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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起眉看着雏子。
雏子瞥了我一眼说:“拜托你,先听我说。说这种话是有点不要脸,我们是认真的。和他不是以前那种好玩的关系,小布。连性这种事做不做都无所谓了。做也好不做也好。当然,刚刚是做了。但说真话,我很想和他做爱看看会是什么样。我要求他只要一次就好。但是好奇怪,就在我想做也好不做也好的时候,突然想就一次也好,无论怎么样都想做做看。胜也好像已经决定在我和小信分手前先不上床。但是我想试试看。还好做了。和他的做爱可以说是完美极了。让位觉得,世上几乎不存在那样完美的性爱一样。”
雏子自嘲地笑着。“但是我爱的不是胜也的肉体,他爱我的也不是我的身体。肉体的快乐马上会消失,但是精神的快乐永远存在。今天我又重新确定了这一点。”
“要是不爱肉体那是爱什么?”我挑衅地问。
雏子眯起眼用手指夹着烟一直盯着我。“小布,你不懂吗?这种事你到底不懂。”
“我是不懂。”我马上说,“我也不想去懂。”
“是吗?”雏子说,将烟捻熄。她又看着我:“真可惜。我以为小布会懂,你或许不相信,我和胜也到今天为止什么都没做。是有在一起睡觉,但什么都没做。我不会在小信面前说谎,真的什么都没做。也不想做。”
“那么一直不做的话不是很好吗?”
“你为什么生气?小布。我和胜也上床让你生气吗?”
我摇头,又哽咽起来。眼睛开始润湿。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说不出话,也失去理性,只有眼泪直流。
“我呀。”雏子看着我的泪像没看到一样。“我爱胜也。第一次这样爱一个人。这让你生气吗?那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问:“你已不爱老师了吗?”
雏子叹息,握住我的手。“那和小布投关系。小布不用担心那样的事。”
但是我想知道答案。我低声说:“你已经不爱老师了吧?”
雏子没辙地看着我,稍微眨了一下眼。“爱的本质不一样,你懂吗?小布。”
“不。”我粗暴地说。自己再也忍不住,过去抱住雏子。
我不太记得在那瞬间雏子有没有抱紧我。但是她没有拒绝我。于是我就两手绕着雏子的脖子,将脸埋在她的颈间等待她的爱抚。心脏噗通地跳。我全身都在期待着她,无法动弹。
她用手拍我的背。她柔软的秀发弄得我痒痒的。但是她没有爱抚我,只是形式地捏我的脸颊,静静地解开我绕着她颈上的手,然后按着我的手说,“总有一天”,她用橡母亲又像姐姐又像老师的语气说,“一定有一天,小布会懂得的。”
“我什么都不想懂。”我含着泪说,“雏子已经把老师还有我都忘了,随便我们怎么都好。”
“才没有。”雏子说,“那和这个是两回事对不对?”
“亲我。”我说。我的口气并不是耍任性而是命令的口吻,令我自己也感到可怕。但是我念头一转,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比起雏子的背叛,不管如何大放原词都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过错。
雏子默默地看着我。“快点。”我急了。但出不了声,自己觉得很悲惨,又流下眼泪。在泪中模糊地看着她的脸。雏子用双手把我的脸捧过来,吻了我的唇。轻轻地,轻到像蝴蝶停在花上一样。那是无心的一吻。
雏子很明显地拿我没办法,同时也感到困惑。我感到雏子分明是向我宣示着……你心中那种性倒错的欲望并不能称之为同性恋。事实上,是我先开始玩起相互抚摸身体的游戏,也感到责任是在自己身上。但是那也已经过去了。我没办法认真地再陪你玩这种游戏……
“我最喜欢小布了。”雏子说,“当然也喜欢小信,我最喜欢以前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起聊天、喝酒。”
“以前?”我张大眼,“你是说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
“对。”雏子喝着威士忌平静地说,“即使我还想,现实也不许可。怎么样都不可能了。我想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和胜也一起度过。今天我们还在商量这个问题。两人为了要能在一起,可以不顾一切。现在我脑里想的只有这件事。”
我想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像听到嘴里三句离不开情人时那种受不了的表情。但是怎么样也做不出来。我只是紧抿着嘴撇开脸。
雏子继续说:“目前大概还是我去轻井泽会比较频繁一点。他是一定会辞去信浓电器行的工作到东京来的。但是有某种原因非等到明年的三月不可。所以我只有去配合他的时间。”
“某种原因?”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因为合约的关系,到明年的三月才会到期。因为他受到老板的照顾,他也是讲情义的人,不能说辞就辞。”
她讲起来好像是已经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一样。不然就是一生也离不开他的共犯一样。这比我听她说爱他千百次还要更刺耳,雏子简直变成了一个俗物。我想恐怕她过没多久,就会向信太郎提出离婚、分财产、搬新家的话吧。
我好不容易才点点头,然后说:“雏子小姐。我想或许是我们分开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讲完了以后头都晕了起来。
“你说什么?小布,你确定吗?”
“再会吧。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没这回事,我当然需要你。不然的话我怎么会来这里呢。”
我实在是昏了头。到现在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可能是太激动了,或许是极度的混乱中激起了我潜在的欲望吧。
我直直地看着雏子说:“请抱我。”
雏子没说话。就这么一直保持沉默,面无表情。脸上没有动摇、没有轻蔑、没有厌恶,什么表情都没有。她悄悄地调整了姿势,然后很平静地挑起眉毛。
“我是女人哟。小布。”她静静地,并且毅然地说,
“我喜欢的是男人。不管我有多喜欢你,也没办法和你做爱。”
她可是一针见血。一点都没有必要去猜测话中的意思。
她说得没错,我毫无反驳余地,也没有反驳的权利。我只不过是误解了雏予那种娇野的魅力,和无视于世俗道德的奔放的生活方式,还有她那种毫无邪念抚摸同性的癖好,误以为那是对我有性需求而已。
羞、后悔、绝望,还有自我厌恶,这些情绪一时间全涌上来。我到底是怎么了?想摧毁自己,无法允许自己还这么好好地活着。
但是雏子却很冷静。她慢慢地喝于了杯中的威士忌,望了我一眼。“我该回去了。我还会再来,小布。你不要再说什么分开的话。”
她站起来穿上风衣。我看到雏子右脚的丝袜脱了线,对我来说那不是常有的情事后的痕迹,而是雏子和大久保见面时浑然忘我的证据。
“那么……再见了。”雏子低声说,站在门口回头望着我。
我实在不敢相信站在那儿的是我那么在意的一个人。雏子像他人一样,朝着我浮起应付似的笑容。为了捞命掩饰,又更加深了虚假,她向我摇摇手。
就像是和过去的爱人装作只是朋友、笑着谈天的那种酸痛,在我心中扩大。再见了,我说。我是带着深切的含意而说。但似乎雏子没有感觉到。
我真正地开始病恨大久保就是在那个时候。要是大久保没有出现的话,雏子还会像以前一样和信太即感情和睦地生活在一起。丽我也可以夹在他们中间尽情享受着幸福。那种即使豁出一切也在所不借的幸福。
在我的想像中,我不知多少次地企图杀大久保。甚至可以说,早在那个时候大久保已经被我杀死了。
20
那年文学院的毕业论文是到十二月十号截止,我一直到十二月初才知道。
我九月以后就很少到学校去了,脑子里面根本忘了有毕业论文这回事。看了贴在布告栏上有关毕业论文的启示,我不禁哑然失笑。在九天之内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写不出来的,在那时我已注定要留级了。
各公司行号的就职考试也结束了。连思想有问题的学生,明明心中清楚不会有好公司会采用他们,还是在担心不知道明年春天毕不毕得了业。不担心的学生则还是不改初衷继续激烈的抗争活动、认真考虑退学、计划着赚钱的方法。
在那时期只有我什么也没做。报纸也不读,书也没打开,也不与人交际。要是说我那时做了些什么的话,恐怕不过是在中午睡懒觉,到了晚上起来漫步到新宿听爵士乐“感觉集合”相同。,或看不怎么想看的电影吧。
也有过在昏暗的街上绕来绕去,发现安静的公园就进去荡着秋千陷入沉思,等到意识过来已是清晨的时候。也有过两三天不睡觉都没关系,一直关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的时候。像要发霉一样,几乎什么都不吃,只喝咖啡和抽烟。就像是患了自闭症一样,朦胧地呆望着窗外发白,然后黄昏幕垂,直到四周一片漆黑。
那时脑中想的事纷杂无章。自己也摘不懂。有时想,这么下去可不是要发疯了吗?但是我无法停止思考。那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还有理性,一种无意义的尝试而已。反正,我是真的很害怕自己会变成什么都无法思考的废人。
虽说如此,我想的都是过去的事。和雏子以及信太郎三人度过的时光清楚地在脑中重现。我努力去回想的全是,去年此时做了这件事,说了那些话。
再严重的时候,我连那时自己穿的是什么衣服、那天是几月几号、天气是晴是雨、报纸上是些什么消息,这些极为琐碎的事都非回想出来不可。一想就想个三四小时毫不为奇。非常热中于搜集以往幸福记忆的片断。
我好几次,要是自己知道是患了什么重病就好了。要是不治之疾最好。我想要是到了医院从医生那儿得知没多久可活了的话,会如何地松了一口气呀。
我梦想着在外面走的时候,急驶的卡车把自己给辗过的话就好了;并想着从外面回到家的时候,会不会有趁我不在家时侵入的杀人魔,在我准备进门的时候把我给勒死。
我渴望着肉体的苦痛。觉得要是有肉体的苦痛,或许精神的苦痛可以得到解放。
为了有这样的效果,我在房里,不知喝了多少杯便宜货的威士忌。等着身体不舒服,但在那种时候偏偏就是不会醉,只是有轻微的头痛,更加提醒了我的空虚。然后只剩下悲伤和铅重的疲惫感,要随比喝酒前加倍的苦痛。
但是我还是活着。尽可能以还不到废人的程度活着。每个礼拜六还是定期到目黑的公寓,然后见到信太郎,接誊写的原稿。
誊写的工作像机械般地持续,但是有点停滞不前。也有过没有完成该誊写的份量就到目黑去的例子。
但是信太郎没有抱怨。因为他自己也是无心工作,递给我的原稿数目越来越少。
我没有在公寓碰到过雏子。和信太郎见面,不细怎么也玩不起来,但和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周六到外面吃饭。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饭后不再去喝酒,也不再去兜风,而且在很普通的餐厅吃简单的晚餐。喝完咖啡后,信太郎会一语不发,像是已经决定好的模式一样,拿起放在桌上的车子的钥匙。那就是要回去的暗示。
我只顾着看他什么时候会拿起钥匙。今天会比平常晚个十五分钟吗?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