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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等到评功的时候,你看他们就来劲了,屁大点的功劳他们都要抢。反倒是那些战功卓著的同志,此时倒不爱吭声了。”
“足道,你是在说我就是这种人么?”游缑终于听出了些味道出来。
何足道摇摇头,“游缑姐姐,我不认为你是这种人。但是我觉得你现在有些地方没有想透。就我对战士们的观察,就我对自己的反思。我觉得大多数人做事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但是呢,一旦有了一个自己希望达到的目的,往往就会背离实事求是的态度,就不客观了。就跟军工生产一样,大家制定流程,制定制度,要有层层的检测,这是为什么?因为这种流程,这种制度本身能够最大程度的生产出合格的零件来。如果一个加工零件的工人,光想着我每个零件都要是合格品。而不是去关注每一道工序的操作,不关注每一个零件加工前的尺寸。他能生产出合格的零件么?生出合格零件与他怎么想无关,而是他怎么干起来才能决定这个零件能否合格。把全部精力放到做事上,尚且还要出错。若是脑子里头光想着想要的结果,那我可以说,没有不做错的。”
产品质量问题是游缑非常头痛的问题,听何足道这么一说,游缑登时生出一种知己的感觉。怪不得陈克那么注重政委的建设,何足道从一个孩子般的青年成长到现在的程度,实在是大出游缑意料之外。
“游缑姐姐,陈主席没有把这些告诉大家的时候,咱们依旧建立起现在的功业。能有现在的成绩,的确是靠了陈主席的英明领导。但是,没有这么多的工作,没有对事情本身规律的详细研究,只靠那个看着极为宏伟的蓝图,我们注定做不到现在的程度。陈主席生怕大家误入歧途,所以他始终不敢说那么多。他告诉我们的其实正是办事情的真正方法,那就是通过一次次的做事情,通过研究了解事情本身的规律,按照这些规律去办事,我们才能达成目的。光想结果,不仅没有用,还是大大有害的。我们所有披红挂彩打马游街的战斗英雄,没有一个是事前想这些的战士。那些夸夸其谈的同志,我们这次大复原要统统清除出部队。他们在部队里头就是祸害。”
游缑听着最后一段话,感觉非常不痛快。不过此时她已经明白了何足道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的目的是什么。“足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用管文青说了什么,只要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么?”
何足道却摇摇头,他极为诚恳地盯着游缑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游缑姐姐,你有非常非常优秀的地方。你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多想法。很能豁出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过在我看来,这就像是一种本能,就是你天生很优秀,在这些方面上,你本能的能够顺应事物的客观规律。但是,你却缺乏一种自觉。你缺乏按照事情的客观规律来改造自己思想的努力。而这就是你我与陈主席的最大区别。陈主席时时刻刻都在改造自己。他始终强迫自己去面对现实,认清现实,改造现实。在这点上,陈主席是真正的人民党党员,我们都差得远。”
游缑完全没有对何足道的怒气了,何足道的话解释了很多游缑原本没有看清楚的东西。然而从这个全新的角度,游缑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看清过陈克,更没有理解过陈克。一起工作,一起奋斗,一起经历了各种艰难困苦的陈克,竟然像是一个陌生人。这让游缑感觉怅然所失。她的视线垂了下来,但是映入眼中的东西则是完全的视而不见。心里头翻涌着的千般思绪也没能理出一个明确的思路。过了好一阵,游缑才低声说道:“文青为什么从来不对我们说这些呢?”
何足道感觉十分无奈,从他的角度来看,陈克早就把这一切说得清清楚楚了。虽然一点都不想贬低自己所仰慕的游缑姐姐,不过何足道忍不住想到,这或许就是革命者的觉悟问题吧。游缑参与革命的原因是对旧时代的强烈不满,以及建立属于自己功业的极大决心。而陈克发动革命的理由,却是建立在广博的知识,以及对客观规律的深刻认知,以及对人民革命以及社会主义制度本身的强烈信仰之上的。这两者的差距的确是有些过大了。
屋子里面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
游缑又沉默了好久,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迷茫与失望消散了不少,“足道,我知道文青对于革命事业是极为忠诚的,文青对我们同样是推心置腹的。我现在虽然赶不上文青的水平,不过我也不想这么一直被他抛在后头。足道,我想让你帮帮我。不说到文青的这个程度,至少也得到你这样的程度。好不好。”
何足道心中立刻就觉得轻松了好多,游缑果然不是那种不愿意进步的人。何足道毕竟干政委这么久,心胸城府已经颇为开阔。他并不敢告诉游缑,平日里何足道有了理解不了的事情,总是要跑去找陈克谈话的。正因为如此,何足道自己才能有这样的进步。何足道知道自己如果这么“诚实”的说话,结果不过是平白的制造出新的误解与不快来。
他点点头,“游缑姐姐,我们提前约定时间吧。”
“那也不用约定了,现在就先说一些你觉得最重要的东西。你这么忙,我也不会随时有时间。”游缑笑道。
“最重要的么?我感觉是得把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给完成了。轻装上阵,而且千万不要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怎么说?”
“游缑姐姐,我是觉得你现在有些东西没有放下。这就导致了你目的不纯。你参与革命的目的,有一部分是为了向你以前的社会关系证明,你是能干成大事的。而革命是一个向前看的事业,革命本身是为了建设全新的世界,而不是向旧世界证明,我们能占据高位。”
“足道,你是说我参加革命的目的是为了向我父母证明,我是有能力的么?”
……
……
屋子里面原本压抑的气氛不知不觉之间荡然无存,何足道与游缑两人热切的讨论着,然后发现饭菜凉了,又把饭菜给热了热。大家边吃边谈,谈着革命,谈着思想,甚至慢慢谈起了未来,都觉得很是开心。
天晚了,何足道与游缑第二天还都有堆积如山的工作,谈话到了十点就结束。两人约定等何足道回来之后继续谈。游缑把何足道送到住宅区大院门口的时候,何足道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游缑姐姐,我觉得你其实可以找陈主席多谈谈。在这方面,他比我认识更深了不少。”
游缑笑道:“足道,你这是不愿意和我谈话么?觉得我觉悟低?”
“这绝对没有。”何足道连忙答道。整个晚上,这是何足道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那就先用你凑合着吧。文青忙成那样,有时候我真的是不忍心去打搅他。”游缑叹道。
“那我们有空就见面吧。”在夜色里头,何足道红起来的脸色并没有被游缑看到。
“好的,就这么说。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些。”游缑笑道。
何足道站着没动,游缑不知道何足道还想说什么。却见何足道突然伸出手来。游缑握住了何足道的手掌。
天已经很冷了,两人的手掌却都是热乎乎的。用力摇动了几下游缑已经长了不少茧子,可以说皮肤有些粗糙的手,何足道放开了手掌。他认真的向游缑敬了一个军礼。“游缑姐姐,再见。”
“足道,再见。”
何足道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回到房间,游缑收拾完了东西,躺到床上。彻底放松的感觉让游缑觉得极为舒服。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不满与失落的情绪一直让她心情颇为低落。直到今天,游缑才把这种感觉放下了。再回想起陈克所说过的未来蓝图,游缑突然觉得那蓝图再也没有最初听到的那种妖异的感觉,仔细想来,那种未来社会其实真的有一种雄壮却又细腻的美感。而何足道今天晚上所说的话,又浮现在游缑脑海里头,“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必然是从旧制度与旧社会中被解放出来的人。那是一个解放了自我,然后能够去创造新世界的人。”
“文青,你真的是个解放了自我的人么?”游缑想。回想起最初认识陈克的时候,陈克干出来的种种笨拙的事情,游缑突然觉得很可笑。再接下来,游缑突然就睡着了。
陈克并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完全解放了自己的人,他深知自己与旧制度旧社会水火不容的态度,仅仅是因为陈克根本就是生活在未来的人而已。至于解放自己这件事,陈克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且不说别人,光陈克自家的家务就让他感觉有些难以应付。
何倩搬进了陈克家之后,陈克就搬出来住了。所以当何颖请陈克晚上一定要回家的时候,陈克就知道这次回去绝对要面对些难题。果然,一到家,何倩就请求陈克释放孙永胜。
陈克下意识的挠了挠头,这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举动,“我说姑姑啊,我们抓孙永胜的时候,并不是我与孙永胜有什么私仇,这是打仗时候抓到他的。既然是公事,我就不能把释放孙永胜当成私事来办。”
何倩能理解这话中间的道理,却完全不能接受这话里头的事实。
“陈主席,你是安徽人民政府的主席。在安徽你就是皇帝,抓了这好几百北洋军官,你放了永胜,并没什么损失。难道还有人敢对你说三道四不成?”何倩干脆用了激将法。
何颖脸色一变,虽然心疼自己的姑姑,不过何颖的立场自然是与陈克在一起的。何倩的激将法何颖也看得清楚。
陈克倒没生气,他觉得何倩这么做完全在能够理解并且接受的范围内。何倩这么聪明的女孩子不这么做,或许会让陈克感到奇怪。
“公事就是公事,私事就是私事。在我们安徽人民政府,公私是分的很清楚的。姑姑,这件事我不可能给你办。”陈克的回答极为干脆。
“陈主席,那我赎永胜回去需要多少钱?”何倩换了一个手段。
“我们对俘虏是有我们自己安排的,现在不考虑私下赎回的问题。”陈克给出了明确答复。
“那总能让永胜先搬出来吧。”何倩降低了要求。
“战俘就必须住战俘营。”
“那能让我搬进去和永胜在一起么?”
“战俘营里头只能住战俘。”
在各种尝试都失败之后,何倩突然眼圈一红流起泪来。陈克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姑姑,我已经把所有的要求都给你说清楚了。我晚上有事,先走了。”也不管何倩有什么反应,陈克急匆匆的出了家门,向着办公室方向去了。
一进办公室,却见到齐会深已经等在那里,“陈主席,袁世凯又派人来了。”
“哦?人带来了么?”陈克问。
齐会深的神色似笑非笑,看来他遇到些很奇怪的事情,“人带来了,不过这次袁世凯有些奇怪啊。他派来的人竟然给我们带了条消息,是关于满清陆军部的。消息里头说,陆军部制订了先打其他革命党,最终再进攻根据地的战略。”
陈克与齐会深都能接触到北京情报站传递回来的情报,满清的这个战略两人都知道。不过袁世凯这样示好,真的有些怪异。
“看来袁世凯为了能让咱们放人,还真的表达了诚意呢。”陈克对齐会深说道。
“你准备接受袁世凯的诚意了?”齐会深笑着说道。
“这点诚意自然还不够,把人带来,我来和他谈。另外,从内务委员会里面选出三位同志,我想让他们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