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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想法和大家可能不太一样,在有始有终,我认为在一定程度上,我们要把一部分工作由私营来承担。”徐元山回答的时候不是很有自信。
“私营?”大部分与会同志都感到非常意外。人民党的大国营思路在现阶段几乎是一统思想领域。同志们只担心国营的不够,现在居然跳出这么一个认为应该私营的,实在是不能不让同志们感到意外。
“参谋同志依照了本地一些私贩自提供的消息,确定了运河的运输能力。我是这么认为,劳动就要给报酬。哪怕这个报酬给完,因为那家伙犯了罪,我们要枪毙他,那是另外一码事。一码归一码,一事归一事,我倒觉得不少同志就是没有能够在这方面想清楚。总觉得任何事情非黑即白,而不是有始有终。打个比方,就跟有人有一根头发是白的,但是不等于这人浑身都是白毛。但是很多同志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毕竟是中级干部,而且还不是统领一个部门的重要中级干部,徐元山后面的这段话就听着有些云山雾罩的。虽然大家都能听明白,不过这牵扯的话题就未免太大了。
“这是要割裂党和群众的联系啊。”尚远答道。为什么同志们对群众会不会继续跟着人民党走有这么大的疑问,原因之一就在于,人民党的宣传里面,党是统领一切的。
“不是这样的。”徐元山有点着急的答道,“现在很多时候,一说起做什么事情,就是给党干的。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本来大家一起工作,这首先是给自己干的。例如冲锋,冲上去很可能就要死,那是关键时刻。可是平常的时候,大家工作上不得法,发挥不出效率,或者根本就是嫌累,不愿意好好干。所以不少本来就应该该好好干的时候,结果给弄成了关键时刻,要给党干。关键时刻那是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那叫做关键时刻。可是平常随便一个事情,只要累点,或者繁琐些,那就成了关键时刻,这……我觉得这就是胡说八道。”
听完这话,不少同志都黑了脸,关键时刻最早是陈克说出来的,由于人民党推行的现代汉语,陈克出了大力,所以陈克用了什么新词,大家也都跟着用。在座的同志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很容易把关键时刻给用上。徐元山这话可是真的有点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味道。
虽然心里面很不爽,而且也不能完全同意徐元山的一些看法。不过敢在这样的会议上提出这样的话,尚远不得不认同徐元山的勇气。单单看这份勇气,徐元山就有让陈克认同的某种价值。
“徐元山同志的意思是要我们现在把我们眼前的工作给总结归纳起来吧?”武星辰插话了,“也就是说,暂时不要继续推行那么多新的政策,而是把眼前已经推行的政策,以及这些政策的理念给吃透。我这么说是不是徐元山同志的意思?”
徐元山听了这话之后连连点头,“的确是。我是觉得大家考虑很多东西的时候不太对,就是胡乱用词。听上去就是口不对心的感觉。”
“陈主席,你怎么看徐元山同志的观点?”武星辰转过头来问陈克。
既然徐元山是陈克看重的同志,那么徐元山的态度肯定代表了陈克的一部分意见。武星辰并不想和徐元山就细节上纠缠。哪怕是现在很多问题闹到这么沸沸扬扬,决定人民党最终路线的依旧是陈克本人。既然是陈克发起的这个事情,那么陈克本人是不会允许这次影响极大的事情最终发展到脱离自己控制的方向上去的。此时征求陈克的意见才是最有效率的选择。
“我觉得徐元山同志对日常工作的理解很到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了和尚就得撞钟,这就是工作内容。基层工作就是我们人民党的关键,很多同志现在觉得担心群众不肯跟咱们走,我虽然没有调查,不过我是担心同志们是不是不愿意继续埋下头去完成这些辛苦的基层工作。大家会有一个误解,好像我们这些职位比较高的同志们所做的工作很轻松。他们认为得到更高的地位这是一种褒奖。而不是得到了更高的职位意味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所以我认为徐元山同志的一些态度很有可取之处。”陈克笑道。
这话里头很有点云山雾罩的感觉了,如果完全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陈克是要把整个根据地从基层开始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这种程度的梳理绝非轻松的事情,而且在座的同志们能被选出来,除了严复之外,都是有着非常丰富基层工作经验的。
这种梳理不仅仅是一次覆盖全方位的工作方法的确定,更牵扯一次包括人事在内的大规模整顿。能够符合陈克要求的同志自然是不用担心,但是凡是不能够符合陈克要求的同志,会遇到什么样的变化呢?
谁也不敢此时提及这类问题。
第四卷 群党并起 第133章 极不情愿的妥协(五)
“生产力提高对社会变化的影响极为巨大,进入工业化时代之后,随着生产力的极大解放,世界的变化与发展速度尤其迅猛……”冯煦微微闭着眼睛,听任玉刚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诵读着人民党最新的学习资料。
作为一名降臣,冯煦其实并不太完全能把人民党的纲领当作自己的追求,他的仅仅是对人民党的领袖陈克有着钦佩。但是作为一名大儒,此人对待世界的看法还是相当接近现实的。正想继续听下去,任玉刚的声音却停顿下来了。没有催促任玉刚,冯煦只是用一种更加舒适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真正的开始闭目养神。
“冯先生,陈主席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任玉刚很认真的问道。其实如果按照旧时代的规矩,任玉刚是完全没有必要对冯煦如此客气的。他的女儿任启莹现在“贵为”人民党安徽省办公厅主任,冯煦也不过是做到安徽布政使,地位比起任启莹只怕还稍微差了那么一丝。所谓“母凭子贵”,牵强点说,“父凭女贵”也不是完全说不通。只是任玉刚自然不会有这种愚不可及的想法,因为在旧时代,任启莹莫说身居高位,就连考功名也是被禁止的。
任玉刚也是自认为真儒家信徒,他和冯煦是同事,加上冯煦也曾经在凤阳府当过官,所以两人关系才近了起来。
“陈主席前面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他想让广大劳动人民当家做主人。”冯煦虽然闭着眼,回答的却很是果断。
“人民和劳动人民却别在哪里?”任玉刚自己就爱劳动,所以直接问到了点子上。
冯煦睁开眼睛,“我觉得在陈主席看来,这劳动人民就是君子,人民大概就是小人。所以他才反复强调统治阶级这个理念。”
儒家的核心理念就是等级观念,“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就是儒家的核心思想,只是中国历代统治者并不是好忽悠的,所以才有“外儒内法”的实施。所以统治阶级对于儒家并不是一个冲突的理念。而儒家认为执掌权柄的当是“君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么被统治阶级自然就是小人了。
任玉刚皱着眉头,他虽然认为这样的解释颇为合理,但是就如文件里面所说,社会与时代都在变化,如果不是这个时代的大变化,谁能想象的到,一个不靠血统,不靠夫家的女孩子现在也能完全依靠自己立于众人之上。对这样的变化,任玉刚虽然感到不安,作为受益者,他也不想去反对。
“不过陈主席热衷教化,致力于教育。他所用的词,是科学与民主。”冯煦继续解释道,“学科学,懂科学,用科学。此乃顺应时代的潮流。我们作为教育工作者,现在先把这些干起来再说。”
“那民主一说呢?”任玉刚问道。
“民主是看统治阶级内部的民主,还是整个中国的民主。就我看,陈主席是绝对不会搞什么选举民主。宪法里面说得清楚,既然是人民党领导的中国,自然是人民党执掌这天下。你看陈主席论述无产阶级阶级专政,对无产阶级的描述,完全是君子的标准么。”冯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面颇为欣慰。尽管陈克只说过自己算是半个荀子的门徒,哪怕是荀子在清朝已经没什么地位,但是荀子毕竟也是自称儒家的人。最关键的是,陈克并没有表示彻底推翻儒家的意思,这让冯煦比较庆幸。
任玉刚刚看到陈克论述无产阶级的时候,也有与冯煦相同的感受。但是他私下写信给自己女儿任启莹,得到的回答让任玉刚有些意外。听了冯煦的评价,任玉刚觉得冯煦未免有些想当然了。整理了一下思路,任玉刚说道:“君子固然是心怀天下为公的情怀,但是陈主席专门强调,新时代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背景是社会化大生产,而这社会化大生产本身讲究的则是社会的平等。若没有这社会的平等,那岂不是还是儒家那套,我觉得用君子来比拟无产阶级只怕不太对得上。”
冯煦慢条斯理的陈述着自己的观点“我们讲体用,儒家随说源于孔子,但是莫说现在,就是秦后,诸侯若还是能与天子分庭抗礼,那就是乱世了。所以谁当政,这是体。但是我们儒家的关键则是这个用。这世上的道理也好,事物也好,若是无用,莫说两千年,只怕两天都维持不下去。陈主席讲社会变化,这才是正理。我授业恩师曾经讲过,若是把论语当作道理,那还不如不读论语。论语所讲皆是可用之事。后世腐儒只是认识了几个字,读过几本书,会写个排位,便高举了这牌位,以孔子门徒自居。我儒家的之难,皆是由此而起。”
任玉刚虽然是读的是儒家的书,不过老师却是个普通的秀才,和冯煦这等人物一比,在受教育程度上还是大大不如。
“冯先生,您看陈主席讲的用,却是用在何处?”
“玉刚,统治阶级与统治者却大不相同。统治者来自于统治阶级,但是统治阶级却未必各个都能成为统治者。历朝历代里头,能称为君子的多,但是偏偏这些君子们多数当不了官,就如玉刚你,可以当官,自己却不想。陈主席还是年轻,他希望全天下人民皆能成为统治阶级,至少劳动人民都能成为统治阶级。毕竟现在共和了,陈主席不会当皇帝,没有了一家一姓的私心,从公心而言,此乃正理。我认为陈主席希望用今这个大变动时代,改变天下。”
任玉刚原本就很佩服冯煦,现在他是更加佩服了。如果时代没变,任家也不会有今天的大变。很多人在这个激烈变动的时代中看到的是陌生的现象,感受到的是极大的不安。也只有能够看明白世界的人,才能看到其中包含的机会。这或许就是统治阶级才拥有的视角吧。
“那冯先生要在这时代里头兴复儒家么?”任玉刚问道。
“这是不可能的。”冯煦回答的干净利落,“现在陈主席所做的乃是竖起他所倡导的言论,我试图趁机兴复儒家……呵呵,这不是螳臂当车么?”
任玉刚对冯煦这话深为感动,如果冯煦真的有“兴复儒家”的豪情壮志,任玉刚自然是不会傻到与冯煦一起干这等傻事,他是坚决要和冯煦划清界限的。
“自孔子以来,儒家从未成为体,但凡儒家得势之时,皆是在这个用字上。玉刚,我等若是心怀儒家。当把这儒家的用处讲的透彻。儒家自孔子起,边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现在,我等自当继续为统治阶级服务才行。这就是陈主席所说的,阶级觉悟吧。”
听了冯煦的话,任玉刚已经目瞪口呆了。这话真的是大实话,也是真正读先贤书的人才能说出的话。只是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