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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到到时辰了,妈妈们也快进来。县丞家的花猫小姐,还请你擦擦自己嘴唇上的点心渣子,淑女。”
巧姐随意的拿帕子抹抹,待梳妆妈妈进来时,两人已坐于铜镜前,比划着一件件首饰。
妈妈们心中再次留下陈县丞家小姐是大家闺秀,娶了王表妹的姜家公子当真眼光不怎样的印象。这些负责婚嫁的老妈妈皆是爱言语之人,随着他们走街串巷给各家小姐备嫁,姜家名声又臭上一分。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妈妈们小心梳着缎子般的乌发,连声夸赞这她头发好梳。
见他们掏出一盒发油,宜悠一阵头疼,忙不迭的拒绝道:“我头发本就油,这样梳便是,且不费妈妈头油。”
见李氏应下,反正也不用退钱,梳妆妈妈也乐得省下一盒油钱。
宜悠头发很好,虽与她仔细保养有关,但多数也是天生。妈妈们唱着吉利的顺口溜,一点点的将发丝盘成高耸的元宝髻。带上抹额,再点缀上李氏打好的黄金镂空小碎梅花,最后带上巧姐给的翡翠头面,镜中的美人再次惹人惊叹。
梳妆妈妈已顾不得吹捧巧姐:“老婆子梳妆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姑娘家。”
“当真是好看,十几年前先帝圣驾驻跸云州,老婆子有幸得见珍贵妃,那才是真正的神仙妃子。可姑娘一朝打扮起来,竟丝毫不比那珍贵妃差。”
这就有些过了,李氏忙嘘声,环顾四周见无人,忙朝着越京方向告罪。
而被穆宇甩掉,独自回来的长生,却是再次后悔起来。不过这会李氏没给他机会,把他隔在身后,严令他不许弄乱姐姐的发式。
长生咕噜着眼珠瞧着,姐姐穿漂亮衣裳真美。娘说当大官就能日日穿比这还好看的衣裳,所以他要念书习武,做大官让姐姐穿更好看的衣裳。
不自觉的把这番话说出来,宜悠直接笑出声:“长生有这份心就好。”
长生站直了:“姐姐,我一定会做到。”
宜悠点头,并未当回事。她却从未想到,十几二十年后,弟弟当真兑现了今日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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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后话,随着日光不再那么毒,也到了迎亲的时辰。
穆然坐在县丞的爱驹上,因着两家相隔太近,走不开县衙所出依仗,他只得绕着整个坊转一圈,而后自坊尾另一扇门进入四合院。
摸摸自己的腮上,没有一根胡子。腹中传来饥饿感,他想着穆宇口中方才的宜悠:
“哥,真的,二丫姐比平常还要好看几倍,看得我和长生都呆了。”
牵着缰绳慢悠悠的走着,直到见到那扇门时,他心里仍全是酸甜苦辣俱全。如此漂亮的妆容,为何不是他第一个看到。
远处等候的人见迎亲队伍来,忙堵在门上。云林村沈家来的人并不多,可赖不住宜悠做买卖人缘好。周屠夫一家、吴掌柜一家、五谷斋的伙计、集上肥硕的铁匠,认识的几乎都来凑个热闹。
铁匠挡在最前面,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这让恍惚的穆然正襟危坐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1、刮脸,其原理大概同脱毛蜡纸
2、成亲这么大的事,程氏不来刷刷存在感的话,简直不科学。
3、下章入洞房(表打脸,下午刚从车间爬出来,实在写不出甜蜜的内容哇~
☆、第77章 V章
云州素有抢亲的习俗;倒不是北地蛮夷那种山大王抢漂亮姑娘的劣习;而是迎亲这会;男方得费一番功夫过了女方亲眷这关;才能进门接到新嫁娘。
此举是为说明女儿家贵重;不容夫家怠慢。大越尚武;皇家公主出嫁都有此习俗;民间自是上行下效。拦得人越多;则说明女儿家在家中分量越重。
以宜悠如今分家另过,本不会有如此多人。可谁叫她人缘好,李氏唯恐闺女受委屈;就将熟知之人悉数喊来。
铁匠一把打铁的锤子横在前面;大声吆喝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其余人哄笑:“真不枉你家往上数五十年;是咱们云泉山的大王。”
“还说那些干啥,守不住今个谁都别想吃上包子。”
众人忙收起喧闹的心思,都是成人,他们倒真没那么稀图几只包子。但是既然被请来助阵,就得忠人之事,守好这第一关。
穆然下马,胸前的大红花,映得他严肃的方脸带上几丝喜色。
“新郎官,先打赢俺再说。”
铁匠放下铁锤,撸起袖子一副肉搏的架势。穆然紧紧大红花,这一关必须得过,不过对他来说并不难。
穆宇跟在后面的孩子堆里,借着小身板一股脑的溜在里面。巧姐坐在门边,看到他刚要惊呼,却被他眨眨眼给挡了过去。
穆然出身行伍,一招一式皆是杀人的功夫,铁匠即便块头和力气都占上风,但气势上就先被压住了。未过几招,他便败下阵来。
后面起哄的人见此不干了,虽然大家心照不宣,稍微拦一下热闹热闹就成。可无奈这回的新娘子太过特别,漂亮的让众人都想暴打穆然一顿。
“有两下子,哥几个一起上,不能不能让他这么快就进去。”
领头之人说笑着,三四个汉子一起冲上去。穆然唯恐弄乱了衣裳,左支右绌渐渐被围在中间,竟是不得寸进。
正当他准备想别的招时,从门内冲出几个衙役打扮的人,一个个利索的上前,自后面抱住几人的腰。
“你小子耍诈!”吴掌柜好久没玩这般高兴,此刻也顾不得在外的面子,如半大孩子般不服的吼起来。
“兵不厌诈,承让!”
穆宇跑出来,朝他哥哥吐吐舌头,转眼没入人群。
常爷慢悠悠的合上账本,京城虽也有抢亲一说,但各家觉得大动干戈有辱斯文,故而一般是做做样子,且以文斗居多。这般热闹,他已是十几年未见。
严寒冬日里汉子额头上晶亮的汗珠感染了他,看了眼甜笑的李氏,因多番打击而十几年未曾悸动的心也活泛起来。
本来留在云州,是因此地是生母故土。如今看来,他留下当真是个正确的决定,或许是九泉下的娘冥冥之中在保护着他。
“吉时已到。”
他宣布此言,方才还跃跃欲试的汉子们纷纷让出一条路,几个衙役也赶忙勾肩搭背。云州人素来好爽,未等穆然走到门边,这边已经抹抹汗珠,开始称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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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悠坐在炕上,方才穆家那边鞭炮声传来,她已经被蒙上了大红盖头。
李氏进来,瞧着一旁弯下腰的长生,心里的怒气却是怎么都止不住。新娘上轿前脚不得沾地,一般门口到花轿这一路,皆是由成年父兄背上去。
二婶和大嫂都带着喜钱来恭贺,他这生父,莫说不来,便是连只言片语都无。
“姐姐,我扶着你。”
弟弟甜糯的声音传来,宜悠垂眸,拉拉李氏颤抖的手。
过往的父女情谊,早就随着沈福祥一次次的软弱而消失殆尽。他若是来背一遭,日后她还得装父慈女孝的还回去。如今他不来,旁人自会想:做父亲的这般,闺女若能稍稍顾忌他,也算是极为孝顺的孩儿。
李氏这会也压下火气,同那边断了也好,省得再受气。扶着闺女另一边,因着长生小背不动姐姐,李氏另辟蹊径,在院中铺上一溜红毯。
红毯用双层的红布缝成,李氏别出心裁的用绣衣剩下的线绣了一溜藤蔓的花边,铺在地上尽显富丽堂皇。
众人见了啧啧称奇,宜悠踩着绣鞋走在上面,盖头遮挡了她全部视线。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传来,震得她什么都听不到。习惯性的迈过门槛,她被送入一顶轿子中。
轿子外,李氏接过二叔奶奶递过来的水盆,眼眶红了,却是怎么都泼不出去。
“芸娘,怎么疼闺女还不是你的事,这就是图个好兆头。”
“你说的是。”
咬咬牙,李氏转身,将一满盆水泼在了在家门槛内,吸吸鼻子朝花轿说道:“我闺女即便嫁出去,也不是那泼出去的水。”
鼓乐声响起,众人却朝着李氏叫好。
“对,谁家闺女不是千娇万宠着长大,自然不能当泼出去的水。”
刚朝李氏作揖完,见着宜悠上轿松一口气的穆然,只觉一阵压力。他鲜少与女人相处,即便想着疼她都来不及,但万一惹急了可怎么办?
打马启程,他心神再次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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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沈家四合院,坊口的穆家热闹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县衙役本就抱团,这种日子自然悉数来。有他们在的地方,总也少不了喧闹。不大的院子里摆满酒席。虽然此时还未上菜,但未曾迎亲的人已经自来熟的喝起酒来。
穆然迎着新娘下轿时,众人先是起哄,而后则一致的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那轿中迈出一双男人巴掌长的小脚,大越严令禁止裹脚,但这并不代表男人畸形的审美发生变化。物以稀为贵,这些年鲜少间如此小的脚,众人自然直夸穆然好福气。
而后轿帘敞开,先伸出来的是一双手。女人家的手自是无甚特别之处,但这却不包括宜悠。
上午开脸时,那妈妈顺带给她揉了下手。本就被蒸包子水汽滋润得细嫩的肌肤,再带上翡翠手镯,更是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般,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穆然顺着兄弟们的目光看去,忙变换身形挡住宜悠,而后将大红绸交到她手中,趁机拉拉她的袖子。
宜悠抿起唇角,从善如流的拉拉另一只袖子,夫妻间默契浑然天成。旁人谴责的眼神传来,穆然方才的担忧一扫而空,如今只剩满心骄傲。
接下来便是各种冗杂的礼仪,如跨火盆、立木雁,宜悠随意抛出木雁,木雁稳稳的站住,这是新人过门头胎生儿子的寓意。
听着妈妈们的贺喜声,她却不以为然。李氏早已教过她,将木雁尽可能平着扔出去,那么短的距离,到落地时一般都得站着。这窍门知道的人并不少,包括家中的刘妈妈。可她过门十几年,连个孩子都未曾有。
县丞姗姗来迟,正好赶上拜天地。他和章氏自不能做那高堂,唱礼的师爷临时改词,变成“二拜亲长”,两人受了这一礼,也算为亲事做个明证。
“礼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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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这一句,宜悠只觉得全身都酸。倒不是入花轿到拜堂有多累,而是自早上起来,人来人往她一直正襟危坐,一刻都不得松懈。这样子一天,倒比忙活着包一大锅包子还要累。
外面的喧闹声传入房中,房门打开,巧姐人未到声先至。
“今个你怎么这么规矩,蒙着这个也不嫌闷。”
眼前一亮,同样一袭红衣的巧姐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你不是在那边。”
“我走过来,离这么近也用不了多少功夫。刚才你拜了我娘,这会我们也真算姐妹了。”
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环境,宜悠也打量一圈。与她上次来时不同,整个房间中散发着一股子松木的香味,简单空旷的房间,如今也被各色摆设填满。
“看这些东西,你穆大哥可是好生请教了我爹,专门寻了县衙的木匠打的。”
宜悠好悬才消化这句话。
“打这么一套家具,得费不少银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