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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开口训斥。只是王老夫人的性子,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到骨子里,像二夫人,无论她犯了多少的错也能替她兜着藏着。但讨厌一个人也一定会讨厌到骨子里,例如蒋氏,她就能不顾儿子的脸面,将她的面子往地里踩。
王楹道:“母亲还是少说这些话吧,祖母听到了,吃苦头的还不是您。”停了一会,又道:“母亲顺着点祖母的意思,在这里安心的抄上几遍《女戒》,就当静心。檀姐儿已经使人去找父亲了,等父亲回来替您到祖母那里求求情,母亲很快就出来了。”
王楹又安慰了蒋氏一阵,之后才出了祠堂。等回到栖霞院,王楹安抚了一下正在等消息的秋葵和秋堂等人,又让她们在母亲不在的时候好好管着栖霞院。
秋葵和秋堂等人出去后,王楹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伫足想了一会,接着转身去了刘姨娘所居的东跨院。
王楹进来时,刘姨娘正与二老爷的一个妾室湘姨娘在屋子里一边做针线一边说话。刘姨娘不大爱出门,也不爱跟府里的其他妾室结交,也就湘姨娘因为经常上门来,能与她多说几句。
刘姨娘见王楹进来,有些意外的道:“楹姐儿,你怎么来了?”
湘姨娘看到她,也道:“哟,是五小姐来啦。”说着放下针线,站起来要给她行礼。
王楹侧身避开,微笑着道:“湘姨娘也在啊。”
湘姨娘道:“我来找刘姨娘说说话。”说完弯着嘴角笑了一下,她颜色出挑,笑起来颇有几分倾城佳人的味道。她继续道:“五小姐是来看望刘姨娘的吧,正好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正准备回去,就不打扰你们母女说话。”她知情知趣,人家母女要说悄悄话,可不会想要她一个外人在旁边坐着。
刘姨娘微笑道:“什么打扰不打扰,妹妹见外了。”话虽这样说,但却并没有邀请她留下来,反而站起来准备送她出去。
湘姨娘笑了笑,转身准备出去,她的丫鬟抱着针线筐跟在后头。
刘姨娘将她送出屋子,湘姨娘转身握住她的手,道:“外面天寒,姐姐不用再送了,妹妹下次再来寻姐姐说话。”
刘姨娘道:“那妹妹慢走,我盼着妹妹常来与我作伴呢。”
湘姨娘走后,刘姨娘转身回了屋子,便看到王楹正坐在她刚才坐的桌子前面,拿着她针线筐里一只没有绣好的鞋子在瞧。
刘姨娘走到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将桌子上的碎布和剪刀收拾进针线筐里。王楹拿着那只鞋子问刘姨娘:“姨娘,这鞋子可是给我做的?”
刘姨娘抿着唇笑着并不说话,王楹便知道她这是默认了。刘姨娘看着她,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听说夫人被老夫人训斥了,夫人如何了?”
王楹深叹了口气,轻愁道:“只怕要吃些苦头。”但却没有说会吃什么苦头,接着又继续道:“等父亲回来,让父亲向祖母求求情吧。”
刘姨娘没有再多问。
王楹又问起刘姨娘的院里的事情来,比如说院里的丫鬟服侍的尽不尽心,炭够不够用之类的。
刘姨娘看着眼前柳眉秀目的少女,不由露出温和慈柔的神色来。当年从老爷手中接过她时,她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小胳膊小腿的躺在襁褓中,一见她就笑,将她的一颗心都要笑化了。她在她身边养了两年,亲眼看着她学说话学走路,她哭了笑了的时候,会长着手对她喊姨娘。后来蒋氏进门,将她抱回身边去教养,那时候她看着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只觉得心都缺了一块。她这辈子子女缘薄,但对她,却打从心里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
刘姨娘笑容温和的道:“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我。”
王楹道:“那就好。若姨娘缺了什么,以后就跟我或母亲说。”
栖霞院外,寒风呼呼的吹着。湘姨娘望着东跨院的方向,叹了一句道:“母凭女贵,还是刘姨娘有福气,命好什么都比不上,一辈子只要安安分分的,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她身边的丫鬟不解道:“刘姨娘有什么福气,既不得宠又没儿子傍身,虽然生了五小姐,但五小姐从小抱到三夫人身边养,我可听说,五小姐对三夫人可比刘姨娘要亲近的多。还不如姨娘呢,姨娘正得老爷的宠,又有了九小姐,等以后再生个哥儿出来,那才是好日子呢。”
湘姨娘道:“你懂什么!”男人的宠爱若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二老爷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带个更年轻漂亮的姨娘回来,到时候她的命运,也不过是落花一般随人踩罢了。而一个失宠的姨娘,生再多的儿女也未必护得住。
反而刘姨娘,有五小姐这么一个女儿在,就是一辈子不得宠,也不用愁以后会被人轻贱。做妾能做到不争不抢就有好日子过,那才是福气。
湘姨娘又问道:“你说,五小姐是像刘姨娘多一些,还是像三夫人多些?”
丫鬟答道:“大家都说五小姐长得像刘姨娘,不过刘姨娘本就有几分像三夫人,老话又说谁养得像谁,五小姐在三夫人身边养大,五小姐与三夫人也有几分像。”
湘姨娘却没理丫鬟的话,有些自言自语的道:“要我说,其实五小姐长得更像三夫人一些。而三夫人对这个养女,可真的是视如己出。”
丫鬟道:“三夫人贤惠。”
湘姨娘突然笑起来,点点头道:“是,确实够贤惠的。”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丫鬟在后面有些摸不着脑袋的抓了抓头。
第11章 后爹
禧华堂里。
火红的烛火在烛台上“突突”的跳跃着,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在烛火的照耀下,光滑的青砖地板上映出两个长长的身影。
王老夫人坐在炕上,手持一串念珠,对坐在床炕另一边的儿子冷声道:“见过偏心的爹,却没见过像你这么偏心的。你再是不喜秦氏,难道桢姐儿和涵哥儿不是你的儿女?看看他们被你媳妇作践得……我王家正经的嫡出儿女,连丫鬟婆子都能随意欺负,你看到这个就不觉得愧疚?蒋氏进门十几年,不尽母职,不顺婆母,不事舅姑,如此不德不贤,你这个做丈夫的不说多加管教,反倒还有脸来我这里求情?”
王清稍做惶恐状,对王老夫人道:“母亲这样说,儿子真是无地自容了。”
王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道:“你若真晓得‘无地自容’怎么写,能将我的话听进一两句,好好管辖着你媳妇,也不费我这一番苦心了。”
王清道:“蒋氏性子疏懒单纯,又因继母身份尴尬,不愿多插手桢姐儿和涵哥儿的事以免外人生出误会,为此这些年忽略了桢姐儿和涵哥儿,没有尽到母职,这是蒋氏的错。但蒋氏本性不坏,若说蒋氏指使下人刻意薄待打压桢姐儿和涵哥儿,这种事蒋氏却是不屑做的。且主弱奴欺,涵哥儿常卧病在床,性子又孤弱,一些胆大的奴才仗着他性子软,故意克扣欺压他也是有的,倒不能非说是蒋氏指使。”
王老夫人略有薄怒的道:“你这话是指责你母亲故意冤枉了你媳妇了?”
王清连忙道:“儿子不敢!”
“不敢?为了你那个媳妇,当年连功名前程都差点不要了,更是为此冷落秦氏,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说完,又略略抬高了声音,道:“果真是红颜祸水,你那媳妇除了一身皮囊好看些,其他有哪一点是好的。娶妻娶贤,当年秦氏虽是算计了你才进的门,但自嫁你,为你管理后宅孝顺公婆抚育子女,样样不比你现在的媳妇强?但瞧瞧你当年对秦氏做的那些事,哪里有顾天理人情。”
说起秦氏,王清脸上不由多了一份愧色。
当年,他与蒋氏本是青梅竹马,王蒋两家上一代的老太夫人更是在他们小时便约定了两家的亲事。直至蒋氏及笄,两家便开始过三书六礼将亲事定下来,只是不想在这中途出了意外,成了他之后几年都不能释怀的悔恨。
小时蒋氏与秦氏交好,他通过蒋氏亦认得了秦氏,三人因此常在一块儿玩闹。他当时少不经事,不曾想到秦氏会对他情愫暗生。他与蒋氏准备定亲时,秦氏在家族的安排下亦是准备参选进宫。但秦氏会以饯别之命邀请他与蒋氏到府中,最后却设计了一场公子闯香闺破坏小姐青白的戏码,却是他不曾想到的。因为此事,两家不得不中止了他与蒋氏的亲事,而他不得不娶了被他破坏了“清白”的秦氏。
他当年固然怨愤坏他姻缘的秦氏,将秦氏娶进门后却待她一心冷落。只是人死如灯灭,过往恩怨皆成灰。秦氏已亡,他对她当年算计他所生的怨愤,也随之他得偿所愿娶了蒋氏,和时间的流逝慢慢减轻。而为自己当年对秦氏的所为,却慢慢生出了几分愧疚。
王清面带愧色的道:“当年,是我对不起秦氏。”
王老夫人突然从炕上直起身来:“你何止是对不起!”说完顿了顿,声音又略带严肃了几分,继续道:“我问你,当年秦氏是怎么死的?”
王清脸上略微惊了一下,但惊色一闪而过,接着很快又恢复常色,对王老夫人道:“因难产大出血,不治而亡。”
王老夫人又“哼”了一声道:“秦氏究竟是如何去的,天知你知,别人也未必不知。”当年秦氏进门,她虽也不喜她对儿子的算计,但自进门后,秦氏对她孝顺曲从,人前人后小意侍奉,衣不懈怠,她慢慢也对她改观,后面婆媳相处和睦,因此在她心中,对秦氏总存了几分怜惜的。
王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儿子,他对她虽恭敬孝顺,但这恭敬孝顺中,却总又存了几分客气疏离。这个小儿子自小聪明伶俐,三岁时便被抱到公婆膝下,由公婆亲自教导抚养。孩子不养在自己身边,母子二人的关系本就比其他两个儿子要生疏些。后又有她与秦氏算计他与秦氏圆房的事,反将这个儿子的心推得更远了。
王老夫人又不由深深叹口气,到底是自己最出息最能仰仗的儿子,虽对他有所不满,却也不敢对他逼得太紧。王老夫人颇有几分无奈道:“儿大不由娘,你现在大了出息了,我也管不住你,你有什么不对的,我嘴上说你几句,你愿意听就听着,不愿意听,我也拿你没法。你好自为之吧。”
王老夫人顿了一会,接着又道:“涵哥儿院里那些胆大心大的丫鬟小厮,我已经全部发卖出去了,我又重新拨了一些人到他院里服侍。你媳妇不管涵哥儿,你自己对这孩子也不上心,以后他院里的事就让我来管吧。你不要儿子,我还要我孙子呢。”
“儿子惭愧!”
因着王清求情,王老夫人到底不能不给儿子几分脸面,因此蒋氏被罚祠堂抄写《女戒》的事,最终也只执行了一个晚上,蒋氏便被放回来了。
虽只有一个晚上,但蒋氏还是吃了不小的苦头。
她自小害怕鬼魅之物,与那么多的牌位呆了一个晚上,虽然都是自家祖宗,但谁知祖宗会不会没认出儿孙将她冲撞了呢。蒋氏回来后,让人搬了火盆来跨,又让人给她煮了一碗猪脚面线吃下去,她心里才好了些。
对于这“小惩大诫”式的惩罚,最不满意的只怕是秦妈妈了。自从蒋氏被放了出来,秦妈妈就一直在王桢面前一会埋怨王老夫人罚得太轻,一会又不岔的说王三老爷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