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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谈判继续进行。头天三人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绝对不能让其他各省单独与洋鬼子勾结。而控制其他各省的关键无外乎运输渠道。
人民党掌握了武汉,又把住了相当一段长江流域,这就掌握了内地的贸易渠道。湖北、四川,包括河南在内,想进行贸易,就必须依托长江。武汉之所以是重要的贸易中心,因为他有水陆之便。京汉线将铁路沿线的物资运到武汉,然后装船运到长江下游去。陈克很清楚,现阶段正因为作为贸易中心,武汉才能如此繁荣。
两广有自己的出海口,这倒不容易把握,而其他内陆地区,想和洋人做买卖,就必须靠铁路与水路这些交通枢纽。北洋一旦与人民党合作,基本上就能彻底控制整个中国的对外贸易。
有了这个共识之后,北洋与人民党之间就有了共同利益的基础。双方的分歧也就开始逐渐清晰起来。袁世凯现在是极度缺钱,他也想打关税的主意,不过贸易如果不能平衡的话,关税收入就是一把双刃剑。国内反对洋货的事件层出不穷,原因就是洋货在沿海地区极大的冲击着民族资产阶级。廉价商业品让手工作坊纷纷倒闭。
袁世凯倒不是没想过充当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守护者,不过这守护者自己可是要吃要喝的。民族资产阶级一面埋怨中央政府“丧权辱国”,一面却努力的不肯交税。袁世凯手里并没有能够凭空变出财富的神灯,他自己也没有修习出屙金尿银的法术。北洋上下还等着袁世凯给钱,他的日子实在是难熬的很。
陈克很能理解袁世凯,因为即便是在21世纪,陈克自己也是偷税漏税的。一定用法律来衡量的话,陈克本人也是个经济犯罪分子。做假账这些东西根本就不算什么,什么倒卖发票,现金换承兑,过桥贴现。这些处在灰色领域内的事情陈克都干。
就因为有这些经历,陈克对市场经济完全没有好感。想在私营企业中找出心甘情愿交税的人,还不如在天空中寻找自由飞翔的老母猪更靠谱些。美国的大国税局专员那可是人人带枪,不纳税,马上就要把这些家伙送进监狱。芝加哥的黑帮老大卡彭,手下身穿黑色风衣,风衣里头揣着“芝加哥打字机”这种机关枪,火并的时候用手雷开道。政府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警察局也不敢因为“谋杀”这种小事去打搅卡彭大爷。结果因为偷税漏税,直接被美国大税务局给连锅端掉。自此,黑帮再也不敢不纳税。因为在美国的税单上有着“来源不祥”这个选项。
可以通过犯罪来捞钱,犯罪捞来的钱却不能不纳税。这是美国这个极度崇尚暴力的警察国度的基本国策。可中国的国情不同,即便是根据地,也不敢实施这等无法无天的做法。更不用说袁世凯北洋集团这种执行力。
“各省若是不肯出钱,那就必须听中央的。这东西决不能是阿猫阿狗的就可以参与进来的。”陈克对于其他省份一点都不客气。可怜者必有可恨之处。或许是陈克的心态变化,反正他对“弱者”这个“结果”毫无同情。一时的窘迫并没有什么问题。党始终处在危机中,其结果是激发了空前的先进性。人民党也是在极为困苦的局面下起家的。强弱的区别并非一时的风光或者悲惨。最重要的是态度。陈克能够想象出这次的贸易协定最终会给各省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也很清楚各省会如何的痛骂处于主导地位的北洋集团和人民党集团。但是陈克并不害怕这些,失败者的痛骂或许能该看成对胜利者的赞美吧。
“文青倒是看的看。”徐世昌对陈克的态度有点惊讶。一般来说,地方上的势力都是试图联合自保的。而人民党不仅敢与北洋争夺局面的主导权,对各省更是毫不客气。这样的表现在徐世昌看来简直有点自取灭亡的味道。
“徐总理,中央办事也要被骂,不干事也要被骂,既然怎么办都会被骂,中央还管各省的态度做什么?”陈克答道。
袁世凯已经有点明白陈克的整个计划。陈克的主张核心要点对内是实施了“贸易管制”。对外则以大额的贸易协定来笼络住洋鬼子,以“促进自由贸易”为名,让中央有效的管理住了进出口内容。而不是简单的实施扩大贸易的模式。
这样的策划自然有其优势,不过袁世凯同样看的明白,如果按照陈克这么做的话,现在已经有大规模出口的人民党无疑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不管陈克说什么,袁世凯都只是简单地听着,却不给出任何评价与承诺。
“广交会确定扶植出口产品的类型与生产者,政府对其进行有倾向性的扶植。一方面可以保证海关的税收,另一方面还要确定相应的生产标准。这个标准一旦确定,所有相关类型的产品就必须遵守这个标准。这样才能占据市场。”陈克用21世纪再平凡不过的说法解释着具体的实施要点。
“文青,这个标准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推广的。如果强行要求别的商家采取同样的标准,那只会引发大乱。”徐世昌精疲力竭地说道。
“这东西不用管他们怎么做,我们只要把住了销售,其他商家给的商品不符合标准,我们不要就行了。海关要管的只是验货,质量不合格的,他们自己解决。大乱肯定不会。顶多大批商家不能出口而已。”陈克在这点上有自己的坚持。他是亲眼见到曾经很红火的国企是怎么在获得了成功之后一步步走向覆灭的,对于不符合标准的家伙们自取灭亡,陈克有一种很复杂又很单纯的态度。
“徐总理,不是我们要为难谁,只是我们自己千辛万苦把出口管起来,若是商家自己破坏这种局面,我们绝不能姑息养奸!”陈克说道。
徐世昌觉得陈克是有些过分了,很多事情若是执行的过于规矩,那结果肯定不会好。这种事情徐世昌见到的太多了。“文青,你这么做,只怕落得全都是骂名。”
“徐总理,中央从来不是让人称赞的。中央就是让人骂的。这点担当怎么都得有才行吧。”陈克反过来劝起了徐世昌。
袁世凯已经很久没主动发言了,听到这话,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目光也从冷淡变得锐利起来。
陈克毫不在乎的与袁世凯对视了一眼,当年廉政朱天下皆曰可杀。但是作为总理,他的确是完成了自己该完成的工作。这一点上陈克很是佩服。若是袁世凯中央做不到这点,陈克觉得自己就需要重新考虑是否进行合作。
徐世昌与袁世凯是老搭档,他更清楚袁世凯的表现代表的意义。袁世凯并不在乎陈克提议的种种细节,现在袁世凯的不满是对陈克的这种地方要挟中央的态度。袁世凯很多地方是能够容人的,不过那限于对方必须跟随袁世凯的主导。对陈克这种试图强力主导局面的家伙,除了慈禧之外,袁世凯从来没有客气过。
在北洋大员里头,虽然公认王士珍是袁世凯的龙目,但是袁世凯真正的谋主,至少是重要关头的谋主却是徐世昌。袁世凯与徐世昌两人的合作在戊戌变法中达到了极致。徐与袁一样,即有政治野心、也有爱国热情,袁世凯在青年时代不失为一个爱国者。徐在翰林院时曾因甲午战败,与数十名同事联合弹劾李鸿章;值戊戌变法,徐、袁都参与了维新运动。但在关键时刻,当新旧势力交锋、维新势力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掌握军权的袁世凯身上时,袁世凯却听信了“军师”徐大哥之言:“旁虽一国之主,然当政日线,势力薄弱;后(西太后)则两朝总持魁柄,廷臣疆帅,均其心腹,成败之数,可以予卜。与其助帝而致祸,宁附后而取功名”。徐世昌一言九鼎。袁世凯深以为然,遂向荣禄告密。在义与利的选择上,徐、袁很现实地选择了趋利避害。二人均以戊戌六君子之血染红了顶戴花翎,从此深受后党恩宠,平步青云。
现在徐世昌非常明白地感受到了,北洋和袁世凯的命运此时已经到了另一个重要的关头。陈克提出的商业贸易计划看似是让中央掌权,实际上确实在确定未来中国的命运。这种气魄实在是令人佩服,但是陈克以地方试图指挥中央,这种态度已经触及了袁世凯的底线。但是这不足一天的接触中,徐世昌同样感受到了陈克身上那种强硬的态度。如果袁世凯不会让步的话,陈克更不可能让步。
“文青,今日不妨先谈到这里把。”徐世昌说道。
“也好。”陈克也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直奔死胡同而去。人民党是来寻求合作的,而不是向北洋屈膝投降的。陈克作为人民党的领袖,他自然不可能对此有丝毫偏差。
“大总统,我想说的已经基本说完。还请您给斧正一下。”陈克说道。
袁世凯沉吟了一阵,突然脸色变得温和起来,“文青,你所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北洋的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你写一份东西递上来,我详细看看。”
“我已经准备好了。”陈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头掏出一份文件。这是他准备的整体计划。
袁世凯笑道:“看来文青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那就留下我先看看。”
话到这里已经足够,陈克把文件给了袁世凯然后就告辞了。袁世凯也没有挽留,只是让徐世昌送陈克到门口。
徐世昌自然不会提醒陈克什么,他只是礼貌的把陈克送出大门,就回来找袁世凯。一进书房,却见袁世凯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大总统,陈克已经走了。”徐世昌说道。
袁世凯睁开了眼睛,他用一种稍带疲惫的声音开口了。这不是袁世凯装出来的,与陈克谈了这么久,袁世凯真的感觉到了疲惫,“菊人,你怎么看陈克?”
“此人绝不是好相与的。”徐世昌叹道。
“那陈克所说的可否合作?”袁世凯问。
“……”徐世昌愣住了,他没想到袁世凯居然这么问。
陈克的家人上午已经提前回到了人民党的驻地,陈克一回驻地,同志们都松了口气。听陈克介绍了具体的情况之后,陈天华忍不住问道:“陈主席你觉得袁世凯会不会答应合作?”
“这个么就看袁世凯到底准备依靠谁了。如果袁世凯准备依靠欧美列强,他就会与欧美列强合作。如果袁世凯愿意靠自己,他想不合作也不行。”
“难道袁世凯准备学习我们根据地不成?”陈天华很是意外。
“他肯定毕竟我们的革命事业主要是管好自己。至于敌人的很多具体反应么,他们在现实面前根本没有更多选择。”
听了陈克的话,陈天华还是没有足够的信心,“按照陈主席你所说的,双方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区别就在于无产阶级革命的觉悟。”陈克依旧老生常谈。
“把无产阶级介绍的更详细些。”陈天华对无产阶级始终没有概念。
“我指的无产阶级有两个条件。第一,在物质条件方面,社会化大生产已经成为社会主流生产模式。第二,在意识形态方面,个人的认识角度以社会生产为核心,而不是以个人的自我认知为核心。”
陈天华与严复在意识形态方面已经超脱了个人为中心的程度,但是谈及物质条件,他们的确没有陈克的眼界。不过陈克既然是以能力与眼界方面的极大优势才获取的人民党领袖地位,两人并不去质疑陈克的话。
“无产阶级并不是穷光蛋,认为穷就是无产阶级的特点,这是对无产阶级的一种错误观点和污蔑。这个无产,是指没有占有资产,而不是说没有家产。”陈克以前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