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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福祥也擦擦汗,低头沉声说道:“二哥,这包子是要拿去卖的,族里那边你还是另找人。”
沈福海一脸惊讶:“四弟,咱们不是说好了。我都帮你拾掇好了,你再给我变卦?”
李氏据理力争:“二哥,我们可从没答应过。”
程氏顾不得身上酸疼和疲累:“你们也没拒绝,再说为了族里,这不是应该的么?”
宜悠心下着急,这么闹下去,最后赢了也耽误工夫。长生是怎么回事,不会路上贪玩忘了吧?见二伯的手都放在箩筐上,脸上笑嘻嘻的说着宗族大意,竟然想硬抢。
拿起门口的扁担,她刚想挡上门,远远的见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是他熟悉的长生,大得不是别人,正是沈家最耿直的二叔公。
身子一软,她撑住扁担站好。只要二叔公来,一切就好办了。
☆、第十章
二叔公是个精神矍铄的老汉,虽已过知天命之年,头发都白了一半,但他依旧坚持每天下地干活。用他的话讲:“一把老骨头,闲下来锈得更快,还不如出来活动活动。”
此刻他穿着带补丁的青衫,黑布鞋上还沾着泥,前世最看不惯的泥腿子,如今落在宜悠眼里却格外亲切。
老远看到夜色中的煤油灯,二叔公略显苍老的嗓音吆喝出声:“天还没亮,长生就来敲我家门,到底是什么事?”
宜悠站在门口,扫了眼二伯夫妻,喃喃自语:“天还黑着那。”
说完她没事人似得,站到爹娘身边,朝娘指指自己。爹性子面,她吃不准,不过娘刚才几句话却让她刮目相看。为了这个家,他们也一定会站出来的。
李氏会意,救兵是女儿搬来的,她上前一步搀扶着二叔公:“这不族里要筹办族学,我们家暂时拿不出那份子钱。福祥跟我一合计,就想做点营生,早日把钱凑齐。临开张,想请族里辈分最高的二叔来,喝杯水酒图个喜庆和吉利。”
宜悠心里为她娘竖起大拇指,不论有理还是没理,主动挑事的人,总会给人留下强势尖酸的印象。刚才争执的动静不小,二叔公耳不聋眼不花,肯定心中有数。娘这一番谦让大度,先于程氏占了一半的理。
程氏不阻拦还好,这样他们家目的达成,可以安心的赶集卖包子。如果敢阻拦,那就是不识好歹,到时候她自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二叔公笑道:“这是好事,别耽搁功夫。”
酒就放在厨房,宜悠拿来三只小碗,倒满后放在三个男壮丁面前。笑靥如花:“二叔公,请。”
程氏很想维持平静,可尾椎上的隐痛,还有四弟一家此刻的得意,无时无刻不在挑战她的神经。眼见二叔公就要满饮,开张之事马上尘埃落定,她已经顾不上其它。
“二叔,咱们族里今天有事,刚好用这些包子招呼人。”
二叔公疑惑:“族里用包子?”
沈福海走上前:“是这么回事,我打算今天把族学的事订下来,已经找人去通知各位叔伯兄弟。时间仓促,中午大家将就着吃顿包子。”
二叔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福海这事是你办的不地道。东西是老四家的,不能因为你临时起意,就让人家让出来。咱们沈家人,不能不讲道理。咱们是一家人,有事本该互相帮助,福祥也要多为你二哥想想。”
二叔公辈分大,他的话没人敢正面反驳。宜悠边听边点头,这位正直的老人,向来对事不对人。不管他们如何表现,他都不可能偏帮他们一家。不过现在她要的,只是他不偏向沈福海和程氏。
“四弟,是二哥急躁了些,我在这给你赔个不是。不过咱们族里的事可不能耽误,你看现在。”
沈福祥避开他的作揖,现在似乎他说什么话都不对。宜悠将一切看在眼里,二伯和程氏真是块滚刀肉,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掀开笼布,包子整齐的码放在里面,宜悠托住一只走到中间:“刚才事忙,爹娘一直没空说。宗族大会可是沈家大事,这些包子用在此处有些不妥。”
“哪里不对?”
“大家看,这些包子不是白面的,沈家怎么都不能让大家吃苞米面。”
刚才天黑,煤油灯下看东西并不清楚。如今天色亮起来,众人有意看过去,包子面发得很好,刚出锅还冒着热气。只是那皮泛黄,丝毫不是白面该有的亮色。
程氏变了脸色,她隐隐觉得自己中了这一家的圈套。合计着从进来到现在的种种,看似她步步紧逼,实则一点都没占到便宜。她有预感,今天自己会吃个大亏。
“二伯的难处,我爹娘都知道。你一向对我这么好,现在我也急在心里,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该不该说。”
程氏下意识地开口:“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宜悠走过去,亲热的挽起她的手:“二伯母总是拿我当小孩子疼,我已经长大了,懂好多事,我觉得这法子肯定好用。”
她表现的越亲热,程氏心里越不自在。忍住恶心挽起她的胳膊,她朝李氏眨眨眼,后者意会:“二丫,你二伯母这么疼你,有什么好法子说出来,也让她高兴高兴。”
长生跟着捧场:“姐姐最厉害,快说出来听听。”
“娘、长生,二伯母肯定会高兴。咱们家的包子不行,邻村程舅舅家不是专门卖白面包子。那包子味道好,用来招呼人再合适不过。”
不好的预感应验,程氏瞅瞅自己这一身灰,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大半夜起来,帮人干了半天的白功,最后却坑了她亲弟弟。事情演变到这一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那包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再说这时辰,再去找他已经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宜悠今天既然说了出来,就没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看二伯母多谦虚,程舅舅家的包子皮薄馅多,咬一口喷香,吃一个让人想要第二个,味道那是一等一的好。再说现在天还没亮,他肯定还没上路。他赶集顺道路过咱们云林村,正好可以少跑一趟。”
一直听着的二叔公回过神来,活了五十年他有什么不明白的。老二一家这几年越来越过分,大嫂心又偏到天边,也亏得老四能忍。这孩子不容易,不过是卖个包子,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他有什么好阻拦的。
端起水酒,他一饮而尽:“我看二丫这提议好,咱们沈家向来好客,招呼人怎么都得用白面包子。福海你去忙,我喊福瑞去订包子。”
说完他拍拍沈福祥的肩:“好好干,你对族里这份心,我们心里都有数。”
沈福祥端起大碗,一干到底:“二叔,侄子借您吉言。”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再清楚不过。饶是程氏千般不愿万般肉疼,也只能闷在心里。
宜悠站在家门口,跟着送三人出去。临到门口,程氏回头剜了她一眼,那眼神跟淬了毒似得,包含着无限的怨念。
三天之内,这种眼神已经是她第二次见。想到前世程氏那笼络人心的本事和层出不穷的花样,她打个机灵,瞬间从胜利的沾沾自喜中惊醒。以后的路还长着,她不怕任何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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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拦路虎,趁着天早,沈福祥推上车子,一家四口赶往五里外的集市。大越皇族有一半胡人血统,民风相对前朝略显粗犷,对女性的束缚也少。宜悠和李氏两人,一个云英未嫁的少女和一个妇人,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上街,不用过多遮掩。
“姐姐,你看那边,那个人嘴里会冒火。”
长生一路格外兴奋,才四天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将过往的不愉快忘到脑后,全心接受这个温柔的姐姐。
“长生不要乱跑,小心拐子。”
宜悠走在最中间,她换了身半新的蓝花布衣裳,厚重的刘海挡住明亮的杏眸。跟在李氏身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姑。
重活一次她算是明白了,没有足够的本事,美貌是祸不是福。大夫人的确不美,但她翻手间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话本小说中的恶霸看上美娇娘桥段不要太多,前世她也曾亲眼见过。
李氏看着这样的女儿,有些心疼:“这孩子,娘在呢。”
回握住李氏的手,她挥去复杂的情绪,低调做人总没有错。扭头,她扬起灿烂的笑脸:“程家今天应该不会来,咱们开张也容易些。”
“那是,这次多亏了二丫。”
“二伯和二伯母实在欺人太甚,以前是我糊涂……”说道这,她朝后瞅了眼,爹推着车,眉头拧成了疙瘩。
宜悠退后一步,与他并排着:“爹,咱们是一家人,不该有所隐瞒。女儿现在就把心里话跟你说明白:这么多年下来一桩桩一件件,还不够你和娘看明白。以前是我糊涂,自己跑过去任人拿捏,但以后我不会了,爹和娘也别再那么软脾气,由着他们作威作福,行么?”
☆、第十一章
沈福祥推车的手有些颤抖,放慢速度他低下头。老娘婆娘,谁好谁歹他还算清楚。可孝大于天,万一那边说出点什么来,他被戳脊梁骨没关系,一双儿女日后如何在云林村立足。
“二丫,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回来看着你弟弟。”
被李氏拉住,宜悠却没有依言沉默。程氏怨毒的眼神,如悬在她头上的一柄利剑,让她时刻警醒。爹才是一家之主,说动了他往后的事才能顺当。
“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不怕那个。与其有个柔顺的好名声,让二伯一家把我弄到富贵人家做丫鬟,然后千方百计的攀高枝与人为妾,还不如被人说道两句求个安生日子。”
沈福祥顿住,李氏亦大惊:“什么攀高枝与人为妾,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知道?宜悠疑惑,随即想起来,重生这几日事情太多,她只笼统说过程氏对她有所算计,竟忘记仔细掰扯。
“娘,你可记得女儿那日说道,二伯母拿出绫罗绸缎,说着做县衙丫鬟的种种好处?”
李氏点头:“为人奴婢哪有那般好,她这心思的确可疑。”
宜悠拨弄下自己的刘海,露出掩藏之下的明眸皓齿:“女儿也曾随爹进过城,富贵人家奴仆衣着虽讲究,但还没贵重到那份上。二伯母那方牡丹帕,定是得做主子的才能用。爹娘看女儿这幅相貌,不是女儿自夸,在咱们这一片也算数得上的标致。”
有个漂亮闺女,做父母的都自得,李氏也不外如是:“那自是不必说,论相貌二丫自称第二,村里的闺女媳妇们没人敢做第一。”
“女儿没有嫌弃爹娘的意思,只是以咱们家境况,想做大户人家正妻自是不行。可女儿进了县太爷府,常在贵人面前露脸,稍微用点心思,一个姨娘还是跑不掉的。”
“这怎么能行……”
李氏大惊,沈福祥拳头上青筋暴起。
宜悠知道这话说到了两人心坎上,这就是她的爹娘,或许在世人眼里他们贫贱粗鄙,但一颗为她着想的心,却是外人怎么都比不上。
“女儿先前那性子,掐尖攀高不识好歹,二伯母两句话就能哄住。一旦女儿做了姨娘,他们岂不就攀上了贵人,到时候好处自然多多。爹娘生养我一场,便宜全被他们捞了去。退一步讲,即便此事不成,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说罢她微微福身:“爹,女儿也不想这般揣测二伯母。而是这五六年,她一直与女儿说着富贵的种种好处,其用心再明显不过。”
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