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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干了,”小薇拉流着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但坚定地说,“他又老又讨厌。上次拍完以后,一连两个月我老是梦见他用那双满布皱纹的手摸我。其他人还不那么恶心,可这个人……我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小薇拉,”戴眼镜的人祈求着说,“我和你怎么办呢?我们不是相爱吗,是吧?我们俩想生活在一起,可按法律我们还要等4年。整整4年啊!要等4年过去,我们非发疯不可,我和你干这一切,不是要积攒钱出国吗?那时我们就会生活在一起,没人会管你多少岁。难道你忘了?我们已经攒了不少钱了,只要稍稍忍耐一下。噢,我的小姐,”他温柔地亲吻她说,“噢,我的美人,振作起来,集中精神。你要愿意,我去求达米尔,让他给你配那段音乐,你还记得吗?我和你星期天在家里听的那段,当时我们多么快活啊!你听着音乐就会想到我。我就在你身边,你一睁眼睛就能看到我,就仿佛是我们俩在亲热一样,好吗?走吧,我的亲爱的,走吧,我的乖乖,这完全是为了我们的幸福。”
“可为什么不能拒绝他呢?”小薇拉绝望地呼喊着,“为什么一定要做他的订货呢?不是还有许多别的女孩吗?”
“别的他都不要,他就要你。”
“如果我不愿意呢?其他人我可以忍受,但他……”
“你怎么忘了谁是你的祖父?”小伙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如果订户发脾气,一切就完了。他会出卖我们,你的祖父简直会把我干掉的。难道你愿意吗?”
“算了,走吧!”小薇拉长叹一口气,吐出了说不尽的苦楚,甚至连厚颜无耻的希米克心里也隐隐作痛。
扎尔普一个人在疗养院休养大楼里走来走去,希望能遇上自己心目中的浅发美人。他还想不出遇到她时怎么办。可以走到她面前袒露心扉,表白爱情。她不可能冥顽不化。没有一个女人顶得住向她公开表白爱恋之情的。可以扮做电影导演,建议她拍电影。所有的女人都想成为演员,她们每个人都幻想有那么一天在大街上被名导演发现并给她一个角色,这一点他了解得很准确,很多书中都写到过。还可以另作打算,把她诱骗到僻静的角落,比如到小楼里,像答应给高级妓女一样给她一大笔钱,和她做爱,随心所欲。是的,要让她透不过气来,很久很久,快活而甜蜜,整个身心都感受到她的震颤……啊,太美了!只是到哪儿去找寻她呢?要打听她住在哪号房间。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一旦后来人们发现她窒息死了,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她。
还在小时候,母亲就对他扎尔普说,他是个笨蛋,女人是不会爱她的。看,错了吧!而且她们都非常喜欢他!因为他强壮而漂亮,投入他怀抱的女人都这么说。实在说起来,那些女人都比他大很多,肥肥胖胖的,皮肤又粗又黑,人又难看,有些还是醉醺醺的,但她们爱他。可他幻想一个年轻的女人,苗条、秀美、皮肤白嫩的女人。就是她,难道他能放弃吗?不,不能,绝对不能。他要像影子一样在这些走廊里游荡,非找到她不可。
很快就到晚饭时间了。他要到外面去,透过窗子注视餐厅。她一定会来用餐。他就在那儿监视着她。
娜斯佳听到列基娜·阿尔卡基耶芙娜房间的关门声,随后有人敲自己的房门。来的是给娜斯佳做按摩的年轻人柯季克。
“请原谅,您是娜斯佳吧?”他宽厚地笑着说,“我叫柯季克,如果您没忘记的话,是我给您做按摩。”
“当然,记得,请进!”
“只一会儿。我刚才到您邻居那儿给她看腿,已经好多了,明天就可以走动。她请我到餐厅去一趟告诉服务员把她的晚饭送到房间来,同时问您是否有兴趣和她一起用餐。”
“不,谢谢,我去餐厅。”娜斯佳毫无热情地答了一句。她想到:看吧,开始了。老太婆千方百计要我去陪伴她。开始时她装得彬彬有礼,可一旦有什么理由,就要骑在你的脖子上。
“对不起,这不关我的事,列基娜·阿尔卡基耶芙娜的确不能下地。她行动不便,连吃饭都困难。”
娜斯佳脸红了,心里自言自语地说:“真坏,没良心的,你是什么人!”
“好吧,我和她一起吃晚饭,请把我的也送来。”
吃晚饭时老太婆倒是少言寡语,没有唠叨个没完,为此娜斯佳心里非常感谢她。
“有什么事使您苦恼吗,列基娜·阿尔卡基耶芙娜?”娜斯佳终于问了一句。
“苦恼呀,钱的事,”老太婆突然笑了起来,“请您理解我。我老了,而且还是个残废。难道我无权像样地度过晚年吗?我一生都得跛着脚和为此忍受屈辱吗?此外,我半辈子还为自己的脸而感到羞辱。达米尔给您讲过吧?”
娜斯佳肯定地点点头。
“假如我年轻时有钱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现在不提它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当我终于有钱了,毫不夸大地说,当全城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我名字的时候,我仍然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伴,好让自己不感到无依无靠和不至于成为周围人的累赘。娜斯佳,我现在有很多钱,要知道我又不是个泼妇,”她重又笑起来,笑得轻松而富有感染力,“自从我的几个学生获国际声誉之后,家长带着孩子们就像汹涌的巨浪一样来到我这里,请求我把他们的孩子培养成艺术大师。有一些课我收费非常高,娜斯佳,不是因为我过于贪婪,而是因为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就说在这里,在疗养院吧,我没有电话,一人独处,因此不得不麻烦您。假如我现在是在家里的话,只要招呼一声,就会有一批年轻人或是上了年纪的人跑来。他们什么都会做好,样样东西洗好送来,连上厕所都有人搀扶着,因为他们知道,我会付给他们好价钱。我不愿意欠人家的人情债。但有时我又想,假如我没有上那些课的话,我怎么办呢?唉,亲爱的,我不得不明确一点,我们生活的宗旨并不只是为了寻求和提高个人的尊严。我说得乱七八糟吧?”
“不太乱,我还是全听懂了。您特别担心,我无偿地关照您这会有损于您的个人尊严……我对您的话理解得正确吧?”
“您真聪明,娜斯佳,不可否认,没说的!”
“请给我一串葡萄,真好看,简直看不够,可能也很好吃吧!”
“晚饭时我安排她去照看隔壁的病友,让她表现表现美德。而最主要的——她没有去餐厅。但整个晚上怎么能让她呆在房间里呢?”
“还是让达米尔快点回来吧!你给摄影棚挂电话了吗?”
“挂了,第二个订货已开拍,B组的。我该去了,不然那个扎尔普……”
“再检查一下大楼四周,他可能在餐厅窗口观望呢。什么事他都能干得出来,傻头傻脑的骑手。”
“我就去。”
伏拉德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灵敏地从厨房里的凳子上跳下来,向门厅里窥视。与谢苗站在一起的是位漂亮的姑娘,披着一头深棕色的鬈发,穿着合身的不大时髦的连衣裙,肩上搭一件浅灰色的皮夹克。
“认识一下吧,斯薇特兰娜,这是伏拉德,你拍片的搭档。我们缩短了时间,好让你们尽快脱身。明天一早就开拍,因此你们要认真准备一下。”
谢苗打开皮包,取出磁带和几页打字稿。
“这是脚本,情节很简单,你们自己也看得明白。最主要的是音乐。伏拉德,不是给你讲了本质是什么吗?音乐整30分钟,情节也安排在这个框架内。特别要注意特写镜头。平时我们都是和导演一起策划的,但既然你伏拉德是专业演员,我想你们也可自己设想一下。”
“可以设想。”伏拉德应了一句,同时又爬到凳子上去。
当谢苗走出去,随手关上门之后,斯薇特兰娜好奇地问道:
“你真的是专业演员吗?”
“怎么,不像吗?你是不是认为小个子只适合杂技团?”他恼怒地反问了一句,“喝茶吗?”
“好的,”斯薇特兰娜随和地答应道,“你为什么发火呢?问一句也不行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大人儿。”
“现在看到了吧!我们开始工作。你把录音带拿出来,让我们听听他们弄的什么东西。”
磁带越转动,伏拉德越感到不对劲。他还没读脚本,只想随着音乐伴奏揣摩一下情节。在表面的华丽和抒情主题的掩饰下隐藏着一种不断强化的紧张气氛,把吞灭一切的爱化为了疯狂的亟待发泄的和扫荡一切的仇恨。
斯薇特兰娜没有专心听,她正仔细观看壁柜和里面的餐具,喝着茶,嚼着饼干。音乐放完,伏拉德按下倒带的按钮。
“还没听够吗?”姑娘嘲笑地问道。
“你读过脚本吗?”伏拉德避而不答她的话。
“没有,”她不假思索地拖长声音说,“何必呢?他们已经对我说过,这是关于俄狄浦斯的系列片。母亲骂儿子,为了报复,儿子竟想强奸她。下流东西!”她厌恶地皱着眉头说,“不过我和你一起演,这可能很有趣。我从未和侏儒试过。”
“住嘴,蠢货,”伏拉德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你的幽默还是留给那些公狗们吧!我们现在要工作。”
斯薇特兰娜吃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档,走过去拥抱他,像母亲似的把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脯上。
“哎,小伙子!来,我们和好吧,啊?哪能刚一认识就吵嘴破口大骂呢?要演女儿扮母亲嘛,那就演吧!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为什么他们要拍这种愚蠢的片子呢?”
“说是为精神病医学院拍教学片。”
伏拉德闭上眼睛,把头埋入她酥软的胸脯,吸吮着暖融融的身体和香水的混合气息。
斯薇特兰娜思忖着:“跟他们对我说的完全不同,这是为满足异国情调的崇拜者的淫秽作品。还专门叮嘱我绝对不能提前告诉他,看来,他们是对的。这个伏拉德那么凶恶、偏执,一害怕什么事都做不成。他是个瘾君子。明天开拍之前给他注射一针,一切都会像涂了油一样顺利,他甚至连自己是侏儒也会忘记的。”
伏拉德先把脚本浏览一遍,而后便仔细阅读起来。那个在机场和谢苗在一起的胖子并没有夸大其辞:任何一个幼稚的孩子都不可能表演出那种刺激心灵,把爱和恨混合在一起的情感。脚本不是文艺性的作品,只是导演用的导本。其中清楚地标示着特写、全景、叠化、快怕等字样。现在应当把情节和音乐合起来看一看。
打开录音机,他随着文字往下看,不时在纸上用铅笔做记号。斯薇特兰娜用敬重的眼光看着,尽量不妨碍他。她专注地听着音乐——很美,甚至很激动人。在这种音乐的伴奏下还真快活……她还没来得及想完,伏拉德抬起头,脸上现出轻蔑的笑容。
“来排练一下。我们坐在桌旁,你一边倒茶,一边问有关学校里的事。”
“可问什么呢?”
“看脚本,那里都写着。注意提示,空格处规定着以分计的时间。好,我把表放在桌子上,注意时间要吻合。”
“还有,还有些什么细节?”斯薇特兰娜不满地摆动着美丽的小脑袋。
“按着他们说的做!”伏拉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