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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朝……”戚少商到这时才真正感到无力,“你比谁都活得明白,也比谁都看得透。什么叫怨怨相报何时了,这些大道理说起来,你一定比我行。可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你父亲,无论他做了什么,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可我还没死!”提到自己的父亲,顾惜朝又执拗起来,“只要我还没死,这件事就不会结束!”
“那你想怎么样?他都已经死了,他毕竟是你父亲,难道真要鞭尸吗?”戚少商愤怒地吼道,不明白为什么聪明人一旦钻起牛角尖来怎么会这么死心眼,怎么也拉不回来!
“鞭尸?我不会,他死了,鞭尸只是累了我自己。”顾惜朝极艳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戚少商很熟悉,甚至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当年,他千里追杀他,设计围捕他的时候,就是这笑,令人不寒而栗!“他是死了,可还有别人,别人还活着……”
“不要牵连无辜!”戚少商立刻想到了碎云渊和雷家庄,扣住顾惜朝的手也加重了力气。
“无辜?这个皇宫里没一个人是无辜的!”顾惜朝的武功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没费什么力气就挣开了戚少商。“利字当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信不信即便是我三皇兄……”顾惜朝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顺手扯下挂在墙上的字帖,“王右军的字帖!”
戚少商还未来得及欣赏,只听“嘶啦”一声,就被顾惜朝撕成了两半!
“唐三彩‘立马’!”“砰”的一声被砸成了一堆碎片!
“甚至,我今日就放火烧了这别院,他一定二话不说给我另建一座更大更豪华的!”顾惜朝鄙夷地笑着,“可一旦我与他的利益起了冲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我,成就他自己!这就是皇室,这就是皇权的魅力,可以让人灭绝人性!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既然出生在帝王家,那我的命运一早就已经注定!”
“你这是在拿你自己给你的仇恨殉葬!”戚少商拼命抓住已经陷入疯狂的顾惜朝大声吼道,“值得吗?值得吗?”
“若果真如你所言,那也只是我的命……”顾惜朝太累了,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幽幽冷冷,“戚少商,你有没有试过最心爱的人成为你的至亲要挟你的筹码?你有没有被逼着喝下活人的鲜血?你有没有试过在两种刑具中选择一种自己的喜欢的?你知不知道血管里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冰渣是什么滋味?你懂不懂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有没有,有没有曾经习惯自尊全部粉碎的耻辱?”
他转身不看戚少商,手指紧紧扣着窗陵,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泛着水样的光泽,而空气却有一缕袅袅的薄雾,扭曲着,纠缠着。月色迷离了,人影也迷离了。所有这一切,都让顾惜朝整个人看起来森冷而又鬼魅,仿佛他是从地狱逃出来的厉鬼,不属人间。“我不可能放弃,上穷碧落下黄泉!”
戚少商无法再多说哪怕一个字!这是顾惜朝第一次把自己心底的伤口撕开给他看,压抑在心底他的仇恨是如此之深,他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改变!如果强行把他带走,他也不会快乐,甚至会逼疯了他!那么,要眼睁睁地看他越陷越深?顾惜朝的能力他太清楚了,他不仅会害了自己,更会毁天灭地跟他一起为他的仇恨陪葬!
“我是不成了……戚少商,你可以走了!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顾惜朝,往后,这世上也再无顾惜朝此人!”他的声音,分崩离析!
“不!我留下!”戚少商走上前,从他背后抱紧了他。“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等你,等到你想走的那天,我们一起离开!”用力扳开他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紧扣在窗陵上的手指明明已经被捏碎的木渣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却仍是那么紧,痉挛着!“惜朝,松手,是我,不要怕……”
凌乱地吻着他,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苍白的颜色,却偏又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像是水中的青莲被燃尽后遗留的那一点点灰,风吹不散,火焚不尽……“冷吗?我在,有我在……不冷了,不会再冷了……”
顾惜朝吃力地伸手,搂住戚少商的脖子,他不懂得如何回应,他更明白他必须拒绝。可是……混乱了,一切都混乱了,混乱了时间、混乱了空间、混乱了人物,也混乱了思维……
绵连的情思,像水,也像火,痴缠不放,将他湮灭在十丈软红尘的烟火中,彼岸优昙钵华的灰烬,于他,永远都只是灰烬……
“刀山火海也好,十八层地狱也好,我都陪你闯一闯……”零碎的记忆,仿佛戚少商曾经是这么说的,在占有他的那一刻。十指紧扣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更贴近彼此的心。喘息的声音、肉体摩擦的声音,被压抑住的痛苦呻吟……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你会后悔的……顾惜朝自己都不信了,戚少商,你会后悔的……
手臂却揽住了戚少商,渴望,绝望……
48
又下雪了,夹杂着雨滴的雪花,轻轻地敲打着碧罗纱窗,是扣问,还是催促?
“惜朝?”戚少商把手臂伸过去,把立于窗畔的他揽入怀中。窗外正融化的冰雪,或浓或淡,隔着窗户,在他脸上印下斑驳的阴影。
“嗯?”他略一抬眸,那阴影就落到了眼底,慢慢地凝结成冰晶,美丽却又冰冷。
“你……”戚少商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皇兄快要到了,你想见他吗?”顾惜朝突然开口,却没有看戚少商,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什么?”戚少商只觉得诧异,“你三皇兄?”
“大金国未来的皇帝,我的亲哥哥。”顾惜朝静静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他……我住在这个别院,你来了,他不会不知道。”
“他对你,很好?”戚少商有些疑惑,昨晚两人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谈了许多有关完颜昭的事。
“在外人眼里,是吧。但于我,是监视。”顾惜朝轻声道,没有抗拒亦无欢喜。
“是照顾!”完颜烈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昭,你总是任性地让我头疼!”然后看向戚少商,这个男人的手臂仍肆无忌惮地环在他弟弟的腰间,可他却仍是一脸平静,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他也早已习惯,“戚侠士,久仰大名。”
戚少商对着顾惜朝意味深长地一挑眉,你这个亲哥哥也不简单啊!
顾惜朝回之一笑,眉目之间的温宛让完颜烈看了很不舒服。他清了清喉咙道:“戚侠士如果不介意,请借一步说话。”
“烈,有事不妨直说。”顾惜朝开口阻拦。
“不行!我必须和戚侠士单独谈谈。”完颜烈坚持,他坚持的时候有一种与身俱来的王者风度。而现在,更明显了。
但显然,顾惜朝并不习惯听命于这样的王者风度,他本就是孤傲的鹰,自由自在,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能够羁绊他的,也只有已经死去的晚晴和眼前的戚少商而已。
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剑拔弩张。
“惜朝,没关系……”戚少商安抚他,在他刚受伤的左手掌心上印下一吻。接着转身对完颜烈道:“完颜先生,请。”
“等等!”顾惜朝没有追上前,只道,“完颜烈,我只说一句,你若杀他,我便杀你!”
“我这个弟弟,我总是拿他没办法……”完颜烈无奈地笑着,端起了茶碗,细细品了一口便皱眉,随即吩咐随侍在侧的阿寇,“这茶泡的功夫还不到家,你记得去宫里找个懂茶的服侍昭。”
戚少商是个粗人,不懂茶道。可倘若这杯满室生香的雨前龙井仍达不到完颜烈的要求,那完颜烈宠爱顾惜朝的说法就真有几分可信的了。
“我拿他没办法,可我拿你有办法!戚少商。”
完颜烈的这句话差点没把戚少商呛死,他痛苦地咳着,过了很久才问:“你今天来就是想说这个?你贵为一国之君,你杀我,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不,并不简单。昭刚才说什么,你也都听到了。我不怕他的威胁,但却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完颜烈放下茶碗,道,“先皇待他并不好,甚至有一次他差点死在先慈手上,那时候他还不满6岁,所以昭从小就不轻易相信人。我带昭回来的时候,他像是死了一样。但你来了,他就重新活过来了,会笑。这样,很好。”
戚少商疑惑地敛眉,“你若真关心他,就不该让他吃尽苦头。”
“皇室中的无奈,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完颜烈低低地笑着,“我想补偿,不管他会不会领情。昭恨这里,他留下是因为想报仇,这些我都清楚。但昭有才气,他的才气是安邦定国的大才,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轻易放他走。”
“惜朝唯一信任的人是我,唯一不会防备的人也是我。你是担心我利用他的这种信任强行把他带走,所以你今天来警告我,如果,我敢这么做,你就会杀了我,是不是?”
“不错!”完颜烈微微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轻松。
“你错了。第一,我不会勉强惜朝做任何事;第二,即便我勉强了他,他也不会让你杀我,而我戚少商也不是你轻易就能杀的。”戚少商爽朗地笑了起来,“这是一场战争,惜朝与这个皇宫,你与惜朝,甚至惜朝与我,都是一场战争。惜朝有多少能耐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但根据我与他以往的经历来看,他的胜算着实不大。我会带他离开,并且用不了多久!”
完颜烈果然好涵养,只是笑了笑,“那我拭目以待!”结束了这次谈话。
“回宫一趟,就今晚。”他如是吩咐顾惜朝,在离开之前。
顾惜朝楞了楞,随即点头。怕是戚少商把他气得不轻。“你跟他说了什么?”完颜烈刚走,顾惜朝就抓住了戚少商紧张地问。
“没什么,就是告诉他我会带你走。”
“是吗?”顾惜朝仍然有些担心,总觉得完颜烈今天来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他不会亲自来一趟只为了警告戚少商,不会!这么急着要我进宫,难道……
“惜朝……”戚少商突然拥住了他,“他对你很好?真的很好?”
“你想说什么?”顾惜朝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戚少商摇头,心却沉了下去。据惜朝所说,完颜烈非常反对他们俩在一起,千方百计要他们分开,甚至想要杀了他。可为什么今天却没有任何的行动?当真是如此简单就认了?还是……他另有所图?抱住顾惜朝的手臂情不自禁地紧了紧……
“打算?我的打算就是什么都不做!”完颜烈轻声道,面容和煦却隐隐有几分狠戾,“昭,太让我失望了!也许,真是太宠他,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这次就让他撞个头破血流,以后就会听话了。”
阿寇试探着问:“三皇子的意思是,那个戚少商,不可靠?”
“一个太天真,另一个太阴沉。日子有功,昭会做更多戚少商无法忍受的事,而戚少商的存在也会让昭缚手缚脚,处处忌讳。等着吧,戚少商早晚伤了昭,早晚而已。到时候再杀戚少商也不迟。眼下,完颜宾南才是我的心腹之患。”
“您是想让十七爷出面?”阿寇突然喊了起来,“太危险了!”
“无妨!若是害怕危险,他就不配做完颜氏的子孙!”完颜烈却无动于衷,“我要封他为王,也得他拿出功绩来慑服那班老臣子才是。况且,我想,昭等这个机会也已经等很久了吧,这次也是顺带成全了他。”
49
更深露重,金銮殿上却是灯火通明,那摇晃的烛火在冷风中微微发颤。山雨欲来,风满楼!完颜烈身穿龙袍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之上,龙椅就在他边上,可他却没有坐下去。他只是负着手,静静地,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