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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想学习人民党的组织,北一辉只好学着劳动。所谓劳动根本不是一群人在一起商量怎么能干的更好,而是一群人先拎起工具,埋头下去刨坑挖土。手会磨破,解放鞋的橡胶底再把滑,天冷也会冻出冻疮来。
很多问题的解决之道让北一辉觉得简直“不人道”。例如想解决手上摸出的血泡,唯一办法就是等血泡破了之后磨起茧子,这就能解决问题。血泡刚破的时候,刺刺的痛感让北一辉极为不快。人民党的同志们之间则以“互相鼓励”作为解决方案。
更神还在后头,所谓学会组织,并不是中国的明尊卑,定上下,更不是日本的那种森严的等级制度。组织化的第一条居然是让大家平等,是批评与自我批评。每个人都要“说实话”。或者更通俗的用中国老话来讲,就是“知道自己吃几个馍喝几碗汤”。
北一辉懂些中国文化,例如论语里面的孔子谈起“士”的时候说过,“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
人民党眼下的教育并不是以培养能够推翻旧制度的革命者,也不是能够指挥一方的大人物。居然是要培养这种“硁硁然小人”,实在是令北一辉感到讶异。
不过孔子好歹把这种“硁硁然小人”列为最低一级的“士”。《论语》里面记载,子路问孔子:“今之从政者何如?”孔子答道:“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连孔子都认为,“硁硁然小人”比眼下当政的人强太多。在北一辉看来,这个评价倒也是能够切中日本的现状。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干校的学员们现在劳动中学会“知道自己吃几个馍喝几碗汤”,接着就是劳动安排。根据每个人报出的工作量,开始计算每天的集体工作量。这可是要了命,包括北一辉在内的很多同志熬过了头几天之后,本以为自己可以完成某个程度的工作量。大家没想到的是,这工作可不是十天半个月,而是连续几个月,过了半个月之后,很多人把吃奶的劲都给用出来,因为身体积累的疲劳甚至伤处,体力精力和意志力都呈现无以为继的迹象。大家原本制定的计划无法完成。
干校学员所组成的队伍每次都要询问同志们到底能不能坚持,有些同志早早的就承认坚持不下去,有些同志连着几天完不成任务,被迫承认了自己的无能。北一辉也是好面子的人,咬着牙硬撑了四个礼拜,最后也向自己的身体屈服了。
干校学员都不轻易服输的类型,可是在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工作中,这帮同志也撑不住了。于是“学会组织生产劳动”,首先就是自己先学会劳动。不仅要知道肉体在劳动中要经历何种考验,还要学习休息,还要学会娱乐放松。干校根本不谈如何去管别人,大家真心发现能把自己管好就是一个无比艰难的过程。
人民党发放的奖励品中,针织毛巾也好,肥皂也好,可都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但是北一辉经历了这几个月的“劳动学习”之后,感觉与自已经历的艰难困苦与“艰苦卓绝”的付出相比,这个奖励实在是微不足道。
第四卷 群党并起 第177章 冲突的前奏(二)
在北一辉沉浸在自己的想法当中的时候,同为干校学院的梅川上义兴冲冲的进了寝室,“北君,晚上要开新年文艺晚会,赶紧准备一下出发吧。”
“呃?”北一辉被这话和这股子热情给弄得很不适应,他有些嗔怪地问道:“梅川君,幸德先生遇害,你就没有哀悼之情么?”
“幸德先生之前还有赤报队,咱们人民党里面赤报队的后裔也是有的。不要这么扭捏作态,该吃吃,该喝喝,该劳动就专心劳动。要是按照你这么个哀悼法,我们天天不用干别的了。”在根据地待了这么几年,梅川上义说话行事的风格越来越远离日本拘谨的风俗。
面对这些,北一辉不得不承认人民党的同化能力是可怕的。包括梅川上义在内的大部分人民党日本党员再也不会习惯性的在点头同时说“嗨咦”,也不会恭谨的垂下眼神。他们现在都挺胸抬头,双眼正视对方的眼睛,既不挑衅,也不避让。
“我还是不太想去。”北一辉说道。
“纪律规定大家要集体行动,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影响整个集体。”梅川上义说道。
既然梅川上义搬出纪律来,北一辉也不好拒绝了。组织纪律不容破坏,如果他一个人留在宿舍,那就得有人陪他一起留下来。即便不谈人民党的纪律,日本文化中是不允许个人游离在组织之外的。日本文化特制对善恶感觉不很强烈,对别人的评价反倒极为重视。在“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方面,日本远在中国之上。北一辉成为革命者之前,首先也是个日本人。被梅川上义这么一说,他怏怏不快的起身跟着梅川上义走了。
晚饭是年夜饭,主食当然是饺子,以班为单位,每个班都有一套八色扣碗。就是最普通的鸡鸭鱼肉炸了之后放在扣碗里面蒸了,当然,大白菜这种方便储存的青菜也没有少。如果想再来某种菜色,那就得自己掏钱购买。几口油腻香浓的菜咽下肚,北一辉觉得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食堂里面热闹非凡,大家见面之后都笑呵呵的互质“新年好”的问候,然后各自在饭桌前坐下开开心心的吃饭。人民党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朝气蓬勃,同样也保持着严格的纪律。
吃完了饭,大家洗了自己的碗筷,就集合去看文艺晚会。说是文艺晚会,却没有戏班子,上演的是话剧。这次没上《白毛女》和《放下你的鞭子》等传统剧目,大家从舞台布景上就能看出不同来,开场前播报员告诉大家,要上演的是《兄妹开荒》这出新排演的歌舞话剧。
话剧内容很贴近生活,一家兄妹分到了土地,由于原先他们家庭穷困,是租地主的土地来种,在沉重的生活逼迫下,哥哥逐渐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而根据地土改之后,哥哥虽然高兴,却不知怎么安排生活。话剧共分四幕,先是哥哥埋头苦干,妹妹也与哥哥在一起辛苦劳动。第一幕里面,由于分到了新式农具,妹妹也能干力气活。不过毕竟没有哥哥有经验,遇到了很多问题。在哥哥的帮助下,妹妹克服了娇气与任性,开始认真向哥哥学习,终于成为了劳动能手。
这戏剧里面都是劳动中再平凡不过的事情,手上磨泡,崴了脚,因为过于劳累导致的做饭不及时。哥哥爱护妹妹,一面多承担工作,一面教给妹妹怎么能够干的更好。台下的同志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觉得这兄妹之间的感情让自己也心里头也暖暖的。
而第二幕,则是哥哥完全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土地上,不肯去学习根据地新推出的农业技术。而妹妹不仅向哥哥学习,也愿意想农业技术部门的同志学习去和交流。哥哥很是不满,认为妹妹不该这么抛头露面和生人说话。对于妹妹希望哥哥能够学习的农业技术,哥哥也抱着相当的疑惑。只是在妹妹的软磨硬求之下,勉强同意在三小片地上尝试了新的农业技术。
第三幕中,三小片地的表现有好有坏。哥哥就认为这些技术不靠谱,兄妹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妹妹认为是自己干的不够,哥哥认为农业技术真的有问题。面对当地一个常见的农业问题,哥哥认为是这地方“就是这个命,不可能解决的”。而妹妹坚持从夜校学来的“学科学用科学”的理念。在妹妹百般劝说下,哥哥勉强与妹妹一起参加了农业技术培训。经过了学习,哥哥认识到果然是自己的方法不够科学。而农业部门的两个干部中一个就表现的有些得意洋洋,一个则诚恳的要求同志们实事求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最后兄妹、农业干部,一面向老农请教,一面科学研究,最后解决了一个当地常见的农业问题。
第四幕,哥哥愿意主动去参加农会,也加入了夜校。不仅种好了自己的地,更在农闲时分在乡里面的工厂中劳动。收入多了,日子也过的好起来了。
《兄妹开荒》里面没有丑角,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有的都是对更好生活的渴望,以及对如何才能过上更好生活的争论。语言通俗,讲述的都是大家经常遇到的事情,同志们完全被这歌舞话剧给吸引住了。就连心情一度低沉的北一辉也完全被这幕剧给抓住了心思。落幕时,同志们抱以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北一辉与同志们一起热烈鼓掌叫好。
等回到宿舍,同志们对此议论纷纷。搞民政的认为要从中学习怎么与百姓沟通,搞农业的则是对紧密结合群众极为赞赏。梅川上义是搞农业的,他认为剧里面对同志们有了成绩就开始翘尾巴的举动描述的极为形象。
北一辉其实对这些民间的具体生活并不关心,也并不有关心的打算。直到看了这出剧之后,又听了同志们如此热情的讨论,他也忍不住赞道:“若是真能如此,这就是王道乐土。”
“这和王道乐土有什么关系?”立刻有人反驳了,“幸福生活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根据地社会主义制度的基础就是科学与民主。”
北一辉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充满了日本风格的感叹居然会遭到这般反驳,他也觉得有些讪讪的。不过北一辉也是年轻人,他忍不住反驳道:“社会主义制度当可称得上是王道。”
这个辩解更引发了激烈的反对,“陈主席反复强调,用词一定要正确。广大劳动群众是根据地的统治阶级。哪里来的王道之说,谁当这个王爷啊。王爷是腐朽剥削阶级的玩意,在咱们根据地干部里面,绝对不能用这种话。”
梅川上义看北一辉的脸色被抨击的越来越难看,他连忙上来打圆场,“北同志也是习惯用法,他会注意的。”
北一辉也很聪明,知道此时该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了,他连忙保证自己以后会注意,尽量不要再用这种容易引发误解的词汇。既然北一辉做了自我批评,同志们也没有穷追不舍。
干校里面没有守年夜的计划,因为参加了新年晚会,休息时间比平日里晚了不少,同志们已经有些困倦的感觉。洗脸洗脚之后没多久就听见了熄灯号,大家纷纷躺下就睡。北一辉尽管想多思考一阵,倦意很快就把他拖入了梦乡,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陈克没有睡,这次部队里面推行平等教育,不少同志提出了已婚高级军官和老婆同住的问题。尽管最后这个问题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特别的结果来,人民党干部,特别是军队干部里面光棍数量极大,已婚者实在是太扎眼。平日里部队的同志们在宿舍睡,已婚的干部回家搂着老婆睡,这实在是说不过去。虽然没人敢有丝毫指向陈克的批评。但是陈克自己也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回家。最近还牵扯过年,他干脆就搬到军营来住。
最近各地的情况倒还好些,只是来自日本的情报比较多。处决幸德秋水等人的“大逆事件”让陈克有些明白为什么日本国内的共产主义运动始终没有成气候的原因。日本国内对共产主义的敌视极为强烈,在杀戮共产主义者,打击工人运动方面,日本绝不是从军国主义时代才开始。
陈克知道,日本马上就要进入“大正天佑”时代,这个时代可是公认的日本政治比较开明的时期。即便是这个日本政坛相对比较政党民主的时期,日本政府杀戮社会主义者居然如此毫不留情。
不过这都是些小事,陈克对另外几个消息非常在意。日本正在与袁世凯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