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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措连连点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确实是个好主意。
晚饭后重新回到酒店,邵炜才有了时间打开行李箱整理行李。苏措凑过去看,半个箱子装着笔记本电脑,一沓一沓的论文和书等等,还有半个箱子是衣服。
苏措脸一热,迅速的别过脸,顺手抓了本论文集开始看。
瞥到苏措尴尬的神情,邵炜忍不住失笑,抓了几件衣服就去洗澡。
浴室里传出水流声,苏措一回头就能看见磨沙玻璃后晃动的高大人影。她匆匆别过头。起初是为了掩饰尴尬而翻着那篇英文论文,读了几行之后,苏错惊奇的发现这几年研究生读下来,自己的英文阅读能力大有长进,就算是艰涩的数学论文读起来都没有太大困难。
“……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吧,”邵炜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不知道苏智知道让谁来接你,我不放心陌生人。”
还没来得及说话,是服务台那边就来了电话。悦耳的女声说着法语,她自然听不懂她说什么,唯唯诺诺了几声。回头看到邵炜只披着浴衣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其中额前的头发都快扎到眼睛里。
边擦着头发,他接着刚刚的问题问:“怎么样?”
苏措有点啼笑皆非,环顾一下四周。这间房是单间,怎么看也不能多看出一张床来。就算是还有一张床,她也没有跟除了苏智之外的异性一起过夜的经验。
敲门声响了起来,因为市场有人来找,房门一直虚掩着,没有真正关上。邵炜也没看门,习惯性说了句请进,来人就大步踏进屋子。
“算了,”苏措低头看着论文,说,“我还是——”
一大片阴影携同一道来势汹汹的目光陡然降临在她身上,让她没来由的如坐针毡,再小心翼翼的把头抬起来,愕然中发现她屋子中央站立着的修长身影。因为来人个子很高,几乎挡住了壁灯全部的灯光。
苏措忽然眼前一花。那张英俊的让人无法忘记的脸上的神色各种各样,怒气,担心,焦灼,忧虑等等情绪轮番闪过,目光又直直逼来,简直让苏措招架不住。她静静的把论文搁回小桌上,小心翼翼的按照顺序排好,然后站起来,嘴角一弯就闪出个笑跟他招呼:“师兄,为什么——”
“我来接你。”陈子嘉沉着声音,道。
苏措点点头,露出醍醐灌顶的神情。
“这又是怎么回事?”陈子嘉怒气压得隐约,声音一字一顿,在压抑之下听来几乎是称得上咬牙切齿。说着他目光凌厉的再一次扫过房间,薄薄的唇抿住,眸子因为激怒之色而亮的吓人,手捏成了一团,手腕上青筋突突直跳,眼睛里越烧越浓的火光使得苏措忍不住朝后一缩。她知道对陈子嘉而言,这已经算是极度的忍耐了。
顺着他的目光,苏措亦环顾了房间一圈。在公平公正的目光下,她的的确确发现,这里的气氛是非常不对。青年男女共处一室,加上打开的行李箱里的内衣,浴室里串出来腾腾四溢的热气,刚刚洗完澡只披着一件浴袍的邵炜,橘色的灯光仿佛也沾染了巴黎的浪漫色彩,不动声色晃动着,怎么看怎么暧昧。
邵炜跟陈子嘉对视一眼,一句话不说,往床上一坐,拿起毛巾开始继续擦头发。两个人目光对视那霎那,仿佛一道闪电从房间里亮过去,每个人的神色都给照的清清楚楚。虽然时间极短,仿佛发生了一切。
笑了笑,苏措继续那个尴尬的确又不能缺少的招呼:“为什么你也在法国?好巧。”
她笑得一脸坦然,陈子嘉看到,怒气顿时消失不少。凝视着那张笑盈盈的脸孔,他走近一步,好像觉得距离还是很远更不甘心似的,他再靠近一点,直到把苏措完全纳于他的气息之下,终于把怒气装回盒子里,平静的回答:“我来这里开会,苏智刚刚给我电话,让我来接你。”
这句话一完,场面顿时一冷,怪异的气氛徘徊良久不去。苏措咬咬牙,开口:“在飞机上遇到了邵师兄,下机后又找不到苏智,只好一起来了这里。”
“你的行李在哪里?”陈子嘉两道眉毛一皱,问。
苏措一默,指了指脚边的箱子。
两人距离极近,陈子嘉手腕只微微一动就把她带入自己怀里,随后一只手臂就绕上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准确的握住行李的把手。略一回头,他对邵炜客气的点头示意:“谢谢你照顾她。”
邵炜霍然一下站起来,冷静的说:“我帮的是她,不是你。”
陈子嘉眼睛一闪,露出个轻松淡定的笑,也不解释也不补充,一言不发的搂着苏措朝外走。苏措没有勇气看邵炜,她阖上眼睛片刻,任凭陈子嘉以那种亲密的姿势搂着她离开。
夏天并未完全过去,两个人穿的是薄薄的外衣,隔着他的衬衣,苏措感觉到他身体里炙热的温度。苏措不晓得陈子嘉把她带到哪里去,她也没问。她只晓得陈子嘉对出租车司机说了个她听不懂的地名,然后车子就飞了出去,溅起了水花。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雨点中巴黎变了个样子,咖啡馆的灯光摇曳着不休,道旁行人减少,偶尔有人在树下拥抱接吻,那长吻竟可漠视周遭的一切。雨点敲打着出租车的门窗,好像无数极有耐心的客人在敲门。
其实也不过从一家酒店换到城内的另一家规模更大的酒店而已。
没开灯之前,房间里的家俱影影绰绰,空气黏糊得好像糖浆,两个人在夜色中站着,苏措想,雨天巴黎的空气跟国内也差不多,这样想着她不觉笑了。在回神的时候,她被陈子嘉轻轻拥住。
“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我一开完会就过去找你,本来以为你是一个人,可是看到你跟邵炜在一起,”陈子嘉顿一顿,每个字都很重,带着谨慎措词的痕迹,“明明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可当时真是怒极攻心,失去理智。我真的太嫉妒了——”
说完他一顿,小心的放开她,摁亮手边的灯。领着苏措熟悉房间之后,陈子嘉一边掩门一边从门口露出让她宽心的笑容:“我住在对面,有事就找我。”
飞机上睡够了,苏措那晚上基本上没睡着。她坐在床上,把电脑放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写着一个处理数据的程序,迷迷糊糊的时候又想起一些很多年前的事情,这样也就对付了一晚,直到天色开始亮的时候才睡了片刻。
“没睡好?”陈子嘉虽然笑,语气全是关切。
苏措揉一揉脸,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有精神一点:“是啊。时差调整不过来。”这么轻易就被人看出来精神不好,早知道就应该学会化妆。
说话间餐厅已经到了。苏措瞥了一眼菜单,丝毫没意外发现上面的菜名没有一个认识,于是缄默下来,安心的看着陈子嘉说着流利的法语跟侍者交流。
“你居然会法语,我倒是没有想到。”苏措笑微微的看着他。
“读研究生的时候学的,其实也不太好,”陈子嘉诡秘的说,“导师是法国人,因为想讨好他而学的。”
苏措一乐,笑出声:“是么。倒是瞧不出你这么狡猾。”
那名侍者也笑一笑,拿着菜单离开,片刻之后回来,除了带来早餐之外,还顺带着把桌上花瓶里的花换成了一朵娇艳欲滴颜色鲜红的玫瑰。苏措看了一眼那艳丽的颜色,然后扭头看窗外。酒店对面是处公园,鸽子成群结队的起飞和落下。
陈子嘉只做不察苏措的目光,依然微笑:“吃完早饭后,我们搭火车去敦刻尔克。”
苏措问他:“你不忙?”
“会议昨天就结束了。我让他们先回国,在法国多呆几天。”
敦刻尔克像巴黎一样再次出乎苏措的意料,苏措对这个地方唯一的认知就是当年在历史书上读到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跟陈子嘉坐在出租车里,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景致。海风从一排排簇新的别墅后吹过来,毫无海水的苦涩和鲜味,只有丝丝的柔情蜜意,仿佛要深刻的探入到某人骨子里面;海水拍岸的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很微弱了,好像婴儿的欢笑。
出租车在一栋独立小楼前停下。这里的小楼屋顶各异,什么风格都有。面前的这栋,屋顶属于极古朴,一层层阶梯蜿蜒上去,再一层层阶梯蜿蜒下来,细碎的阶梯不由得让人嗅到古远的乡村气味。
院子倒是罕见的大,相比起来那栋小楼就显得精致多了。站在院子门口,苏措忍不住撇一下嘴:“居然跑到这里度假,他们真是会享福。”
陈子嘉放下行李,笑一笑:“他们也是在这里这里举行婚礼的。怎么,是嫉妒还是羡慕?”
“是高兴吧。”苏措抿嘴一笑。
说完就看到一个长相极其可爱的青年人从屋子里冲出来,毫不客气的上来就拥抱,亲吻她的面颊,然后自我介绍说:“我中文名叫应严。你就是苏智的妹妹?你真是美极了,比他们说得还要美,比画上的人还也要美丽。”他的中文并不好,可是真诚却无可挑剔。
说完又要拥抱她,陈子嘉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忍无可忍,一下子把苏措拨到自己身后,让小伙子扑了个空。应严看到陈子嘉表情严肃,晓得自己的想法被他看穿,对着苏措郁闷的叹了口气。
“应严看到漂亮女孩子都会这样,以为你们晚一点才能到,想不到中午就到了。”
不远处有笑语声传来,苏智正推着应晨从屋子出来,阳光下两人笑的一脸灿烂。四五年没见了吧。这几年苏智也回过几次国,但是假期次次都错开。
苏措迎过去,兄妹俩紧紧拥抱。拥抱了不知道多久,苏智终于放开她,细致的打量,不觉笑了:“阿措,你怎么跟以前还是一样?一丁点都没变。”
变化从来就不会因为人的外貌的改变决定的。苏智的确也变了,他气质稳重,眉目间的神态彻底变化了。从小到大,兄妹俩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分开就是四五年,曾经总在一起,因此也瞧不出对方的任何变化,吵嘴,抬杠的过去,人也就渐渐长大。一旦分开,才晓得时间可以把一个人改变多少。苏措知道,他不会再轻易动怒,也不会再跟她作无意义的抬杠了。
“我怕变了你就认不出我来了。”苏措笑着睨他一眼,走到应晨面前,去拥抱她。
应晨刚生产不久,脸颊苍白,行动不便,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看到苏措,起初她有点迷惑,不敢相认。怎么时间在她身上好像全然看不见踪迹?还是那样的眉眼、神态、笑容,毫无变化。她对她微笑,示意她来接孩子。看着那粉团似的小婴儿,苏措没敢接,连连摇手说“我不会抱孩子”,陈子嘉笑着摇头,伸手接了过去。
应晨站起来拥抱她,说:“阿措,你哥没有说错,人人都变了,怎么你还没变?”
“变不动啊。”苏措扶着她坐下,微笑着说:“嫂子你辛苦了。我的小侄女真是可爱,长大后一定跟母亲一样漂亮聪明。”
孩子在陈子嘉怀里睡的正甜,胖乎乎的手脚挤在一起,小手指脚趾像花蕊一样分外可爱。苏措嘿嘿笑,看上去简直是苏智的翻版。
逗着孩子,苏措想起一件事情,回头问:“哥,想好叫什么名字了没有?”
“想好了,苏司悦。”
“司悦?”陈子嘉赞许的点点头,“真是好名字。”
“明天满月吧,”陈子嘉抬头看一点苏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低头怜爱的看着苏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