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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幻之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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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并不是经常浪费时间做这种东西——” 
  他停止了说话,盯着一座大约五英尺高的木头人像。 
  “喂,这是什么?” 
  “这是为国际联合展而创作的,梨木的,名叫《崇拜者》。” 
  她望着他。他紧紧地盯着它看,接着——突然地,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狂怒地质问她: 
  “那么这就是你邀请格尔达的原因了?你怎么敢这样?” 
  “我不能肯定你是否会看到……” 
  “看到它?当然我看到了。它就在这儿。”他将一根指头点在了那宽广的粗厚的颈部肌肉上。 
  亨里埃塔点点头。 
  “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颈部和肩膀——还有那厚重的向前的斜面——那分屈从——那恭顺的目光。它出色极了!” 
  “出色?看这儿,亨里埃塔,我不能忍受它。你给我离格尔达远点儿。” 
  “格尔达不会知道的。没有人会知道。你清楚格尔达永远不会从这儿认出自己——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况且这不是格尔达,这不是任何人。” 
  “我认出了它,不是吗?” 
  “你不同,约翰。你洞察事物。” 
  “这是它该死的颈部!我无法忍受它,亨里埃塔!我无法忍受它。你难道不明白这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 
  “是吗?” 
  “你难道不知道吗?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你那平常所具有的敏感到哪儿去了?” 
  亨里埃塔缓慢地说: 
  “你不明白,约翰。我认为永远也不能使你明白……你不了解想要某种东西是什么样的感觉——天天看着它,——那颈部的线条——那些肌肉——头部向前倾的角度——下巴周围的沉重感。我曾天天看着它们,想要它们——每次我看到格尔达……最终我不得不拥有它们!” 
  “无耻!”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但当你想要某些东西的时候,你不得不以那种方式得到它们。” 
  “你的意思是你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你不在乎格尔达——” 
  “别傻了,约翰。那就是为什么我要塑那座小肖像的原因。用来取悦格尔达,使她高兴。我不是没有人性的!” 
  “你恰恰是没有人性。” 
  “你真的认为——坦白地说——格尔达会从这座肖像中认出她自己吗?” 
  约翰不情愿地看着它。生平第一次,他的怒火与怒气向他的兴趣屈服了。一座奇怪的谦顺的肖像,一座向看不见的神奉献崇敬的肖像——它的脸扬着——茫然,麻木,充满了热爱——极为强烈,极为狂热……他说: 
  “这是你创作的一件相当可怕的东西,亨里埃塔!” 
  亨里埃塔微微颤抖着。 
  她说:“是的——我认为” 
  约翰尖锐地说: 
  “她在看什么——它是谁?在她前面的?” 
  亨里埃塔迟疑了一下。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古怪的语气,她说: 
  “我不知道。但我认为——她肯定是在看你,约翰。” 

  
  

 





第五章



  餐厅里,小男孩特里正在进行另一场科学陈述。 
  “铅盐在凉水里比在热水里更容易溶解。如果你加入碘化钾,你会得到黄色的碘化铅沉淀。” 
  他期望地看着他的妈妈,但心中并没有真正充满希望。父母亲,从年轻的特伦斯的观点来看,总让人悲哀地感到一种失望。 
  “你知道那些吗,母亲——” 
  “我不知任何关于化学的事情,亲爱的。” 
  “你可以在书里读到的,”特伦斯说。 
  这是一个对事实的简单的陈述,但在它后面隐藏着某种愁闷和渴望。 
  格尔达没有听出这种愁闷和渴望。她陷入了自己所布下的不幸的陷阱当中,一圈一圈又一圈。她从这个早晨起床后就一直感到不幸,并且意识到这个漫长而可怕的,同安格卡特尔家人在一起的周末,最终将会降临到她身上。呆在空幻庄园,对她来说总是一个噩梦。她总感到困惑不解和被遗弃。露西。安格卡特尔,从不说一句完整的话。她那快速的前后不连贯的话语,和她那明显的试图做出的友好,使她成为她最害怕的人物。但其他人也差不多一样糟。对于格尔达来说,这纯粹是受苦受难的两天时光——为了约翰而忍受这一切。 
  而约翰在这个早晨伸懒腰的时候,用一种百分之百愉快的语调强调说: 
  “想到我们将要去乡间度这个周末,感觉真是棒极了。这会对你有好处的,格尔达,这正是你所需要的。” 
  她机械地微笑着,并以一种无私的坚毅说:“会很愉快的。” 
  她那双难过的眼睛在卧室里环视着。那壁纸,奶白色的条纹配有黑色的小点,正好和衣柜相配;那镜子过于前顷的红木梳妆台;那令人愉快的天蓝色地毯;那幅绘着湖区风景的水彩画。所有这些可爱的东西,她要到下星期一才能再见到它们。 
  取而代之的是,明天早晨,一个老弄出声响的女仆走进那间奇怪的卧室,在床边放下一杯盛在漂亮碟子里的早茶,拉开窗帘,并重新放置和叠好格尔达的衣服——一个使格尔达感觉太热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的东西。她将悲惨地说谎,忍受这一切,试图通过想“只剩下一个早晨了”来安慰自己。就像在学校里那样,数着日子。 
  格尔达上学的时候过得并不愉快。学校甚至比其他地方更缺乏安慰。家里好一些。但即使在家里,情况也不是很好。因为他们所有的人,当然了,都比她伶俐,比她聪明。他们的评价,机敏,不耐烦,并不十分友好,曾在她耳边就像风暴一样呼啸。“哦,快点儿干,格尔达。”“奶油手指(译注:奶油手指指拿东西拿不稳的人)给我那个!”“哦,别让格尔达干那个,她会做很久的。”“格尔达从不能领会任何东西……” 
  他们,他们所有的人难道都没看出来,那只会使她更迟钝,更愚蠢?她变得越来越糟。她的手指更笨拙,智力更迟缓,对人们所说的更加茫然无措。 
  直到有一天,突然地,她抓住了问题所在,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几乎是偶然地,但千真万确地,她找到了防卫的武器。 
  她变得更迟钝了,她那迷惑不解的目光甚至更茫然了。但现在,当他们不耐烦地说:“哦,格尔达,你多愚蠢,你理解吗?”她就能够在茫然的表情之后,秘密地暗自窃喜……因为她并不像他们认为的那么愚蠢。通常,当她假装不理解的时候,她确确实实地是理解的。并且常常故意地,无论她做什么她都减慢速度。当人们不耐烦的手指从她那儿抓走东西的时候,她自己在心中暗暗地笑了。 
  因为,温暖和快乐,是对高人一等的一种私下的理解。她开始,十分经常地,有一点点开心。是的,你知道的比人们认为您知道的多,确实很有趣,能够做一件事情,但不让任何人知道你能够做它。 
  而且这么做是有好处的,你会突然发现,人们常常替你做事。那样会为你省掉很多麻烦。并且,如果人们习惯了为你做事的话,你就不必再做了,而人们也就无法知道你做得有多糟。于是,慢慢地,你转了一个圈后,几乎又重新回到了你的起点。感觉到你能同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样自由地坚持自己的立场。 
  (但这是不可能的,格尔达觉得害怕,和安格卡特尔家的人在一起时自如地把握自己,安格卡特尔家的人总是那么远远地在你前头,你甚至感觉不到你和他们同处在一条街上。她是多么憎恨安格卡特尔家的人!但那儿对约翰有好处——约翰喜欢那儿。他回到家时,精神多了——有时也不那么爱发火了。) 
  亲爱的约翰,她想。约翰出色极了。每个人都这样认为。多么能干的一个大夫,对病人又是那么和善。总是工作得精疲力竭——对医院的病人投入那么多的关怀——他所有这方面的工作都没有得到补偿。约翰是那么不在乎——如此真正的高尚。 
  她早就知道了,从刚开始就知道,约翰才华横溢,并且将达到事业的顶峰。他选择了她,而他完全可以娶一个比她聪颖得多的女人。他不介意她的迟钝、愚蠢以及不十分美丽。“我会照顾你的,”他曾这么说。美好地,相当专横地,“别担心任何事,格尔达,我会照顾你的……” 
  就像一个男人应该做的那样。想起约翰曾选择了她,这是多么美好。 
  他曾带着他那突然的,极具吸引力的,半辩解的微笑说:“我喜欢我自己的行为方式,你知道的,格尔达。” 
  哦,没问题。她总是试图在每一件事上都对他让步。即使是最近当他变得那么容易发火和神经质——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使他高兴。而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做的没有一件事是正确的,人们不能责备他。他是那么忙,那么无私—— 
  天哪,那盘羊肉!她应该把它送回去的。仍然没有约翰要来的迹象。为什么她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那不幸的暗流又一次席卷了她的全身。那盘羊肉!这个和安格卡特尔家人在一起的可怕的周末。她感头疼。天哪,她现在就要头疼了。而每当她头疼的时候,约翰总是很烦恼。他从不给她任何药。而这对一个医生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取而代之的是,他总要说,“别想这个,用药伤害自己没有任何用处。去做一次轻快的散步吧。” 
  那盘羊肉!看着它,格尔达感到那个词在她疼痛的脑袋里不断重复,“那盘羊肉,那盘羊肉,那盘羊肉……” 
  自我伤感的眼泪涌满了她的眼眶。“为什么,”她想,“没有一件事我能做对?” 
  特伦斯穿过桌子看了看他的母亲,接着又看了看那盘带骨羊肉。他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吃饭?大人们是多么愚蠢。任何判断力!” 
  他大声地用一种谨慎的语气说: 
  “尼科尔森。迈纳和我准备在他父亲的灌木丛里制造硝化甘油。” 
  “是吗,亲爱的?那会很有趣的,”格尔达说。 
  如果她现在打铃,告诉刘易斯把这盘带骨羊肉拿走——还有时间。 
  特伦斯带着淡淡的好奇心看着她。他本能地感觉倒制造硝化甘油不是那种会被父母鼓励的事。他巧妙地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轻描淡写地对母亲说起这件事。他的判断被证明是正确的。如果凑巧发生一场大惊小怪的差错而受到责难,他将用一种受到伤害的语气说,“我告诉过母亲的。” 
  他依然模糊地感到一种失望。 
  “即使妈妈,”他想,“也应该知道硝化甘油。” 
  他叹了口气。一种只有童年才能感受到的强烈的孤独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父亲不耐烦听,他的母亲又太不用心。而曾纳则是一个愚蠢的小孩。 
  那一页页有趣的化学实验,但谁又注意她们呢? 
  砰!格尔达惊跳起来。这是约翰诊室的关门声。约翰正在上楼。 
  约翰。克里斯托带着他自己特有的那种充沛的活力,闯进屋子。高兴,饥饿,不耐烦。 
  “上帝,”他坐下后叫道,并精力充沛地磨了磨切肉刀。“我多厌恶那些病人!” 
  “哦,约翰”格尔达迅速地抱怨,“别这样说,他们会以为你是认真的。” 
  她的头转向孩子们,轻微地做了一个姿势。 
  “我的确是认真的,”约翰。克里斯托说,“谁都不应该生病。”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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