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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是常笑座下精研药物的三个人。
石头上若是淬毒,无论什么毒,只要在人世间曾经出现,他们能够分辨得出。
魔血却并非人间所有。
他们的检验是否还会有结果?
常笑的目光又落在尸体之上,突喝道:“解下萧百草,带人来。”
两个官差应声忙退下。
常笑又笑了。
一个人的说话能够迅速发生作用,实在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萧百草马上给带上。
他躬着腰,活像只虾米。
即使是一个年轻人,给缚在马鞍上那么久,腰身一样也很难直得起来。
他一面倦容,神态却异常落寞,好象并不在乎自己的遭遇。
萧百草落寞的目光一瞥常笑,道:“常大人还准备拿老夫怎样?”
就连说话他都已显得有气无力。
常笑没有回答,倏的一挥手。
两个官差立时松手退开。
没了人扶持,萧百草的一个身子,便摇晃起来,就像是秋风中浅渚的芦苇,并没有倒下去。
常笑一笑道:“很好。”
萧百草的声音,也在摇曳,道:“什么很好?”
常笑道:“这里有三具尸体,我属下懂得解剖尸体的只有两个人。”他一顿,一字字地道:“我要彻底弄清楚他们三个人的死因。”
萧百草说道:“你要我解剖其中的一具尸体?”
常笑道:“凭你的经验,也许不必剖开尸休就已知死因。”
萧百草道:“三具尸体两个人已可应付得来,做了第一次,第二次必定得心应手,两个人一起动手亦不会再费上多少时候。”
常笑道:“总不如三个人同时着手的快,我向来清楚自己的耐性有限。”
萧百草叹气道:“不知你是否也清楚,我已经老眼昏花,双手亦不大灵活,要我动手更费时失事。”
常笑大笑道:“好象你这种昏花老眼,世上还不多。”笑声忽一敛,他又道:“没有用处的东西,我向来不会带在身上,你可想知道我向来是用什么方法处置那些东西?”
萧百草没有作声,他不想。
常笑随即一拍手,道:“替萧老先生准备工具。”
工具早已准备好,马上就送上。
萧百草不敢不接下。
替他准备工具的正是他的两个同行。
常笑目光一扫,笑道:“他们两个虽不如你的经验老到,但也是你们仵作行中的高手,无论发现了什么,最好你都不要对我隐瞒。”
这句话又是警告萧百草。
萧百草只有点头。
常笑接着又道:“也不要给我铁恨那种报告。”
萧百草索性将头垂下。
不管死因是什么,只要是世间有过的,他都能查出。
只要杀铁恨的是人,不管用什么武器,什么方法,都瞒不过他。
他却查不出铁恨的死因。
所以杀铁恨的凶手绝不是人。
这是他对铁恨的死因所呈的报告。
他是那一行中的斩轮老手,从来没有人怀疑他的判断。
常笑却显然例外。
他将萧百草扣押起来,莫非就因为怀疑这个报告?
三把刀,三只手。
锐利的刀锋在灵活的手指控制之下,闪动着惨白色的光芒。
刀刮下的惨白的皮肉外翻,血泥浆一样骨都骨都涌出。
紫黑色的血!血虽未凝结,己将凝结。
落刀的地方不约而同,正是魔石击中的地方。
萧百草不在话下,两个官差都晓得应该选择什么地方着手。
他们果如常笑所说,亦是那一行的高手。
三具尸体右腿关节处的肌肉部已凹下,紫黑的一片。
谭天龙还多用一条左腿,他那条左腿亦同时遭殃。
萧百草现在只剖谭天龙的右腿,他只得一把刀,两只手。
骨头都打碎,肌肉不凹下才怪。
肌肉一剖开,碎骨便露了出来。
碎骨赫然亦是紫黑色。
常笑盯着紫黑的血,紫黑的骨,一双眼都发了光。
除了他,所有人都已给当前的情景吓呆。
吃饭的桌子变了剖尸台,酒馆的饭堂变了验尸室,三个赤裸的尸体同时在解剖。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药香和尸臭的气息。
惨白的刀锋,惨白的肌肉。
紫黑的血,紫黑的骨。
这里简直就已像是个地狱。
这种情景已不是“恐怖”两个字所能形容,更不是寻常可以见到。
甚至连解剖尸体,安子豪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偏开了脸。
老掌柜比安于豪更惨,他已在呕吐。
他呕吐着,一个头几乎已叩倒在常笑前面的桌子上,嘶声道:“我这里还要做生意──”这店子若是给人知道曾经用来做验尸室,解剖过三具尸体,还有人光顾才怪。
他辛苦奋斗了这么多年所得到的也就只是这个店子。
安子豪了解老掌柜的心情。
常笑却似乎并不了解。
他的面上仍带着笑容,截口道:“你若是再在这里吵嚷,骚拢他们的工作,以后也就根本不必再做生意了。”
他是在警告。
安子豪听得出常笑话中的含意,他只希望老掌柜也听得出。
老掌柜好象也听得出,再给这一吓,一个身子立时瘫软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之上。
安子豪这才松了口气。
这里地方并不大,镇上一共只有八十三户人家,他来这里已多年,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多少都已有一点认识。
对于老掌柜,他认识更深。
他知道老掌柜的性情,如果有人侵犯到他的利益,他甚至不借拚命。
现在老掌柜似乎已慑服在常笑的威势之下,即使昏过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实在担心这个老掌柜忍不住气。
老掌柜如果真的昏过去就好了,只可惜不是。
安子豪这口气也未免松得太早。
他这口气还未吐尽,老掌柜已伸手攀着桌子,挣扎着从椅上站了起来:“我绝不容许你们在这里做这种事。”
猛一声狂呼,老掌柜就向一个剖尸中的官差扑了过去。
安子豪哪里还来得及劝止。
他甚至来不及劝止常笑的出手。
常笑已出手。
老掌柜一声狂呼才出口,他的人就从坐着的椅子上飞起,箭一样射出。
人未到,剑已到。
老掌柜一个“事”字才说完,匹练也似的一剑已哧的飞人了他的咽喉。
剑一吐一吞。
老掌柜扑出的身子立时仆倒在地上。
没有血,血还来不及溅出。
剑却已收回,常笑人亦已飞回。
他坐回椅子上之际,剑已在鞘内。
好快的一剑,好毒的一剑。
他的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
老掌柜也居然还未断气,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死鱼一样的一双眼瞪着常笑,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一只手扯开了自己的嘴角,惨呼道:“我做鬼绝不会放过你。”
只有这句话。
这句话说完,他的人已变成了死鱼一样,扼着咽喉的那只手染满了鲜血。
安子豪不由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打冷颤也并不是安子豪一个人。
正在解剖尸体的两个官差亦已停下了刀,萧百草一双手虽未停下,一个身子已不住的在颤抖。
老掌柜的话实在够恐怖。
在这种环境之下,听起来更恐怖。
无论谁听了他那句话都难免震惊。
只有一个人例外。
毒剑常笑。
他不单只是显得无动于衷,脸上的笑容亦依旧。
他甚至瞪着老掌柜死亡的眼睛,道:“世上如果真的有鬼,人死了如果真的就能化做厉鬼复仇,我最少已死了一千次,绝不会活到今日。”
就连他的话声也没有变化,他的神经简直就像钢丝一样坚韧。
他就像铁恨,绝对否认妖魔鬼怪的存在。
也许他还不致于这么肯定,但无论如何,他这番话已能镇定人心,起了很大的作用。
工作马上又继续。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初秋的天气虽然已不太热,他们的额上都已冒出汗珠,工作中的六个人更是湿透衣衫。
检验红石的三个官差终于有了结果。
三块血红色石头都已变成血红色的粉未。
“这三块红石是普通的石头,只因为在红蝙蝠的血液中浸过相当时候,所以才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红蝙蝠原产泷洲双伏红蕉花间,它的血液,无需制炼就已是一种媚药,却绝对不是毒药。”
“要将石头变成这颜色,不单只需时,更需大量的血液,这三块石头简直就已是红蝙蝠的结晶,就放在水中片刻,将那水喝下的如果是女人,即使是三贞九烈的女人,只怕也不由自己,变成了荡妇。”
“这种媚药很少在中土出现,还能勾起大家的记忆的就只有‘千里踏花’粉蝶儿曾以之迷遍大江南北一事。”
“千里踏花”粉蝶儿是一个采花大贼,已在多年前授首铁恨刀下。
常笑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三个官差实在尽了心力,所提供的资料也已够详细。
所以他让他们去休息。
他自己却不休息,盯紧着正在剖尸体的三个人。
这个人的耐力也同样可怕。
三个时辰亦过去。
店堂中已开始逐渐的暗了下来。
现在即使还未到黄昏,也应已快到黄昏。
验尸方面仍没有结果,解剖尸体的三个人却已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三条鱼。
空气再多一种汗臭,更令人难堪。
安子豪的一身官服都已湿了,他实在想溜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可是他不敢。
常笑好象亦已有些不耐,忽然站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一个验尸的官差已将手停下,另一个亦跟着停下。
他们刚回头,常笑已忍不住发问:“你们找到了死因没有?”
一个官差吶吶道:“是中毒死的,一种非常厉害的毒药。”
常笑追问道:“是什么毒药?”
那个官差回答不出来。
常笑转顾另一个官差。
另一个官差亦摇头,却道:“咽喉并没有异样,可见那种毒药并不是由咽喉进入。”常笑冷笑道:“不是由咽喉进入就一定由暗器打出来,你可曾找到了伤口?”
官差又摇头,嗫嚅着道:“那三块血红的石头──”常笑打断了他的话,道:“石头上并没有毒药,只有媚药,先前他们检验石头的结果,你难道没有听到?”
官差喃喃着道:“那一定有第二种暗器存在。”
常笑道:“既然一定有,你就赶快给我找出来。”
他一瞪眼对着第一个跟他说话的那个官差,道:“还有你!”
两个官差慌忙应声道:“是!”
常笑忽问道:“内脏剖开了没有?”
“内脏也要剖开?”
“要,一定要!”
“是。”
“内脏再找不到的话,剖他们的脑袋。”
“是。”
两个官差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又动工。
常笑这才坐回去。
他的要求比铁恨更严厉。
脑袋如果也剖不出结果,他还要剖什么地方?
才坐下,常笑忽又一欠身,目光已落在萧百草的身上。
萧百草仍在埋头解剖尸体,心神似乎已放在谭天龙的尸体之上,周围所发生的事情,他仿佛都没有在意。
常笑盯着他,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萧老头,你也没有发现?”
萧百草应声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