概。
“开始吧!”我不让她再说下去。
我和游星在皮筏子上奋力扭转航向的结果是一橡皮筏子失去平衡,一个侧翻,倒扣水
中。
“抱紧橡皮筏!”当耳鼓浸满水的最后一瞬,我清晰听到了一声呐喊。芦花说,这一声
救了她的命。这个最不会水的旱鸭子,被扣到了筏子中央,冷暗若黑夜的锅底……
河水是逐渐浸入棉衣的。先是感觉到沉,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赘肉附在身上,喉管像被一
只很柔软但是密不通风的手捂住,血脉急遽膨胀,纤巧的身体变成庞然大物……其后才是
冷。沁入心脾寒凝一切的冷水,充满了棉衣的每一处缝隙。我们像高压锅的铅锤一样,打着
旋地向深远的河底遁去小…
求生的本能加上游星最后的呼唤,使我们拼命抗御地心的引力往头顶的方向使劲,双手
挥荡如狂风中的枯叶。指甲碰到什么,就像铁钩一样抠进去,企图悬挂住越来越蠢重的身
躯……突然,仿佛是天助神力,颠覆的小舟艰难但是顽强地脱离了主航道,天知道这条野马
般的狮泉河亘古以来是否航行过一只船!橡皮筏拖着我们,一寸寸楔而不舍地拢向河岸。
终于,靠岸了!当我们重又踩到铺满鹅卵石的坚硬的土地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有
浊黄的水从膝盖处篦出来。
还有两个人同我们一样狼狈——老协和孔博,是他们沿河追赶,跳下水,把我们拯救出
来。
“你们是不是……想逃到印度去?”孔博为泅水方便,半途甩掉棉衣,此刻被冷风一
激,上下牙嗒嗒打架。
我们的棉衣虽说饱浸冰水,一时却不曾被夜风吹透,相比之下,还稍暖和些。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到河里来啦?”游星也很冷,但她好强,把话说得出奇慢,却流
畅不打颤。
“你们那点事,全师……谁……谁不知道!比电报……传得还快……自个儿还觉得挺保
密……嗨……”老协走到他们脱下衣服的地方,把裤子套上。拿起棉衣,看了我们三个一
眼,交到我手上:“谁体质差,先换上。”说完,颠呀颠地跑走了,大约是想借运动增加点
热量。
我把棉衣塞给游星:“你有关节炎。”
“我有关节炎不假,可这又不是裤子!我的前胸后背可是完全正常。”游星把棉衣转给
芦花。见芦花穿妥帖,又补上一句:“老协原本也是打算给你的。”
芦花一听,马上要剥下来,被我制止住了。她体质虽不错,但不会游泳,灌了不少水,
里外进心凉。
芦花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说:“都不要,我还给他去!”跑着去追老协。
游星说:“我也先走两步了。前有开道,后有殿后,我最安全。”莞尔一笑,蹒跚而
去。她的腿看来够呛。
剩下我和孔博,棉絮里的河水被风一激,化作无数细碎的冰凌,每走一步,悉悉作响,
仿佛草绿棉布里絮的不是柔软的棉胎,而是无数张崭新的玻璃糖纸。
“给你。”孔博把棉衣递给我。
“我不要。”
“为什么?这又没有人看见。”孔博不解,“怕你不要,我刚才就没敢当着众人给
你。”
“你要是当着众人给,我就真要了。现在这样鬼鬼祟祟的,好像我跟你真有点什么秘密
似的。我可不要。”
“唉!难道我们之间不是真同别人有点不同吗?你知道,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到卫生科见
到你,我装了多少回病,屁股上挨的针像一只刺猬!”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又何必这样呢!”我也叹了一口气。听别人赞美自己,是件快活事。但军规像一只
苍老的手,扼住我的心。我不知对他说什么。
“凡有男女的地方,都会这样。当男人和女人比例是1比1的时候,世界会很安宁。就
像祖先遗留给我们的那条著名的阴阳鱼,端正平和,可以组成一个无可指责的圆环。”孔博
侃侃而谈。
“狮泉河的鱼可不好吃。高原太冷了,鱼为了御寒,也长出肥猪一样的膘。有一天我看
见一片河水变为墨黑色,以为要出什么妖怪,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一群鱼背映的……”
“别打岔。我们能有这么一个说话的机会不容易。狮泉河的鱼没有以前多了。早些年,
浅水的地方汽车开过,漂起两道鱼墙,碾死的鱼用自己的尸身标出车辙……当男人和女人是
2比1时,会引起最简单的战争……”
“当男人和女人的比例是10比1的时候,会有许多阴谋诡计的小人和光明磊落的勇
士,这个团体该英勇善战一往无前……当男人和女人的比例是1000比1的时候……”
孔博沉默了。
“想不到你的脑袋瓜里除了装满电台和密码之外,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又会
怎么样呢?当1000比1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问,因为这正是我们在高原上的比例。
孔博依旧沉默。
“你倒是说呀!要不我走啦!”我要挟他。孔博的理论惊世骇俗,我只知道女兵们的处
境微妙,却从没有上升到理论上思考。这家伙除了伪造信件之外,还有几分怪才。
“沉默呀!我这么半天一言不发就是答案。当1000比1的时候,所有的男人们都不再
说什么,他们只是看着,等待着,没有人会知道将出现什么事情……别说有军规管着,就是
没有,也难得有人敢轻举妄动。众人的沉默是一种无形的绳索,每个男人都怕被拒绝、被嘲
弄……”
“那……”我问。
“我知道你要说我为什么要给你写信。因为我觉得我是这1000人当中最优秀的……”
他目光的的地望着我。
远山在苍然的暮色中逶迤,好像一具猛犸象,好像在添食天边的云霞。最后的阳光将高
原丝缕状的云翳染成诡谲的翠绿色,仿佛深海中的浮萍。
我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像棋子似地移动。
那是高傲的游星。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给游星写信呢?”我问。
“可我们为什么要给游星写信呢?”
“她挺好的。能干又漂亮……”
“男人找老婆,并不只看这两条。还有许多很复杂很微妙的连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比
如芦花,就像一碗晾得正合适的粥,谁喝下去都觉着舒服。比如你……”
“别说我。我们说的是游星……”我又一次岔开他的话。
“好。就说游星。我敢肯定,不会有任何人给她写信的!”孔博停住脚步,很严肃地对
我说。
“你怎么知道?好像你们举手表决过似的!”我真的吃了一惊。
“我们早把你们调查得一清二楚。对游星,我们同仇敌汽,众志成城。”
“为什么?”我真为游星难过,她在什么地方不检点,得罪了整个高原上的男性军官!
“因为……害怕。”孔博突然气馁。
“害怕什么?她又不是叛匪。”我好气又好笑。
“叛匪并不可怕。碰上了,我可以立个功给你看看!可娶一个游星回去。是党指挥枪,
还是枪指挥党?”
“家又不是战场。打比喻要适当。”
“哪儿都是战场。别看我们此刻平平安安,明天就可能爆发一场战争。再者是谁不想在
部队混个好前途?可你要是娶了司令员的女儿,干得再好人家也说你是沾了老丈人的光。堂
堂男子汉,今后怎么领兵,怎么在人前腰杆硬硬他讲话?对军人来说,功名事业远比女人重
要。所以,大家都憋了一口气,别说游星还有那么多毛病:盛气凌人、又馋又懒……就是完
人一个,我们也不招惹她!由她自个儿趾高气扬去吧,我们约好了,谁要是讨好她,谁就是
我们之间的叛徒!”
孔博刚夸我时,心中还有几分沾沾自喜,听他攻伐游星,也颇能满足自己的好胜心。但
渐渐手心发潮,想不到这帮小伙子竟存了如此顽劣的心计!
游星,你可知道自己生活在敌意之中?
“其实游星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比如馋,她不过是爱挂在嘴边上
“喂!你别老跟我谈游星好不好?她就是公主,我也不想当驸马!我只想同你谈谈你,
谈谈我们!”孔博突然火了,肆无忌惮地朝我嚷。
“我们没有我们!”我也不甘示弱。
孔博真傻。男女之间的谈话,最初绝对是从各自的朋友开始的。他这种单刀直入直取上
将首级的战术,真叫人接受不了。
营区像一头蹲踞的野兽,已在前方出现。我们就是想言归于好,也没有路程了。
六
老协千辛万苦把我们从冰河中救出,目的就是让我们写检查,地遍不成,再加工还不
成。我基本沉得住气,芦花的检讨书已经被泪水浸得像泡泡纱,老协还说不行。
“看我的。”游星忍不住了,提笔以我们三人的名义写了一份集体检查。
“我们私自驾驶橡皮筏子顺河漂流,主要是想到印度洋上看看风景……”
“你疯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在国境线上,有什么比投敌叛国更重的罪名?!”我
吓得要撕,“真是跳进狮泉河也洗不清!”
“你放心!”游星闪着一只眼拦住我,“真要是三个女兵集体预谋叛逃,第一个吃不消
的就是老协!”
真叫游星给说对了,面孔黝黑的老协面对自供不讳的罪状,反倒先蔫蔫泄了气。
“瞎写什么!”老胁掏出烟,拿火柴役点烟,先把游星的“自白”给烧了。“以后再不
许你们四处乱逛,惹出那么多麻烦。”
老协对我们管得越发严了。
那天晚上,电灯很诡谲地眨了三下,这是柴油发电机给大家的信号。按规定,五分钟
后,电灯就会熄灭,请大家准备好煤油灯或是蜡烛照明。
“游星还没回来,门怎么办?”芦花问我。她胆子小,又睡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每天
入睡时,都把门口的警戒措施搞得十分复杂。插上门后,先在门前摆一张凳子,若是有人半
夜闯入,推门之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足以把沉睡中的我们惊醒,然后在靠近她床头
的地方再摆上脸盆,盆里注上快溢出来的水。这样闯入者就是有幸躲过第一道防线,也会一
脚踹进水盆,除了造成极大的声响外,必定滑一个结结实实的大马趴。
我说过她:怎么搞得像地道战一样复杂!虽说害怕黑暗是女孩子们的通病,但像芦花这
样近乎病态的恐惧,也很少见。游星干脆在背地里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她家的什么人可能
在半夜里被人强奸过。”我说:“游星你再胡说,我就让你睡门口!”
游星今晚没回来,芦花的防暴措施就无法付诸实施。芦花哼哼卿卿睡不踏实:“这么晚
了,能到哪里去?班长、你说说呢………
我说什么呢?游星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世上的事,大约都是压迫越深,反抗越
烈。游星最近常外出,而且每次都要梳理打扮一番。说来也可怜,高原上的女兵,不可能有
任何特殊的服饰。游星唯一的美化方法,就是把汽油桶一样肥硕的棉裤换成绒裤,显露出修
长的双腿。每当山风吹过的时候,罩裤不会粘在棉裤上,而是潇洒地随风摆动。
老协敏感地皱起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