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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寻说:“年头越古的东西越值钱那是不假,但同时大家鉴赏时投入的注意力也就越高,生怕一个走眼吃了大亏。而近代的东西既不是太值钱,也不是太没价值,所以大家在买的时候反而放松了警惕,都以为谁造假不挑值钱的造?这段时期的古董就成了大伙鉴赏的薄弱地带。再有就是这个‘康熙年制’双行四字行楷款,这个款倒是做的很像,是真正康熙年的官款。”
老威说:“老田,这就是你露怯了。你没觉着这底款有猫腻呀?”
田寻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康熙年制’的制字应该是繁体的上制下衣,对吗?”
大家也都附和着说:“对啊对啊!”
田寻说:“这个简体的‘制’字在康熙字典里就有,并不是说中国的简体字都是解放后才出来的,很多字在清朝时甚至更早就开始用了,因为那时的人已经觉得有些汉字太复杂,于是就偶尔用些简化的。比如明朝时期的刻印本《水浒传》里,赤发鬼刘唐的‘刘’字就已经用上了文刀刘而不是卯金刀刘,这就是早期的简化字。这么写款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并不代表没有。”
老威有些不服气,他说:“我说哥们,你光凭一张大嘴推理,就说它是解放后的仿品,也有点太武断了吧?得拿出点真凭实据来呀!”旁边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说。
田寻微微一笑,端起香炉,把炉口对着老威的脸说:“你仔细看看炉口里面最靠边的位置,有细细的一圈打磨痕迹,是因为它的胎做得太粗糙,如果不打磨的话,用手往里一摸就能摸出毛刺来,所以得打磨光滑一点。可这圈痕迹上面的拉丝条纹十分精细,光用手工很难磨得这么细,更何况是在香炉口里面最靠外沿的地方,普通工具根本就伸不到这个位置,所以说只有一种工具才能做到,你猜是什么?”
老威接过香炉,对着光用放大镜仔细地看了又看,脸色由青转白,从白又到黑,没想到这么隐蔽的地方居然都被田寻发现了,看了看后,老威吞吞吐吐地说:“那……那肯定是微型电动砂轮机了。”
田寻哈哈大笑:“对啊!电动砂轮的轮片平行固定在手柄上,转圈是探出来的,只有它才能接触到瓶式容器的内胆外侧,说真的,如果不是这一点,我也吃不准这东西的准确年代。”
众人接过香炉,挨个传看了一圈,边看边议论纷纷。老威沮丧地说:“这么说,我到底还是让那个冒儿爷给唬了呗?”
田寻说:“现在的冒儿爷真是越来越下功夫了,他们用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方法,先让你一眼就能看出他手里的东西是假的,而这件仿品却也有些价值,但实际上它却是件不太值钱的现代仿品。”
旁边一人取笑道:“老威,这个月你连收了三件枪货,要是用足球术语来讲,你这也算是‘帽子戏法’了,哈哈!”
大家哄堂大笑,老威气得把香炉盖扔向那人,说:“你的少说风凉话,快给我滚犊子!”
那人笑着接住香炉盖放在香炉上,拍拍老威肩膀说:“得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东西一般人还真瞧不出来,说不定哪天还能当清末的仿品卖出去呢!”
老威听了这话,脸色稍微有些回复,他一撇嘴说:“就是,说不定明天我就四千卖了呢!”
田寻说:“可不是吗?说不定卖了一圈,最后还能卖到那冒儿爷手里。”
大家又笑了。田寻站起来说:“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可回家了。”
老威说:“别呀,走,咱哥俩个整点酒去!”
田寻说:“不了,我这几天工作太累,还是早点回家睡觉吧,下回吧。”众人一看酒局没戏,也都纷纷散了。
老威见四下无人,关上店门悄悄对田寻说:“老田,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件事,咋样了?有谱没呀?”
田寻看了看他,说:“不太好办。那文章我交给主编,人家一看名字:‘沈阳盛京古玩市场资深古玩家访谈’,马上就看出来是给你老威做广告呢,当时就被主编给毙了。我看你死了这条心,想做广告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晚报上登吧。”
老威不以为然地说:“一个破古籍杂志社还装啥呀?我又不是不给广告费,咋那么抠门呢?”
田寻笑着走出店铺,对他说:“有机会你还是到西安的古玩市场看看吧,那里好东西比沈阳多,保你不虚一行。”
老威送他出来说:“行,下次你再出差去西安别忘了叫我陪你一起去呀。”田寻辞别老威回了家。
晚上躺在,田寻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在核计那神秘短信的事。白天主编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正想着,手机发出了振动的声音,连忙拿起来一看,又是一条短信:
“为了坚定你停止连载的决心,我决定助你一臂之力。洪秀全”
田寻心里纳闷:这又是什么意思?助我一臂之力?正摸不着头脑时,忽然窗户上“喀喇”一声大响,紧接着又是“咣当”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十分突兀,把田寻吓得从一骨碌坐起来,借着蒙蒙月光,可以清楚地看见双层玻璃窗已经被砸通了一个大洞,屋里的地板上有块比拳头还大一圈的石头。田寻住在三楼,他迅速来到窗旁向外看去,此时已近午夜,外面楼群的小路旁亮着昏暗的路灯,别说人影,连只野猫都没有。
这时田寻的爸妈闻声过来,看见屋里的情景,田寻的父亲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田寻心里清楚,肯定和发短信的人有关,但他不能明说,只好掩饰道:“不知道,可能是谁恶作剧吧?要不就是有人寻仇吧?”
妈妈不解地问:“咱们家谁也不惹,怎么会跟人结仇呢?”
父亲说:“会不会是砸错了人家?”
田寻说:“对对,肯定是找错人了!我们家老实巴交的,肯定不会跟人结仇,一定是别人砸错了。”
父亲也说:“对门那家前两个月才搬来,听说他搞建材生意的,总欠人钱不还,说不定就是他们在生意场上得罪了谁,结果错砸了咱们家的玻璃,真是倒霉!”
田寻取来扫帚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妈妈说:“小心点别扎了脚!可把我给吓死了,还以为地震了呢!”
父亲边帮着收拾,边说:“你回屋睡觉吧,明天我去厂里弄两块玻璃换上就是了,一会儿我找块塑料布先粘上,对付过今晚再说。”
收拾完玻璃,用胶带把塑料布粘在破洞上后,父亲也去睡了。田寻重新躺在,心里七上八下,难以平静下来。他想:这人也太不讲究了,怎么能这么干?让我家人也跟着担惊受怕,真不是东西!他气得回拨电话,仍旧没有人接听,却又收到一条短信:
“这下有决心了吧?下期杂志停止连载小说,你的生活就会恢复平静,否则,被砸坏的就不是玻璃了。洪秀全。”
看完这条短信,田寻真是哭笑不得,他连忙回复短信:“王全喜,我一定会停止连载,请你不要再骚扰我的家人。”
对方却并不回答。田寻决定明天再不能连载小说了,可找个什么借口呢?忽然他心里一动,暗说有了,就这么办。
次日早上,快八点钟了田寻仍在蒙头大睡。父亲吃完早饭准备去上班,无意中经过田寻的房间门口,一看他还在睡觉,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心想今天也不是周末,怎么没去上班呢?走进屋里叫醒了田寻,说:“你今天休息吗?”
田寻神色不振地说:“我有点不舒服,头晕得难受。”
父亲一惊,连忙摸了摸他的头,说:“恩,是有点热,是不是从窗户里吹进风,半夜着凉了?”
这时妈妈也过来了,说:“怎么了?”
父亲说:“孩子生病了,你看看。”
妈妈关切地坐下摸摸田寻额头,说:“也不烫啊,是哪儿难受?”
父亲说:“怎么不烫?我摸着都热了,肯定是昨晚从窗户破洞里进风,受了邪风了。”
妈妈有点焦急地说:“可能再加上惊吓、急火攻心了吧?那可咋办啊?”
父亲说:“我背他去医院看看。”说着就要背他。
田寻知道自己什么病也没有,连忙拒绝说:“我身上难受不敢动,让我躺一天就好了。”
父亲不敢碰他,对妈妈说:“你快去给做一碗热汤面,卧两个鸡蛋,再多搁点姜丝,快去啊!”
妈妈赶忙去厨房做面条,爸爸把被子给他盖好,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自己上班去了。这时,单位的同事刘静给田寻打电话问他为什么还没到,田寻所在的古籍出版社是七点五十分准时考勤,无故迟到要被扣除当月全部奖金,这几个月田寻因为连载小说增加了杂志销量,他的奖金也由平时的几百块猛增到近万元,那可不是小数目。田寻装出有气无力地语调说:“刘静啊,我今天恐怕不能去了,昨天晚上我家的玻璃被小偷给砸坏了,我连惊带吓还受了风,现在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刘静听完吓了一跳,连忙说:“是这样啊,我向主编替你请个假,那你明天能来上班吗?杂志马上就要印刷了,你的小说还没交稿呢!”
田寻说:“我也说不好,你就向主编替我多请几天吧……哎呀……”他连说带申吟,装得病挺重似的。刘静又关切地问了几句,挂了电话。田寻心里还是没底,他估计用不了多一会儿,主编肯定得打电话来询问。
果不其然,十分钟不到,主编的电话就打来了:“田寻,你怎么搞的,怎么这时候生起病来了?”
田寻说:“哎哟,我的主编大人,这是人不找病病找人,我也不想生病啊,可是……”
主编打断他的话说:“三天之后杂志就要付印了,你的工作报告还没交呢?”
田寻咳嗽几声,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我现在连……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主编有点急了:“可你的连载小说内容还没交上来呢?你写好了吗?如果已经写好了,我就派人去你家取来,其它的工作可以先放一放,等你病好了再说,怎么样?”
田寻知道主编的心思,说:“主编,连载的小说我还没写呢!”
主编大惊:“还没写,怎么可能?”
田寻脸上带着笑容,声音里却带着遗憾说:“我写这篇小说的习惯是杂志付印头天晚上一口气写好,从来不提前写。”
主编有点怀疑:“真的假的?怎么这么巧,你不会在骗我吧?”
田寻连忙打保证:“我哪敢骗主编你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田寻,如果你把小说继续连载,我保证下个月把你的奖金调到12000元,怎么样?”
12000块钱奖金!这个数字几乎是他上月奖金的一倍。田寻暗暗摇了摇头,心说:你就是给我12万也没用,再连载下去,连我的人身安全都没法保证了。于是他说:“主编,我是真的……咳咳……真的很难受,这期连载恐怕是……完不成了……”
主编的声音开始冒火:“田寻!你小子可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想加奖金,现在我给你提了这么多奖金,你还想怎么样?我明确告诉你,你这种要挟的方法根本行不通!”“呯”地一声,电话被狠狠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