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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曾提到过这个武器,他回忆说:“几年之前(他写于1881年),在米兰城堡里建造骑术学校的时候,人们发现了两枚铁蒺藜,我亲眼见过它们的样子,与列奥纳多描绘的一模一样。”列奥纳多这里使用的一语双关表明他参与过(或是希望参与)军事工程的活动。
痛苦老人一手掉落痛苦的尖物,另一只手则挥舞着一根树枝,树枝大概代表了悔恨的匍匐枝。“享乐”的动作跟他有些相似。年轻人一只手中落下一长串硬币,因为追逐享乐要花很多钱(这里不禁让人想起关于摩德纳的那个笑话——“我付10枚达克特金币却只能让我的鸡巴进入”),另一只手握着一根芦苇。列奥纳多对芦苇的解释颇有意思,因为那是不多见的双层文本,就恰如描写风筝的笔记那样,即表面上的主题会突然变成另一个更为私人的主题。列奥纳多在纸上解释道,享乐“右手拿着一根芦苇,右手因而没有用处,没什么力气,芦苇造成的伤口是有毒的”。这明显是芦苇的象征性含义,后面的文字却渐渐变成了某种回忆,抑或幻想。全文如下:
在托斯卡纳,人们将芦苇用作床的支撑物,来表示就是在床上人们做着虚幻的梦,就在床上人生一大块时间被消耗掉,也是在这里浪费了许多大好时光。就在清晨,大脑处于安静的休息状态,身体可以开始新一天的劳动,人们却只会享乐,或想像着无法实现的事情,或做一些导致身体衰老的乐事。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将芦苇置于床下的原因。
无疑,托斯卡纳区的人将编好的芦苇置于床下是出于实用考虑,而不是因为其象征含义。他在这个令人读得喘不过气的句子中总结并精心阐述的寓意更多是个人的想法。他这里是在自我忏悔:当他清晨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做过“虚幻的梦”,即性幻想;他对此深感内疚,因为他本该起床工作,也许是因为他性幻想的对象是男子。享乐手中那根男性生殖器状的茎秆是软弱而“无用”的芦苇,那芦苇明显就是射精后的生殖器的象征,从短文中我们可以知道射精是因为手淫,而非性交。关于感染的注解——“芦苇造成的伤口是有毒的”——使其完全具有“自我厌恶”的意味,这种感觉就出现在这个形象周围,似乎再一次将这幅画与米兰瘟疫的传播联系起来。
“美德与妒忌”系列素描给人同样的感觉,它们与“享乐与痛苦”所要表达的观点一样。这些相互矛盾的品质都相互包容;这些素描也都暗含性爱的含义。“美德”并非只意味着道德优良,还代表着“精神的力量”(因为美德“virtue”这个词来自拉丁语vir,字面意思是“刚毅”)和趋向完美的“才智”。一般说来,美德就其表现形式来看,是一个人更崇高或更完美的自我;而妒忌则对美德进行攻击,降级,贬损。与“享乐和痛苦”的素描类似,美德与妒忌也被画成一个连体人。画的下面写着:“美德出生之时,她又生出妒忌与自己作对,妒忌就像美德的影子永远伴其左右。”画中妒忌的眼睛被一支橄榄枝刺中,耳朵里插着一根月桂或香桃木的树枝。列奥纳多解释说,这是要“代表胜利和真理使她不快”。尽管列奥纳多将美德描述成女性(“她又生出妒忌”),但画中的美德却并非女性。“美德”的乳房特征不够明显,而且画中人物的动作更像是在性交,而不是分娩。该画与藏于温莎的一幅著名解剖人体画相似,在那幅画中切成对半的夫妇正在交媾。
在另一张素描里,有两个女子骑在一只巨大的蟾蜍上。画旁的说明文字表明两人分别代表“妒忌”和“忘恩”。死神在两人后面紧追不放,他是一个手持镰刀的骷髅架。从这幅画中我们再一次感到了瘟疫的含义。画中的“妒忌”正要将一支箭射向固定住的人的舌头一点,舌头象征“虚假情报”。在另一张素描上,“妒忌”骑在一个骷髅架上面。在这两幅素描里,妒忌都被描绘成一位老妪,乳房耷拉在胸前(“瘦骨嶙峋、形容枯槁”),却将“一张画着美貌的面具挂在脸上”。骑在蟾蜍和骷髅架上的女子这个形象暗含性爱的意味。这些画与列奥纳多早期一幅奇怪的草图有所类似。草图上画着一年轻女子骑在一个老人的背上,女子的脸颊已涂上了颜色。人们将该画称为《亚里士多德与菲丽斯》。众所周知,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娶了一个朋友的侄女,亚里士多德的年纪要比她大很多。尽管亚里士多德那时不过只有四十岁左右,但后人却添油加醋将两人描述成一个年迈的哲学家沉迷于一位适合婚嫁的年轻女子。A。E。波帕姆说过,“菲丽斯骑在亚里士多德的背上,这是中世纪犬儒主义偏爱的主题之一,象征了智力屈服于爱情。这个故事属于同一种类型的故事,比如篮子里的维吉尔的故事、参孙与黛利拉的故事。”列奥纳多在草图背面写下了一行字:“情妇 享乐 痛苦 爱情 嫉妒 快乐 妒忌 财富 忏悔”。
逃跑的方式(3)
《亚里士多德与菲丽斯》的草图也许比牛津大学收藏的寓言画要早几年,但我们可以对它们有相同的诠释。该草图的主题是有关性爱;寓言画则较为隐晦地表达了性爱的涵义。这些画给人一种“诱骗”或“熵”的感觉:所有的冲力都会被反冲力所抵消;所有装好的东西都会分崩离析;金子终会化成烂泥。一个人努力向上,但总有一个相反的力量拽他向下,那可能就是妒忌和其他邪恶的品质。与向上的力量相比,邪恶的力量可能更大,这些缺点或性欲的“腐蚀”能够使人丧命,使人犯罪,使身体衰竭而亡。
“摩尔人”的情妇(1)
通过高超的画技,他使她看起来似乎在侧耳聆听,而不是说话。
——贝尔纳多·贝林乔尼,《十四行诗》
早期的笔记本中写满了计划和方案,但这些计划和方案却涉及多个领域,令人印象深刻,涉猎广泛已经变成列奥纳多的特点。但不同的计划方案却都服务于一个计划——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宫廷里的工作。军事武器、城市规划、飞行器、建筑图纸,以及用于宫廷娱乐的文字游戏,这些都是列奥纳多为了成为“摩尔人”手下的“全能专家”所作出的努力,体现了继布鲁内莱斯基之后“工程师”这个词最为宽泛的内涵。这些工作永久地保留在笔记中,流传至今。卢多维科对他的努力有何反应,我们无从知晓,但他一定会惊叹于这个佛罗伦萨人出众的才华,但这种欣赏是否能转化成具体的资助呢?也许是的,就像他的佛罗伦萨同乡贝内代托·代,列奥纳多也会从斯福尔扎国库领取少量的小费、救济和不定期发放的薪水。也许卢多维科给钱是要他研制用于进攻的潜水艇和用蒸汽驱动的大炮;抑或是用于重新设计城堡花园里公爵夫人的“阁楼”。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当时米兰的朝臣托马索·特巴尔蒂说过一句令人心酸的名言:“活在宫廷,死在救济院。”写于这一时期的笔记本向我们讲述了列奥纳多的雄心壮志,却没有告诉我们他是靠什么过活。实际上,列奥纳多接的第一份卢多维科的工作既非军事工程也非建筑,而是为“摩尔人”年轻貌美的情妇切奇利亚·加勒拉尼绘制画像。
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不像他哥哥那样暴戾恣睢,道德败坏,但他却利用特权,沉溺于女色。在他眼里,女人只是他私人猎场里的小鹿,可以随意享用。不管女人自己怎么想,任何令他眼睛一亮的女子都知道他的宠幸就等于是为自己和家人拿到了一张通往快乐和特权的通行证。切奇利亚·加勒拉尼生于1473年初。她的父亲法齐奥是米兰的官员,在佛罗伦萨和卢卡做过大使。她的母亲玛格丽塔·布斯蒂则是一位著名的法学博士之女。切奇利亚家里殷实富足,但也不能说是富可敌国。她7岁大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她有六个兄弟,他们凡事都比她优先享受,因此她从小只是过着比较富足的生活。她聪明伶俐,知书达理,后来成为许多作家的资助人,马泰奥·班德洛就是其中一个。大量描写她的诗歌和信件使我们相信,她具有摄人心魄的美貌。但这个推论实属多余,用当时人们常讲的话说,她永远活在列奥纳多为她作的画像中,画像的名字是《怀抱白鼬的女人》。
她成为“摩尔人”的情妇的时间虽没有任何的历史记录,我们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1487年的一份资料正式解除了她与乔瓦尼·斯特凡诺·维斯孔蒂儿时订下的婚约。婚约的结束很可能就是因为卢多维科的宠爱的缘故。她那时不过14岁,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但这么小的年纪就结婚嫁人在当时也很普遍。1489年的初夏,切奇利亚不再与家人住在一起,而是搬进新修道院教区内一个房子里。那里应该就是她与卢多维科的爱巢。同一年,她的哥哥西耶利罗与人争吵时失手将对方打死,卢多维科的介入使他免于法律的制裁。有鉴于此,切奇利亚似乎应该在1487年成为卢多维科的情妇。直到1490年,我们才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两人的亲密关系,证据就是她怀孕了。
虽然切奇利亚的婚约可有可无,但卢多维科的婚姻则要麻烦许多。1480年,卢多维科出于政治原因,与费拉拉公爵的女儿贝娅特丽丝·德斯特订下了婚约。两人正式的婚礼仪式一天一天地逼近,为了庆祝两大家族的联姻,米兰届时会举行盛大的庆典。1490年11月8日,费拉拉公爵收到米兰大使雅科博·特罗蒂发的急件,上面说卢多维科对“公爵夫人”(即贝娅特丽丝)的求婚意图并不明确,因为他仍痴迷于“那个他所热恋的人”(即切奇利亚)。他还说:“在斯福尔扎城堡里她伴其左右,不管是去哪里他都带着她。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她。她现在已有身孕,看起来还是娇美如花,我常随同卢多维科去看望她。”可能是发现自己说得有些过了,特罗蒂最后老练地说:“但是婚礼时间不会改变,会如期举行。”他甚至在信中也用了一个双关语,即用sforzare指代斯福尔扎(Sforza),意指“强迫做爱”。
卢多维科与贝娅特丽丝的婚礼于1491年1月16日如期举行,婚礼仪式盛大排场。婚礼之后,切奇利亚还仍然占据着卢多维科的心。结婚一个月后,特罗蒂大使报告说,摩尔人“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他想到洛卡(他在城堡的私人房间)那里跟切奇利亚做爱,跟她静静地呆一会儿,这也是他妻子的意思,因为她不愿屈服于他”。显然,贝娅特丽丝因为卢多维科还与切奇利亚鬼混在一起,而拒绝与他同床。3月21日,特罗蒂又报道说卢多维科命令让切奇利亚搬出城堡,“他不想再碰她,不想与她发生关系,因为她现在肚子很大,在她为他生子之前不能再做那事儿了。”“摩尔人”4月安排切奇利亚住的那间房子可能就是新修道院里那个房子。
1491年3月3日,切奇利亚产下一子,取名凯撒·斯福尔扎·维斯孔蒂。诗人贝林乔尼连夜赶写了三首诗以庆贺孩子的诞生,他在诗中称切奇利亚为“Isola”(意思是“岛屿”,意指Cecilia/Sicilia),祝贺她生下了“摩尔人的后代”。贝林乔尼后来在1492年2月写的一封信中透露了他与切奇利亚的朋友关系,他在信中告诉卢多维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