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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一琮心说这丫头的小嘴还真随了佟一琪,上次见程小瑜时还不会说话呢,现在一张口就说认识,难怪哄得老爹老娘围着她团团转了。
“鲤鱼舅妈?”程小瑜看了眼佟一琮,眼神里写着责怪。佟一琮哈哈一乐,“不是鲤鱼舅妈,是小瑜舅妈。”
可心回答,“小鱼没有鲤鱼好,小鱼长得太小了,你们瞧胖娃娃抱的鲤鱼又大又好看,小瑜舅妈你肚子里装着胖娃娃吗?一定是个小弟弟。”可心早就从大人的话里听出了一些意思,只是她后来那句一定是个小弟弟,听得佟瑞国心花怒放。
自从佟一琮和程小瑜进屋,安玉尘的话就没说几句,又说了一会儿,便催佟一琮,“早点儿歇了吧,一直赶路,累坏了。”
程小瑜如同大赦一样,跟在佟一琮身后钻进了房间,两人钻进被窝。“火炕真硬。”“硬归硬,睡得舒服,这后腰挨热真好受。”“不好受,硌得骨头疼。”“你是城里人,娇气。”“你是农村人行了吧!”……说着说着,俩人睡着了。
正屋里,佟瑞国和安玉尘的话还在继续,“你说,儿媳妇怀的是带把的不?”
安玉尘回答,“才怀上,哪能看出来。”她一直搂着可心,小姑娘睡觉不老实,一会儿屁股朝上,一会儿脸朝上,一会儿两条小白腿扔到了姥姥身上,被子刚盖好蹬到一边。
“我估摸着是带把的,你没发现她犯懒?进屋就奔炕上使劲儿。”惦记起未来的孙子,佟瑞国不觉得累。
“那是累的,坐那么长时间的车,身子骨单薄,禁不起折腾。我瞧着她比原来更瘦了,倒是儿子没啥变化。”
“可不,我瞅程小瑜那张小脸跟刀条子似的,明天让她多吃点萨其马,那玩意热量大,让她补一补。”
“人家不一定爱吃,现在哪儿都有卖的,不比咱这土法儿做得好?”
“卖的能和你做得比?味道差远了。都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再吃坏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佟瑞国对于市场上的玩意始终心存敌意。
萨其马是满族的传统糕点,原意是“狗奶子蘸糖”。关于萨其马有着种种的传说,最靠谱的说法是萨其马源于满语的音译,在满语里,萨其是萨是非、马拉本壁的缩音,相当于汉语的切。因为萨其马属于一种切糕,再加上码的工序,所以清朝时便直接将满语音译。佟家的萨其马是安玉尘亲手做的,里面加了桂花蜂蜜,吃起来酥松绵软。可心盯住了就不停口,安玉尘经常是给一点儿藏点儿,可心精灵,总能找到藏的地方,回头问她咋发现的,她说是小猫馋了告诉她的。
第二天早上,看到整盘的萨其马摆在桌上,可心的眼睛顿时亮了,顾不上在刚刚认识的舅妈面前装什么淑女风范,五齿耙子直接伸了过去,一块吃完了,舔舔手指,说,“舅舅,鲤鱼……不,小瑜舅妈,你们也吃点儿,我姥做的最好吃了。”
全家都在一边笑,安玉尘客客气气,“小瑜,尝尝。”
佟瑞国拿起一块,放到程小瑜手里,“你妈亲手做的,多吃点儿,长点儿肉,营养得跟上。”
佟一琮不客气,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好吃,妈妈牌的,小瑜,快尝尝,我妈做这个是一绝。”
程小瑜一尝,果然好吃,桂花的淡淡香甜直接触到了舌尖上。这个婆婆太能干,做出的味道比徐福记的还要好。她瞧向安玉尘,安玉尘原本盯着她的眼睛一下转到了旁处,这让她隐隐觉得有些失落。程小瑜以为这一次怀着孩子回来,婆婆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表面看,是改变了。佟一琮说,“我妈对你多好!”佟一琮说得也在理儿,婆婆对程小瑜是好。比如会在饭桌上夹菜给她,会在她拿着抹布时抢过去,会把她的鞋垫取出来放到火炕上烘干……都是些小事,让她感动。可婆婆不和她说话,确切地说,不是不说,是少说,是只当着佟一琮的面才和她说。这让她憋屈的要命,婆婆这不是做给佟一琮看的吗?那她程小瑜算什么?佟一琮的附属?!若是没有佟一琮,估计婆婆连理都不会理自己。越是这样想,程小瑜越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堵得难受。
其实不得劲儿不是一天了。从见到第一眼开始,程小瑜始终觉得这个婆婆怎么看都和别人不一样,第一次来岫岩时那个模样,现在还是当年的模样,除了眼角有些小细纹就不见老。还有那身板儿,直直挺挺的,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脖子挺得像是练过芭蕾舞。要不是穿得太朴素,太老气,衣服松松垮垮,谁能猜出是做了姥姥的人?还有她身上那股子冷冰冰的劲儿,天生的还是后练的?是光对自己那样还是对别人也那样。原本程小瑜对自己充满自信,可到了安玉尘这儿,自信心愣是不见了一多半,好像对着婆婆就矮了三分,婆婆是个农村妇女,自己是个白领丽人,有啥好自卑的?难道说婆媳注定是天生的对头,因为俩人同时爱着一个男人,都觉得是对方抢走了心爱的男人?还是结婚时系在心里的结打不开呢?
关于心结,程小瑜真的没打开。当年草草举行的婚事,是她的心病。以前她不懂满族的婚礼规矩,后来听佟一琮讲,知道岫岩婚礼正常要举行三天。头一天称“柜箱日”,也叫“过柜箱”。第二天才是婚礼正日,双方的迎亲车和送亲车午夜相向出发,新娘由自家哥哥同车护送。第三天,新郎新娘早起,拜完先祖,双手捧着长方形枕头,依次拜见族中长者,俗称“认大小”。婚后第七天回娘家,俗称“回门”。婚后一个月,新娘回娘家住一个月,俗称“住对月”。婚礼过程中,还有抱宝瓶求富贵,抱栗子求早生贵子,坐福求一生不受颠簸……这些规矩,到程小瑜身上全部简化了。这种事除了安玉尘谁能做得出来?婆婆就佟一琮一个儿子,隆重婚礼成为传说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不喜欢自己?为了不让佟一琮难过,程小瑜嘴上说不在意那个婚礼,谁让当年自己坚持要带着佟一琮去上海呢?她和佟一琮说,再隆重的婚礼也不如俩人过得和和美美。可她心里在意,有时还会恨恨的想,要是再披一次婚纱,一定要嫁得风风光光,让全世界人羡慕嫉妒恨。
佟一琮不是程小瑜肚里的蛔虫,不知她心里的想法。见老娘和程小瑜相处愉快,心里踏实。跟着老爹选年货,贴对联、窗花、福字、挂笺,佟家是镶黄旗,笺自然是黄色。满族人都喜欢戴荷包,有皇上的时候,春节节前宫廷要例行赏赐王公大臣“岁岁平安”荷包。佟家想着这事的人是佟一琪,她早准备好了,腊月二十八就送到了佟一琮和程小瑜的手上,上面绣着并蒂莲。程小瑜感动,她看出来这个大姑姐刀子嘴豆腐心,率真得可爱,她把这份感动传递到了可心身上。
程小瑜喜欢可心,佟一琪看在眼里,背地里劝安玉尘,“妈,你别对人冷冰冰的,咋说也是咱家的人,还有你儿子呢,现在还加上了你孙子。”
安玉尘头也不抬,“我没对她冷,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好吃的好用的全可着她。”
佟一琪说,“你那是做给你儿子看呢,真冷假冷您自己清楚。”
安玉尘抬头,眼睛里全是泪水,带着鼻音说,“你知道啥?我当然清楚了……算了,不说了,妈往后注意点儿。”
佟一琪心里惊,老娘是善良的人,小时候家里来了要饭的,赶上没吃食,老娘现给人家煮鸡蛋,为什么单单对程小瑜冷脸以对?佟一琪想不明白,也懒得想,在老娘身边呆了三十来年,从来就没想明白过老娘。
关于老娘,佟一琮和佟一琪一样,心里都揣着谜。姐弟俩终于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了,佟一琮问:“老娘还是初一十、五没影儿?”
“还那样,几十年了,下雹子都挡不住。”
“一琪,你说咱姥家到底在哪儿呢?妈为啥从来不带咱们去见呢?自从离了家,我越想越觉得老娘孤单。”
佟一琪不理会,“孤单啥?老爹对老娘多好?又倔又犟又臭的脾气,硬是让咱妈给制服了。再说了,现在比原来好多了,老爹还有可心天天陪着。今年春节我也回来,韩风和他爹妈说妥了,我们破例回娘家过。”
佟一琮没心思听佟一琪的后半句,自言自语:“我指的是心,你不觉得没人走得进老娘的心吗?”老娘的心走进不容易,佟一琮说出的是实情。但牵着不是难事,最牵安玉尘心的人是佟一琮,这事全家人都看得出来。
除夕晚上,在自家西墙祖宗板下供上“天地桌”,大饼、蜜供、面鲜、果品、素菜、年糕、年饭,各样供品摆得整整齐齐,金字红烛火苗正艳,子午香轻烟袅袅。佟瑞国在前,安玉尘和孩子们在后,大家叩拜祖宗,祈求神灵保佑全家大小在新的一年中平安无事,万事如意。
拜过神,红烧肉、炖羊肉、红焖肘条、元宝肉、四喜丸子、鸡冻儿、鱼冻儿、猪肉冻儿、豆豉豆腐、芥末墩儿、炒酱瓜儿等等年禧套路荤素菜一齐上了桌。佟瑞国端起烫好的头窑烧酒,喝得有滋有味。可心把筷头伸进小酒盅里蘸了蘸,放进嘴里舔了舔,辣得缩肚端腔,笑得大家前仰后合。
团圆饺子,俗称“揣元宝”,是半夜十二点上的桌,里面的两只包了硬币,巧的是程小瑜夹起第一个饺子就吃到了。可心一脸遗憾,瞧着程小瑜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小嘴儿也撅了起来。程小瑜再夹起一只饺子,刚咬一角,觉得硌牙,放到可心碗里。可心精着呢,明白意思,她也不客气,吃到硬币,尖声喊着,“我吃到钱啦!”大家又是一阵笑。
佟瑞国说,“好事,媳妇吃到了,就是孙子吃到了,孙子是富贵命。”
可心嚷着,“我也吃着了。”
佟瑞国书说二回,“孙女也吃到了,佟家子孙万代富贵有余。”
可心这才满意了。
安玉尘刚吃两只饺子,放下了筷子,拿出一根红绳,要换下佟一琮脖子上从周岁就没离身的河磨玉平安扣上已经变成旧粉色的绳线。
佟一琮说不急,明儿再换来得及。
安玉尘说,“就现在换。”灯下,娴熟地穿好,系好,重新挂到佟一琮脖子上,“儿子,记住了,这只平安扣片刻不能离身,这根红绳也不许换,一直到下次回来,妈亲手给你换。”
“这玉从来没离过身。”佟一琮鼻子发酸。
母子俩话说得沉重,像是在暗示什么。佟一琪听得不安,忙逗乐,“可心,赶紧拜年,收压岁钱。”大家全乐了,佟一琪自嘲,“我是财迷。”
可心接着说,“我是小财迷。”说完就地在在火炕上说起了吉利话,伸出小手讨红包。
小财迷收获多,六个长辈,六个红包。程小瑜收到了两个红包,公公婆婆合给的,佟一琪韩风合给的。佟一琮和程小瑜都明白,厚厚的红包是补上以前的,是态度,也是实际行动。
正月初一。宗族近亲都来拜年,穆明是第一个到的,进屋就嚷,“快让我干儿子给我拜年。”羞得程小瑜满脸通红。佟一琮不客气,和穆明俩人你一拳我一掌打得风生水起。佟一琮想问嫂子咋没来,话到嘴边咽回去了。人高马大的穆明怕老婆,老婆要是说不想来,他肯定拉不动。穆明老婆吕秀不喜欢佟一琪,因为当年佟一琪结婚时,穆明拉着准老婆的手,玩笑似地说过一句,如果不是韩风先下手为强,自己一定追佟一琪,女大三抱金砖。还蒙在鼓里的佟一琪就成了穆明老婆的假想敌。
跟在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