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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他知道了？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应该很有知情权的对吧？
“那么您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意味着，胡安娜将是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的继承人。”菲利普的这个结论不啻于晴天霹雳，令我震惊不已。
“我已经听说，伊莎贝拉女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想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死去。”苍老的声音提到了我素未谋面的母亲，依照他的说法，很可能我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胡安娜有毋庸置疑的继承权，她会得到贵族议会的支持。而我作为她的丈夫，有与她共治卡斯蒂利亚的权力。”菲利普说道，他的声音开始让我发抖。“至于阿拉贡……”
“路易十二的军队正在集结。”说道这里，苍老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寻求一个确定的讯息。几秒钟后，他继续说道，“瓦卢瓦和阿拉贡开战只是时间问题。如果阿拉贡战败，我们便有机会鼓动贵族议会罢免斐迪南二世。”
“胡安娜将有机会成为阿拉贡的女王。哈布斯堡家族入主伊比利亚将指日可待。”不用看他的脸，也可知道此刻的菲利普定是踌躇满志的。
“也许可以说服陛下暗中给瓦卢瓦支援，确保他们能够打败阿拉贡。”
“路易十二很不好对付。他的胃口很大，想吃掉亚平宁。如果任由他发展，我们未必能占得便宜。”
“您说的很正确。另外，恕我直言，殿下。您需要控制好……”
“我知道。”菲利普打断了对方的话，“我自有分寸。”
我拼命地控制着自己，才使自己不发出声音。我浑身颤抖得厉害，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抱着兔子的手臂越来越紧，它在我的怀里不安地挣扎着。我现在却也顾不得这些。我清楚得很，那个苍老的声音想要说的是“您需要控制好胡安娜”，而菲利普非常明白该如何去做。几天前他便得知了胡安王子去世的消息，几天前，不正是他说要和我重新开始的时候吗？政治上的利害关系他和他的谋臣算得分明，而我不过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罢了。菲利普，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真正爱上你，你就被我无意中揭开了包裹着险恶用心的甜蜜糖衣。
哼，有什么了不起。你假意待我，我也未必真心对你。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落在了兔子棕黄相间的皮毛上，将它们晕染成了不均匀的色块。我明明就不在乎的，为什么还要哭？我明明就不喜欢那家伙的，可为什么心还在痛？
“继续关注瓦卢瓦和阿拉贡的事态进展。”
“我会留心的，殿下。”
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跌坐在地。兔子离开了我的束缚，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而我跪坐在地毯上，无声地哀悼着我那还未开花就已经凋谢的爱情。心中曾燃烧过小小的希望之火，以为自己会是幸运的一个。谁知现实总是残酷得令人心寒，它毫不留情地扑灭了所有不该出现的希望。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正在伤心的我突然间感到了窗帘外面的动静。书房里还有一个人！
脚步声逐渐向我隐匿的方向逼近。他已经发现我了！事到如今，我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人在窗帘前面站定，冷哼了一声。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窗帘猛得被掀开了，我惊恐地抬头看去，当我看清对方的脸时，不禁惊呼了一声！
怎么会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抉择
脚步声逐渐向我隐匿的方向逼近。他已经发现我了！事到如今，我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窗帘猛得被掀开了，我惊恐地抬头看去，当我看清对方的脸时，不禁惊呼了一声！
雨果？！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我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这家伙什么时候从巴黎跑出来的？
“巴黎有几条通向城外的密道，我很幸运，知道其中一条。”雨果仿佛是知道我的疑惑，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还是老样子，一头卷曲浓密的黑发，留着嚣张的八字胡。只是现在的他，眼神中多了几分狡诈与圆滑。
“你到底是谁？”我打掉了他欲扶我起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紧贴着窗户问道。
“雨果。”这个回答还真令人惊喜！
“很抱歉，殿下。我无法回答您更多。”他耸了耸肩膀。
“好吧。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只想赶快溜之大吉。我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准备跑路。
“您一直躲在这里？”雨果问道。
“那又怎么样？”我脚下一顿，强撑着气势反问道。看样子，雨果是菲利普安插在瓦卢瓦王国的奸细，刚才的对话他也应该在场。我被菲利普的话搅乱了心智，一个疏忽被他抓个正着。如果他向菲利普汇报这件事，我很可能马上就要被“控制”了。
“您不怕我向大公殿下汇报这件事吗？”他洋洋得意的样子看起来真讨厌。
“随便。”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他越想要挟我，我越不让他得逞。
“不愧是阿拉贡的胡安娜。”他啧啧赞叹着，然后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没有在这里看见任何人，您也没有看见我。”
“当然，我刚从花园里回来，正准备去餐厅吃午饭。”我顺着台阶往上爬，冲他微微一笑，优雅从容地离开了书房。
趁着四下无人，我一路小跑回到了寝宫。瘫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兔子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时候我也没心情想这些。我满脑子都是刚才菲利普他们在书房中的对话。我该怎么办？
我讨厌被人利用，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政治纷争的关键棋子。根据我不多的经验，棋子的下场都不会太好。该如何让自己远离漩涡中心呢？脑海里杂七杂八地闪现着各种想法，却没有一个能抓住头绪。如果是真正的胡安娜，也许会想到解决的办法吧？不，也不一定。胡安娜爱他那么深，说不定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而我呢？我迅速分析着形势，却没发现菲利普已经走了进来。
“想什么呢？怎么不折腾了？”他很自然地坐在我身旁，把我垂在前面的头发别在了耳后。
“累了。”我下意识地躲了躲，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
“那就休息一会儿，我让侍女把午餐送过来，我们在这里用。”他替我做了决定，准备摇响床头的铃。
“不，我不想吃东西。只想休息。”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他的温柔，他的笑容，现在看来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与其说他在对我用心，不如说他是在对伊比利亚半岛用心。
“你怎么了？胡安娜？不舒服？”他伸手想摸我的额头，又被我躲开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发现了端倪，一把把我的身体扭过来，正对着他。我努力让自己与他对视，此时他的双眸里充满了探究。
“没怎么。只是，突然间有点累。”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我对自己说。我拼命挤出了一个笑容，对他说道，“让我睡一会儿吧。等睡醒了再去找你，好么？”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最后轻轻地捏了下我的脸蛋。他笑着说道：“好吧。”
我终于松了口气。
他坚持要看我躺下才肯离开，我将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他的眉梢嘴角尽是笑意，对我说了声“好梦”便离开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头脑里突然闪现出了灵光。
我不是胡安娜，我根本不需要承担她所承担的责任。我可以不是阿拉贡的公主，可以不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更可以不是他的妻子。我不是胡安娜，我没那么爱他。胡安娜无法离开皇宫，但我可以。
我要离开这里！而且越快越好！
一瞬间，我下定了决心。
可是，我又能去哪儿呢？对未来未知的迷茫让我有些惶恐。在这个年代，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存。在巴黎的时候，我发现虽然这个时代的女性已经有了工作机会，但大多局限于手工业，比如纺织、缝纫等等。除此之外，提供给女性的工作并不多。虽然卡尔曾经提过，巴黎有一家酒馆是由女人经营的，但显然这只是个个例。而且听说由于其他酒馆的排挤，女人的酒馆只能勉强维持。看来女人想要独自生存并不容易。
我的特长是算账，会有人雇佣个女账房么？恐怕很困难。手工活我不会做，开店又没有经济头脑。难不成我去做修女？
做修女也没什么不好。我颇有点自暴自弃地想道。好歹是公务员，旱涝保收，还管吃管住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前的第一步，是先从这里逃出去。就算是去当修女，我也不愿意在这里被人随意摆弄。嗯，跑的时候要多带点珠宝首饰。想着想着，一股浓烈的困意向我袭来，我没抵挡住睡魔的侵袭，慢慢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菲利普的脸。我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骨碌坐了起来。
“你怎么……”
“你睡了一个下午。”他说道。
“是么……”一想到我很快就要与面前这个带着温柔笑意的人永别了，心中生出一股不舍。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说到底，我还是喜欢他的。只是这种喜欢还没有完全转化为爱。这也许是我的幸运。
“三天以后，我们启程返回佛兰德宫。”
“这么快？！”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回佛兰德宫可和从巴黎逃出来时不同，届时菲利普会带着宫廷侍卫和侍从，想要在路途中逃跑，可谓难上加难。我必须从这里逃出去！可是没有内应的我，面对守卫森严的宫殿，又该如何逃出去呢？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人竟然主动找上了我。
当天夜里，当我做贼一般在宫殿里窥探逃亡之路的时候，不期然在树林间撞见了雨果。
“殿下兴致不错。”他一上来就揶揄我。
“今晚的夜色很美，我赏月！”我毫不犹豫地回击。
“月色？”他抬头看了看被浮云遮挡住的残月，又看了看我。
“谁允许你和我这样说话的？你又在这里干什么？”这是我第一次用身份压人，我努力做出很有气势的表情，希望能唬住雨果。
“您想逃出去么？”雨果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想干什么？”我警惕地问道。
“您只需要告诉我，想，或不想。”
我看着雨果，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敢这样问我，自是已经笃定了我的想法。可他真的会帮我离开这里吗？会不会，等待着我的是下一个陷阱？
“你到底是谁？”我一字一句地问道。这是我第二次询问他的身份。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现在很想逃离这里。对么？”他紧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你想多了。”我否认了他的话。虽然接触不多，但我已然感到雨果这个人深不可测。与他谈判无疑于与虎谋皮。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听到我的否认，他轻笑了一下，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一，对我说实话。二，我马上去禀报大公殿下，今天中午发生的事。”
“你……”面对他的威胁，我一时无计可施，只好横下心来承认道，“我是想逃出去，怎么样？”说罢，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让他最大限度地感到我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