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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一番精辟的见解。当他忘记佩辛斯是他的亲生骨肉时,反而比较能够欣赏她行为里奇特的一面。他的女儿是个头脑冷静、成熟的女人。她不是在乱发一般的小姐脾气,可是为什么她的行为古怪……他坐在渐暗的客厅里好几个小时,动也不动。午夜时,他下床,打开电灯,替自己泡了一杯浓咖啡,然后还是步履沉重地回到床上。
两天过去了,时间过得折磨人的慢。高登·罗威的日子苦不堪言。年轻人不是打电话来,就是在奇怪的时辰出现在办公室,他像顽固的血蛭缠着巡官不放。萨姆忧郁地解释佩辛斯出门几天去「休息」,他对这个解释丝毫沾不上满意的边缘。
「那她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或留一张字条给我?或什么的?」
巡官耸耸肩,「我不想伤你的感情,小子,可是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罗威红了脸,「她爱我啊!还有什么比这更神气的!」
「看起来没错,可不是吗?」
但六天过去了,佩辛斯没有只字片语。巡官放弃了。他不再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恐惧。他工作时忘记摆出天地都不怕的神气,在办公室的地板上踱着沉重犹豫的步伐;最后,到了第六天,他再也受不了折磨,拿起帽子,离开大楼。佩辛斯没有开走她的跑车,车子停在萨姆家附近的公用停车场,那是她平常停车的地方。巡官疲倦地坐进车子,把车头调向威彻斯特的方向。
他发现哲瑞·雷恩坐在哈姆雷特山庄一座青翠的小花园里晒太阳,一下车,巡官就被老绅士的外表吓得忘记自己的痛苦。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雷恩衰老得不可思议。他的皮肤蜡黄,像散落干焦的鱼鳞,身上裹着一条印第安毯子,尽管艳阳高照,他好像冷不可耐的模样。他的身体好像缩水了。萨姆回忆起不过几天前,这个人曾经展现了惊人的活力和超强的生命力,他自己也不寒而栗,移开视线坐下。
「好,巡官。」雷恩声音微弱,几乎是嘶哑的声音,「你能来真好……我猜你一定被我的外表吓坏了?」
「哦,没有,没有,」巡官言不由衷,「你看起来很好。」
雷恩笑笑。「老朋友,你真不会撒谎。我看起来像九十岁,感觉像一百岁。你吓坏了。你记得西哈诺在第五幕时坐在树下吗?我演过那个角色多少遍了,一个行将入墓的老牧童,在我的老盔甲之下,心仍然拥有青春跳跃的力量!可现在……」他闭上眼睛,「马提尼显然很担心。这些医护人员!他们不肯承认老年是——套一句辛尼卡的话——无药可救的疾玻」他睁开眼,抬起声音说:「萨姆!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巡官的手抚住脸庞。等他把手拿开,眼睛好像湿了的弹珠。「是——是佩蒂。她走了——雷恩,看在老天的份上,你一定得帮我找到她!」
老绅士苍白的脸更惨白了,他缓缓地说:「她……失踪了?」
「是,我是说不是。她自己走的。」故事如水银泄出。雷恩坚定的眼神看着巡官的嘴唇时,兴起几许波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萨姆叫道:「她得了线索,一个鬼主意就把她搞得团团转。可能有危险,雷恩。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也许……」他说不下去了,无法形容内心的恐惧不安。
雷恩喃喃说:「那么你认为她快要揭穿真相了。她是出去追赶那个第三者,那个杀人凶手。他可能不利于她……」巡官呆呆地点头,他愤怒的拳头规律地敲着椅子。
两个人安静了很久。一只知更鸟停在附近的枝桠上唱歌。萨姆听到后面传来奎西抬高唠叨的老嗓子和园丁争辩。但是雷恩失聪的耳朵听不到,他坐着打量脚边的草。最后他叹了口气,青筋暴露的老手放在萨姆手上,萨姆带着痛苦的希望看着他。
「可怜的老朋友,我真是难过得无法形容。佩辛斯……莎士比亚曾经说过一些了不起的话。他说:喔,最细腻的恶棍!
你无法明了一个女人吗?
朋友,你太诚实,是太原始的男性,无法了解佩辛斯经历的心路历程。女人有用之不竭的本事,为她们身旁的男人制造细微的折磨,但往往不自知。」萨姆憔悴的眼神吞没了他的脸。「你身上有纸笔吗?」
「笔,……有,有。」巡官手忙脚乱地摸索口袋,终于拿出雷恩要求的物件。
他焦急地看着朋友。雷恩稳稳地写着字,他写完后,抬起头。
「巡官,把这个刊登在所有纽约报纸的个人通讯栏上。也许……谁知道呢?也许有些帮助。」
萨姆发呆地接过纸。
「一旦有任何消息就通知我。」
「那当然。」他的声音破碎,「多谢了,雷恩。」
一瞬间老绅士脸上浮现出痛苦扭曲的神色,非常怪异,然后他的嘴唇也拱起一抹怪异的笑容。「这样应该可以了。」他把手伸给萨姆,「再见。」
「再见。」萨姆咕哝说。他们的手相碰。巡官唐突地走向他的车。发动引擎之前,他先看了一下雷恩的字条:佩蒂:我都知道。回来。雷恩他松了一口气,微笑,用车踩下引擎,挥挥手,消失在碎石路上扬起的烟雾中。雷恩站着看车子消失,脸上挂着非常诡异的笑容。然后他颤抖着坐下,把毯子裹得更紧。
第二天下午,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一老一少,两人神色憔悴,咬着指甲。公寓凉爽安静。各自手肘边的烟灰缸聚满烟头。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堆满凌乱的早报。
「你想她会……」罗威哑着嗓子已经问了第十二遍。
「孩子,我不知道。」
然后他们听到前门钥匙插进锁里扭转的声音。他们都跳了起来,冲到门厅去。门打开了,是佩辛斯!她「氨了一声扑向巡官怀里。罗威静静地等待。没人说话。巡官嘟哝了一声没有意义的话,佩辛斯开始哭泣。她好像饱受折磨,精疲力竭,苍白歪扭,一副历劫归来的样子。行李箱卡着门框,门始终开着。
佩辛斯抬起头,眼睛一亮。「高登!」
「佩蒂。」
巡官转过身,走向客厅。
「佩蒂,我一直不知道——」
「我明白,高登。」
「我爱你,达玲。我受不了——」
「喔,高登。」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你是个贴心的好男孩。我的作为真是愚蠢。」他忽然抓住她,紧紧地抱着,她可以听到他的心贴着她的跳。他们那样站了一会儿,然后亲吻。
他们没说一句话,走进客厅。
巡官像换了一个人。他笑得合不拢嘴,一支新雪茄在嘴上冒烟。他吃吃笑着说:「真好,好极了。高登,孩子,恭喜了。好,他妈的,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爸爸!」佩辛斯低声说。他停住话,所有喜悦的表情都从脸上消失。罗威抓着她无力的手,她轻轻地回捏一下。
「他知道所有的事?真的?」
「所有的事?谁?喔,雷恩!他是那么说的,佩蒂。」他走过来,猿猴般的长臂拥着她,「这有他妈的什么区别呢?重要的是你回来,对我,这就够了。」
她轻轻地推开他,「不,有些事……」
萨姆皱起眉头,「他告诉我,你一回来就让他知道。我最好打个电话……」「真的?」佩辛斯憔悴的神色消失了,她的眼睛忽然狂热起来。两个男人瞪着她,以为她疯了。「不,我告诉你。最好由我们亲自告诉他。喔,我实在是愚蠢、胡闹、恶心的笨蛋!」她站起来,狠狠地咬着下唇,然后冲向门厅,「他可能会有极大的生命危险,」她大叫,「走吧!」
「可是,佩蒂……」罗威抗议。
「我说走吧。我早知道……喔,我们可能太迟了!」她转头跑出公寓。罗威和萨姆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一些不安,接着抓着帽子,跟着她冲出去。
他们拥进跑车,扬长而去。年轻的罗威开车;如果在灯下,他是一条温柔的书虫,那么在方向盘后面,他就是一条龙。好一阵子——一直等到摆脱城市的车辆——他们都没说话,罗威专心地赶路,佩辛斯脸色苍白,眼神古怪,有些恍惚,萨姆像看门狗一样警戒着。
当城市远远被抛在脑后,宽敞的道路宛如白色带子在眼前展开,巡官打破沉默:「佩蒂,告诉我们吧!显然雷恩有了麻烦。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应该早告诉我。」
「是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都是我的错……爸,不让你知道是不公平的。还有你,高登。让你们两个人都知道是很重要的。高登,开快些!我告诉你们,前面有有血光之灾!」
罗威双唇一紧,跑车往前冲,像进命野兔似的。
「到最后……」佩辛斯开始说,鼻子不停地抖,「但是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得到结论,被害人和凶手就是赛得拉兄弟。我们认为其中一人在屋子里杀了另一个人。但后来情况变了。上礼拜——在博物馆里——情况变了。我们当时查出废墟里的死者是汉涅,生还者是弟弟威廉,还有威廉不可能是谋杀夜进入屋子那两个人当中的一个。你们记得我怎么证明这一点的吧——用钥匙。所以这表示我们的理论泡汤了,我们知道受害人是汉涅·赛得拉,但是不知道谁是那天晚上第一个进入屋子的人,那个绑架麦斯威尔的人,刀斧手……我一想到这点,就回想起一些淡忘的事,有些事发生时或看见当初,我没有完全明白。但后来却像……像一道闪电一样清楚吓人。」
她把眼光投向前面的道路:「整个问题最后的症结,就是要找出第一个进入屋子的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人把麦斯威尔绑起来,塞住他的嘴巴后,拿了麦斯威尔的复制钥匙,重新回到屋内。门因为有弹簧锁,所以自然在他后面关上。他从厨房的木箱拿出小斧头,攻击书房,显然理论上,书房是最有可能藏匿他要找的文件的地方。他压根儿不知道文件可能藏在书房的哪里;他毫不留情地砍碎所有的东西,就是证据。首先他可能翻遍所有的书,猜想文件可能夹在其中一本书中。找不到,他就用斧头砍开家具——镶木板的墙面、地板等等。到了半夜,我们从时钟的指针知道,他破坏了时钟,我猜他认为里面可能藏匿文件。但他完全没有头绪,他在书房里找不到。在一楼其他地方也找不到。所以他上楼去威廉·赛得拉的卧房,因为那是第二个最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点。」
「这些我们都知道,佩蒂。」萨姆奇怪地看着她。
「爸,拜托……从打烂的卧房时钟,我们知道他十二点二十四分在卧房里。好,根据汉涅的手表,他是十二点二十六分在屋子里遇害——就在刀斧手破坏楼上卧房时钟两分钟之后。问题是:汉涅到底是几点进入屋子的?他得要打开门,走进书房,看见一片混乱,走到书架上方的空心墙板,拿出文件,爬下梯子,可能检查一下文件,然后碰见凶手,挣扎之后遇害。显然这整个过程需要的不只两分钟!所以汉涅进屋时,刀斧手还在屋里。」
「所以呢?」巡官声音沉了下来。
「我就要说到那里了。」佩辛斯平静地说着,「威廉·赛得拉上次的证词说,汉涅想要毁掉文件。一旦汉涅在书房里拿到文件,他会怎么办?立刻毁掉。用什么方法毁掉呢?用火是最快最方便的。他一定是擦亮一根火柴,手里拿着文件,开始把纸放在火苗上。」她叹了口气。「当然这只是理论,于事无补,不过澄清了一个疑点。这解释了汉涅手腕和手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