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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百年华人诗歌选集-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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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来走去。并用小眼睛瞄住

  我的女人。一股鬣狗奔跑的气味。
  一场雨,比另一场雨

  带来更多污染物。片刻的
  坏念头,深透地伤害长年

  在秩序中生活的人。





7 年

  在碎玻璃的碴上走路。
  在不说本土语的城市里居住。

  感染的脚,在自己的意志中走。
  肉体后面的事物坚持着,让思想

  完成。使手停在
  黑暗突出的地方。语言

  到达我们仍未到达的那些地方。
  不断劳动。比一个精确的单词

  更孤独。在本地的人群中:
  比一种新的语言更坚强。





夏 令 时


  以审美的方式
  活在爱和爱打出的死结里
  被人类大多数厌恶的
  一种虫子,在黑暗里
  从一间房子爬向另一间
  房子。双层玻璃窗户
  向阳的一面,在夜晚明亮
  湿气中,颤动。谁在竭尽全力
  放松?逼问一再活着的
  含义?你放弃一切
  放弃强迫地孤独地
  迷惑地活在异国的努力
  你在深夜中看见
  那只虫子,疲倦的
  固执的精神,从一片国土
  到一片国土。事物的影子
  在具体的房间出现
  你在空荡中感受耳语
  灯光渐渐变亮
  你象深夜醒来的人
  发觉旅行
  在熟悉的不舒服的地方
  放弃努力获得的
  跟随一条船,穿过石堆
  在有水的地方,想象
  应当活成的样子
  想象:太阳是一条梯子
  从东方到东方
  一生,怎样在日子的光亮中
  一层层向上




禾子制作,感谢禾子十年来搜集当代汉诗的热情,欢迎访问禾子的天空。

 

 徐江诗选
徐江(1967… ),出版的诗集有《我斜视》(1999)。


冬雨 有一次,去新街口 戴安娜之秋 约翰·丹佛 霍尔斯特·斯维登堡·枯燥的一首诗 深蓝 一场雪后 我的友人 大好年华 谁能代替…… 东单小姐 群星与诗篇 纯诗 我为远处的景物伤心 沉吟 民主 身体 雾 为“哇塞”而完成的一首诗 自由



冬 雨


在消沉的为生计繁忙、困惑的时光里
就这么迎来了你——季候的变迁
一场落叶,一场而
一场氤氲中深藏的寒意
和昏黄的、激发人无限惆怅的阴霾

走在微湿的枯叶洒满的草地
我体验着失落已久的
那种沉浸于孤单、缄默的甜美
冬雨,撒布于天地间的潮湿气息
令我忆起少年时迷醉的一首歌曲
那迷醉之后我经历了多少光明的打磨呵
就像这脚下

微湿着在步履催促下翻滚、喘息的树叶
我尽力地,去履行这个民族文字上的使命
小心着
不让时代的微尘打扰和阻碍

冬雨,冬雨过后黄昏翩然来到
我沉浸在美好世界的昏暗中
感受这微凉时节所带来的
往日回忆的温暖




有一次,去新街口


一直想写首稍长的诗
名字都已想好 叫《梦中画卷》
写去年深秋 天津的一场丹麦音乐会
人物有我和妻子 剧场灯昏暗下来时
跳动的孩子们
但主题似乎不清 甚至简直没有
我只是很想在诗中记述音乐会当时的场景
我和妻子对音乐隔膜已久的那种
静坐的谛听 人生劳碌中途的喘息
还有暗场里孩子们偶尔今人心悸的
对妈妈的呼唤
我还想 说那种谛听一度是我早年对
生活的憧憬 我的梦
有几个瞬间 衔着乐声恹恹欲睡
我恍然想起这些年生活经历了那么多事请
而妻子 在身边 神情始终专注
她在想这些年她经历的事
复杂啊 诗
这首诗我终于没写

这之后有一次我到北京为杂志组稿
(没办法,我必须靠这个吃饭)
某个下午 和熟人路过新街口
走进过街天桥 我们来到中国书店旁一家
唱片店 去看新近有什么CD
那店是后建的 我读大学时根本没有
我妻子那时也不认识
唱片架上 西蒙与加丰凯尔 罗大佑
我那时听到他们的歌 也仅一小部分
那么一小部分 加上马路对面
新民面馆的红烧肉面
隔壁书店里旧书 还有一里地外的北魏胡同
它们与北京的夕阳交相辉映
构成我人生憧憬时期美妙的回忆

唱片店里的光很柔和
小楼梯里木制的 油漆的色调古色古香
几个伙计 几个客人 那么多
浩如烟海的CD
让人感觉美也有让人厌烦的一刻
买也买不完
而它其实与你并不亲近 它只亲近你的钱
音响则十分辛苦
一会儿西贝柳斯 一会儿爵士
我想起 大学毕业
什么时候曾对朋友们说过
想开个咖啡馆 书店 或唱片店
看来此设想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专利
十年了
中国人已变得足够优雅 绅士 淑女
冠冕堂皇
十年
难道这是我年少时的愿望

天一点点暗下来
我们走上长街 拦了出租
去赶赴一个什么首都文化人的聚会
同伴买到了一张好CD 一路上一直兴奋
喋喋不休
我则想着 将有哪些作者可以约稿
以及这些年往返于天津北京的日子
有许多东西在脑海里变得陌生
或是一点点 还原成生活中本来的样子
我能看到我的梦
但我坐的车 将我驶向另一个平行的梦
诗一首一首写
人生越来越立体
熟悉的城一点点教导我学会遗忘它往昔的
乐音

1998年的新街口渐渐被留在我们的身后了
我算了一下 两分钟
比现在我们读的这首诗要短




戴安娜之秋


一个妞儿就这么死了
(是“老妞儿”)
全世界替她哀悼
(多好呵,多美呵,多么悲怆)
黛安娜成功地撩起了裙子
(想当年,梦露也这么干了一下子
不过撩了一下又按住裙据)
让天下瞠目。

再没有什么可激起想象中的高潮
灰姑娘穿好了衣裳,给丈夫买了
一摞绿帽,馈赠王室
盛大的葬礼。
“英特耐”网上飞奔着闪过
贞洁的淫荡。
”再没有更好的了,”
媒体大亨与书贩们舔着
咸腥的小指,连声喟叹。

名女人死了,
带着她的憧憬的战栗和窗帘后惊悸的吻
把泪留给大家,
把王子留给英伦,
把爱留给火,一次稍纵即逝
不再的喘息
呵,秋风掠过麦草,掠过黄昏
开裂的快乐器
漏了的保险套……

之后,她为我们打开电视
那维庸踏在枯骨上,表演MTV
“古今美女今安在……”
一只手从窥视口伸进来
拨开了文明的暗锁




约翰·丹佛


那男人死了
直升机直坠入海,
鲨鱼们追逐碎片追了一夜

我不太懂力学:
有关坠落与浮起……
当电视呈现滴水的残骸
我在想:那个用声音终年忙碌的男人
此刻如何在寒冷的海水中小憩?
我也不太懂一个歌手理想中的死:
在倾覆的那一刻,天与地逆转
依旧是黑暗,但多么浩瀚
飓风与云层之上
内心的群星是否照常闪烁?

我听历了这一时代,太多死亡的音讯
唯有这一次
令我惊讶中略带幸福地忆起
夕光中王府井初秋的诱人
一盘制作简陋的磁带,一首《感谢
上帝,我是个乡下孩子》……

如此,我一点点进入美
进入北京与诗歌,古老都城肃穆沉思的庄严
我吮吸了异域的敏感,写出
被我同时代人所忽略的
我想,那遥远的乡谣歌手,定会对此表示赞同

十年,在更漫长于我写作的这十年以外的岁月
我听过暗夜里调频传来的他低低的歌声
我在歌声中睡去
然后费力地,一天天,一句句
唱出自己的歌

人总是要死的,
可不该太突然
那男人死了
装殓他的,是天空和海洋
理应如此!

他曾用爱和美来反抗一切
这洁净的葬礼,勉强配得上他
直升机直坠入海,鲨鱼们两手
空空,忙了一夜。




霍尔斯特·斯维登堡·枯燥的一首诗


我听到霍尔斯特的《行星》
是成年以后
那种内在的秩序和深邃使人惊异
有时能联想到
已经遥远的斯维登堡
曾揭示的奥秘

心与宇宙息息相关
你面前世界的倾覆
古人早就从星图上
一一窥见
他们惊恐着祈祷 却注定无可更改
这既存而静寂的忧伤

什么是命运 时代
那些琐碎的小小遭遇
个人与集体 你倏忽来去的
微小欢欣 不快 甚至历史
哪里有树木和天空同样久长
雨水不懈地 穿凿季节的石头

在夏天
阴霾时分
我想它们 感受 几许凉意
我真不知道以往
人们昭示的诸多精神 尚有多少
幸免于这冥冥的风化

这正如我会不时想起
早年的一次日出 清澈的江水
对恋情最初的渴望 我饲养过的
些许幼兽 站台或机场上
待发的钢铁怪物 这些
你都留不住

它们一次次远去
你一次次被抛在黑暗里
你痛苦 但还能坚持
你长久地找它们神奇的动力




深 蓝


“更深的蓝”也就是
更深的忧郁

他们没这么说
只是让报纸告诉我们
“速度在加快,剧变更简单”

电视上棋手的脖子变得僵硬
“更深的蓝”环绕着它
忧郁拥抱着智慧……

这是一个更加深蓝的夜晚
我坐在工余的疲惫与希冀间
哀泣

呵,文明就像炉膛里的一片纸
你掏它
却只抓到灰烬

棋局、传媒、电子鸡……
更深的蓝在操纵一切
我们不得不

去积攒足够的诗句
以备人民安度
新时代的荒年




一场雪后


你可以想象那一场雪
可以想象,有一场雪
从昨天夜里
开始落,落到今晨天明

你可以想象
有一个人因之而感念上苍
坐到窗前,眺望
白皑皑的楼宇、天地
眺望苍茫茫的白雪记忆

风在吼着,吼过
隆冬。湖面上都结着冰
阳光明媚
平静的生活不曾有大事发生
你一个人坐在窗前,想

在雪后,在明亮的、新的
一年刚刚开始的日子
缅怀流驶的时光
倾听着,分币一枚枚
轻悄的跌落




我的友人


我的友人星散,有的逝去
秋天的空气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喘息
枯叶依然在黄昏下燃烧着
我手抚额头
疾速走过路畔

噢一切
一切都已散去
美好的季节和青春
我不得不忍着泪水面对生活
嘴边挂着虚假的笑容……





大好年华


我们曾一道喝酒
一起听流浪者为我们唱他写的新歌
我们写诗 眼红肿着
谈我们肝肠寸断的祖国
为一位热爱的俄国诗人或阿根廷盲者
整晚谈论图书馆失窃的可能
我们聊彼此欣赏的女孩
从那些眼神里猜谁的希望大

然后我等各奔东西
然后每早八点准时上班 经受蹂躏
然后我等各自娶亲
盘算本地楼价
每月花销的最低可能
多年之后
我读到他寄来的早年诗作和信
说现在 已很少再写
我当时真愤怒呵
这就是
他妈的人们所说的“大好年华”



谁能代替……


谁能代替
那永存之物
对我们所发出的召唤

我们有时不认识它
只听到琴声,只记下梦语
只在夜半时分
数着心中凄惨的呻吟

但谁又能代替
那些星?发美、冷的光
在高天之上
令我们向往、恐惧
战栗

而后落泪
看脚下衰草连绵
暮色在无限里生长……





东单小姐


三个鸡从我坐的“切诺基”窗前穿过去
先是一个 然后她的两位同事跟着
这是东单 上午八点
停车等候的时分
她们穿过车的缝隙 跳上马路牙子
说笑着 冬日之光像射灯
打在她们头上 肩上

我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婊子
这些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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