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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还这样蠢!我怎么还这样天真?竟然还在用这种可笑的,完全站不住脚的想法来为程明开脱?
当我站起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的黑了.
我关了灯,拉上门,往公安局的大门外走去.
我怀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情,走进车水马龙的夜色中.
26)
我在程明所住的小区门口下了车,在门卫处登了记,沿着那条已经很熟悉的林荫小路向程明的家慢慢走去.
早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什么东西也没有吃,我竟然丝毫也没有感觉到饥饿.
一路上经过的家家户户,窗口不是弥漫出桔黄色的灯光,就是飘出电视节目的声音.
我在程明的大门口站定.
除了小花园里的路灯发出黯淡的光芒,我发现这间房子居然完全没有开灯.
就好象没有人在家一样.
不知怎么的,我竟然觉得有点紧张.
他出去了吗?
不可能.
他明明说在这里等我的.
为什么完全没有灯呢?
我试着用手指按下门柄,轻轻一推,沉重的桃花木门无声打开了一条小缝.一阵非常非常轻柔的爵士乐声高高低低,飘逸而出.
我的心收紧了.
──他果然在.
我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在走进黑暗的门口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有一种错觉,好象门后等待着一条大棒,会从我的后脑袭来,将我一棒打昏.
“程明?”我发出轻微的叫声.
屋子里开了暖气,很暖和,猛然从寒风中走进来,我竟然打了个激灵.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紧张.我觉得不对劲,有一种危险的直觉.黑暗中的房子看上去阴森森的,再加上那飘忽不定的音乐,太诡异了.
没事的,应该没事.我努力用理智来打击多疑.
他到现在为止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可是,他真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吗?
我记得以前来的时候,这里总是灯火通明.程明显然是那种不知节约用电为何物的家伙.今天为什么这样反常?
不知不觉间,我的肾上腺激素开始大量分泌.
如入无人之境,我直接穿过前厅,来到卧室的楼梯前.
为什么要紧张呢?这种感觉让我记起第一次到刑警队办案时的事情.那一次我和师兄去农村缉拿一个奸杀犯,结果被一大队手持扁担锄头的村民团团包围.那时的我,非常非常的紧张,拿枪的手都在抖.
在那之后很久,我都非常鲜明的记得当时的情景,那些农民恶意的眼睛,糙黑的手,和锋利铁器的闪光,还有我自己心脏的颤抖.我死死的握着枪,只有它给我唯一的安全感.射击一向是我的强项.但当时的情况是,我们又根本不敢开枪,我们拿着它只是做个样子,起起阻吓作用.枪柄深深的陷在我的手心里,安全脱险后才觉得痛,摊开手掌,发现我握得太紧了,手指竟然紫了一滩.
我紧贴着墙,仰面望向楼梯口.
“程明?”我压低声音再次呼唤他.
没有响应.
只有古怪的爵士乐在我四周环绕.
为什么要有音乐呢?是想用音乐来掩盖什么声音吗?──如果有什么声音的话.
又是一个方便的谋杀现场?
这样的想法让我不寒而栗.我的后背渗出汗水,衬衣极不舒服的紧贴在背上.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轻轻把手按在腰间.
那里有一把枪.
前天为了阿伯谋杀案而去领的枪.昨天上午破案后他们一定已经全数回缴,但我那时并不在分局.
我放轻脚步,拾级而上.
走廊很静,很黑.我慢慢走过去,站在主卧的门口,迟疑了一下,轻轻的扭开了它.
房间里黑得象个山洞.我记得程明睡觉不喜欢有光.他订制了极厚的窗帘,放下它们的时候,就是正午时分屋子里也得开灯.
我关上卧室的门.借着一点微光,我查看了书房和客卧.
没有人.
他不在楼上.
他在哪儿?
确定楼上没人之后,我迅速回到楼梯口,下了楼.
我来到大客厅,我从来没有在它没有开灯的时候来过这里,看上去好陌生.路灯的微光透过落地式玻璃洒了一半的屋子,沙发之类的家俱在暗处黑魖魖的,象沉重的影子.
一直以来听到的爵士音乐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幽暗中,CD机的电子讯号闪闪烁烁,我走过去,关上了它.
一下子就静了.
我心跳得太乱,一时不知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虽然很轻,但的确是脚步声,由远而近,从我的背后而来.
我紧张到极点的神经一下子炸开了.
我猛地转身.
与此同时,我听到他的声音:“子鱼……”
“站在那儿别动!”
我大喝的同时拔出了枪.
然后我看清了,就在我身后大约十步的地方那个高大的身影.屋里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好象非常的错愕.
他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这是当然的,任何人被一把枪这么指住,大概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用双手握着枪,直直地对准他.我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和呼吸.
停了一会儿,他好象失笑着说:“子鱼,你这是做什么?你……”
“站在那儿!不准动!”我提高了声音:“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放下!放下!”
屋里光线太暗了,他手上好象拿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我看不真切.
如果此时他抽出一把又直又长的西瓜刀来,我也不会感到惊奇.
“好,好,”程明说:“我放下,你别激动,我放下……”
“慢一点儿,慢慢的放下去.”我提醒自己,尽量看清他的一举一动:“就放在那里,放在地板上,对,好了,现在你站起身来.站到这里来,双手放到头上.不要动.”
他照我的话做了.
他站在大厅的中央,四周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攻击性的东西.他的双手放在头的两旁,非常合作,比我预想的顺利得多.
“子鱼,你到底怎么了?”他试探着:“我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的确给了我一个惊喜.”我冷冷的说:“我说过别动!你站在那儿,不要动,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他温文尔雅地把双手一摊,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和李信如,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字一字的说.
──否认啊!
否认啊!
说你们只是曾经的同学,你们根本毫无关系!
但是他开口了:“他是我从前的同学……也是我从前的恋人.”
我的耳边嗡的一声,只觉得一口气猛地涌到了嗓子眼,我的胸口火辣辣的痛,眼眶也火辣辣的痛.我全身发抖,握紧拳头.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我往前走了几步.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问过.”他平静的回答.
“你这混蛋!”
程明低哼一声,猛地侧过脸,黑暗中传来眼镜摔落地上的声音,他被打得后退了几步.
我的拳头仍然紧握着,指骨关节生痛.
我拼命控制住扑上去把面前这个人痛打一顿的怒火.我的理智提醒我,枪还在我手里,我得好好的把握住它,一旦沦为肉搏将会很麻烦,虽然我在警校曾经学过散打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个前蓝球校队队员至今仍是某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全身都是肌肉,真要打起来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子鱼,我可以给你解释……”他用手抚摸着面颊,口齿不清的说.
但是我粗暴的打断了他,我不想听他的解释.
“就象一个拼图游戏,对不对?”我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用枪指住他.
“什么?”
“很多很多零碎的小块儿,我们怎么拼,怎么拼也不对.事情完全错了,我们找错了方向.那是因为你藏起了最重要的一块.”
“你是说,我和李信如是恋人的事?”
“是你杀了他对不对?”我大声的,失控的大叫:“你杀了他,还有那个女孩子,对不对?!”
“你要是问我吗,我当然说不对.”
“站在那儿别动!”
“我只是想打开灯,我们不能在黑暗中这样说话.”
“别动.”
“好吧.”他似乎笑了一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在怀疑我……不,你已经相当肯定是我杀了李信如,就因为他曾经是我的恋人?”
“你当然会否认.”
“是啊,我必须得否认.不过,让我想想,你的推断是怎样得出来的呢?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不过你终究还是知道了──我和李信如曾经是情人,很多年前就在一起了,可是后来李信如结婚了,那时候我一定很伤心,但是算了,他的心还在我这里,我也就可以忍受,对不对?直到多年后他遇到了另一个女孩子,那位漂亮的周小姐,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勾搭成奸,而我就象一个惨遭拋弃的糟糠之妻一样,又是悲愤又是仇怨,所以终于愤而杀之──你终于找到了我的杀人动机了,是这样吗?”
“你想不到我会知道,是吗?因为李信如一直掩饰得很好,不,也许他是一个双性恋者.他很漂亮又有钱,这样的人一般喜欢寻找刺激.而你呢,你不甘心,只想他属于你,这就是你们的矛盾所在,终有一天你会无法忍受──这件事本身就暗藏杀机.”我咬牙节齿的说着,我不知道是否在期望他能反驳.
而他只是静静的听.
我觉得他的反应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当真相被当面揭露的时候,他不应该象现在这样镇静.他的表现简直太反常了.
他为什么还是这样冷静?我看不出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也看不到他有丝毫的反抗.
如果他不是有什么十拿九稳的诡计,就是一个冷静得可怕的,最难缠的罪犯.
等我说完了,他说:“子鱼,其实这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的.我是说,我和他的事.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那一次在电话里,你问我是不是西政的同学来找我,我没有回答,我知道你误会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不想你误会,以为我会把你当成李信如的……”
“替代品?”一提到这个,我的心就象被热油淋过一样:“你难道不是吗?”
“不是.”
我一呆.
“也许一开始,我注意到你,的确是因为……你有某些地方,很象信如,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他.我会慢慢地和你说,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越来越清楚,你不是他.所以,我不知道怎样和你说我与他的过去……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我本来想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后,把一切都说给你听的.在抓到真正的凶手之后,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可是在那天,你在公用电话亭给我打电话的那天,我差一点就想全部告诉你了,可是手机的讯号断掉了……我很犹豫,但我后来还是给你打过去,你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对自己说,这种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在电话里不容易说得清楚──我就是不希望你胡思乱想你知道吗?”
“是啊,如此一来,最清白的人就变成最可疑的人.”我嘲讽的说:“事实上,常常都是如此.最清白的那个最可疑──最可疑的却往往最清白.”
他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子鱼,我向你保证,你以为找到的最重要的那一块拼图,在整个案件中,根本无足轻重.”
“是吗?”
“我那天根本不在案发现场.我的不在场证明,不是你亲自去核实的吗?”
“你的不在场证明根本靠不住.当时那些服务生把你带到包房后,就离开了,他们并没有在那里整夜看着你.你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