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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苏公探案全集-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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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暗道:“此人衣着,非是贫民百姓,察其神情举止,气宇不凡,非寻常之人。”早有店家过来,沏了三碗热茶。苏公口渴,自低头饮茶。
  但闻那桌有人忽道:“大人。”苏公一愣,在此何人认识苏某?急忙寻声望去,却是那桌一人言语,心中不觉笑道:“平日里听得耳中生茧,此刻只当是唤我,却不知今非昔比,兀自懵懂可笑。”又不觉细细打量那人,约莫三十五六,脸容白净,一双眼睛似带三分笑,与其言语者正是那蓝衫中年人,他既是大人,却不知是谁?
  又闻那人道:“莫不是那苏轼有事耽搁不成?”那蓝衫中年人思忖道:“或是如此。既来之,则安之。便是等候些时辰亦无妨。况今日难得潜德大师、朱溪教授、青荇居士同在,不亦乐乎。”一儒者模样人叹道:“苏轼者,今之大贤,却屡遭贬谪,险些因诗文失却性命,如此岂不令我等读书人心寒?读书何益?还是青荇居士逍遥自在。”蓝衫中年人道:“朱先生何出此言?先生年前往京城一遭,岂非正是为读书而致力?”那朱先生淡然一笑,道:“若非书院诸多弟子,朱某怎会去京城?不定春后朱某又将往京城。”蓝衫中年人正待询问,忽见一旁中年农夫模样者,手持酒壶,高声笑道:“来来来!徐大人、元大人、朱先生,并那将至此的苏子瞻,皆是好酒之徒也。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诸位且先饮一杯!”一人笑道:“今日元某却是沾了苏轼之光,才得饮此青荇美酒。”那厢苏公听得清楚,原来是黄州知府徐君猷徐大人、通判元悟躬元大人。
  那厢潜德和尚念道:“阿弥陀佛。汝等不知贤士也。贤士不在心中,却在眼前矣。”众人皆惊,那厢苏公急忙起身,徐君猷恍然大悟,流水过来,拱手道:“徐某心蒙眼花,怠慢学士也。”苏公回礼道:“苏某乃罪废俗人,不想竟劳动徐大人并诸位,甚是惶恐。”元悟躬拱手道:“是非曲直,世间自有公道。苏大人何必忧心?”朱溪道:“我等黄州布衣,久慕学士大人贤名,无缘得见。今大人来我黄州,实天公美意也。”潜德大师稽首道:“阿弥陀佛,我佛无处不在。”青荇居士笑道:“诸位休再客套,苏大人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来来来,且同饮一杯酒。”徐君猷遂引见众人,当先者乃黄州通判元悟躬,曾为登州提举市舶司。苏轼拱手见过,那元悟躬温文尔雅,见到苏公,满目敬仰之情。苏公急忙施礼道:“苏某亦曾到得登州,见过海市幻景。言及登州,苏某又想起一事。”元悟躬道:“何事?”苏公道:“约四年前苏某接友人书信,言及登州知府郑浩然遇害之事,甚是叹息。” 元悟躬叹道:“不想苏大人还记得此事。元某与郑公素有私交,郑公为人刚正,颇有口碑,却不想遭匪人劫杀。登州官吏百姓无不愤慨,合力缉凶。凶身虽伏诛,但郑公却已长眠。至今日,知晓郑公者鲜矣。”众人皆感叹。徐君猷见机,急忙引见青荇居士,徐君猷笑道:“青荇者,不知其名姓,自言青荇居士,闻人言其善书画,可惜未曾见得;又善酿美酒,亦未曾品得。”苏公急忙施礼,料想其不肯告知真名实姓,亦不追问。青荇居士急忙施礼道:“徐大人言笑矣。青荇,本姓龚,名璞之。年少时,漂浮三山五湖,至黄州后,见此人杰地灵,民风淳朴,便不肯离去了。”众人皆笑。
  又有朱溪者,乃是临江书院先生,颇有才学,数年来有多名弟子中举,名声大振。苏公急忙施礼。那朱溪道:“苏大人来我黄州,实我黄州之幸,亦是我黄州读书人之大幸。”苏公连忙道:“朱先生之言,羞煞苏某也。”抬首之际,却见朱溪身后一年轻后生,朱唇皓齿,眉清目秀,想必是朱溪子弟。
  青荇居士早已斟满酒,众人皆举杯,唯潜德大师以茶代酒,苏公满怀惆怅,一饮而尽,一丝快意油然而生,高声道:“春风吹酒熟,友似汉江清。真绝世佳酿也。”众人举杯对饮,饮过之后,皆赞不绝口。青荇居士又满了第二杯,适才苏公饮得急,第二杯便细细品来,但觉酒醇香甜美,其中隐含一丝药味。三杯过后,众人意犹未尽,可惜酒坛已见底了。徐君猷道:“因我黄州民贫地瘠,府衙羞涩,无处安置苏大人。城东有一定惠院,甚是幽静,暂且委屈苏大人了,不知苏大人意下如何?”苏公急忙谢过:“苏某初来黄州,有劳徐大人费心了。”徐君猷道:“如此甚好。”苏公心中自是感激。古往今来,趋炎附势者何其之多,人情冷暖事何其之盛。你得势之时,他前倨后恭,惟命是听,唯唯诺诺,极尽媚态,而你失势之后,他避之惟恐不及,更甚者反戈一击,落井下石。苏公带罪贬谪黄州,此正是穷途落魄之时,徐君猷不避闲言,以友相待,真君子也。正所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歇息片刻,徐君猷、元悟躬等引苏公前往定惠院。那定惠院,位于黄州城东三里许,依山而建,远眺长江,林木苍莽,宁静幽深。山上有安国寺,堂宇斋阁,庄穆深隐,晨钟暮鼓;山下不远处有临江书院,茂林修竹,隐闻琴声。苏公立于院门口,环视四下,心旷神怡,心中暗道:“某往来各路州府,有如浮萍,今至黄州,或将长住于此了。”苏仁进得屋内,见房屋里外布置妥当,料想是徐君猷早已安排,心中不免感激。正所谓济人须济急时。
  苏公因受乌台牢狱之灾,心力疲惫,加之一路颠簸,身体甚是虚弱,次日便病倒在床,十天半月未曾出院,苏迈在床前侍侯父亲,苏仁张罗里外。这一日,苏公身体稍加康复,吃罢早饭便道:“来此有些时日,不曾出院看看,今日自觉甚好,你二人便陪我四下走望走望,如何?”苏迈、苏仁唯喏。收拾一番,正待出门,院门外有人高声道:“徐君猷来访。”苏公闻听,流水出门,但见徐君猷提着两尾鱼立在门口,其后两名家仆,肩头扛着布袋。苏公上前施礼道:“不想徐大人前来,苏轼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徐君猷道:“苏大人来此半月,徐某因公务缠身,未来问候,甚感歉意。今日得闲,特送些鱼米。”苏公急忙谢过徐君猷。早有苏迈、苏仁上前接过鱼、米。苏仁心中喜道:“这徐大人果真细致体贴,我正愁将无米下锅了。”转念一想,心中叹道:“可怜我家老爷落得如此这般田地,竟要依赖他人周济了。” 遂收了鱼米,又去烧水泡茶。
  苏公邀徐君猷入得厅堂,二人坐定,苏公道因生病卧床,故而未能到府衙拜谢徐知府。徐君猷连呼歉意,只道未来探望,又问苏公可曾看郎中服药。苏公只道右手给左手把脉,遂书了药方,抓服了几剂。徐君猷甚是惊讶,道:“不想苏大人竟通晓医道。”苏公笑道:“怎敢言通晓,知晓些皮毛罢了。”二人便闲聊些琐事,其中言及黄州民风民俗。徐君猷道,黄州土地贫瘠,但民风淳朴,素来重文重教,民俗由是变,人才由是出。今当世名家苏学士至此,无异于锦上添花。苏公连声道:“惭愧,惭愧,甚么当世名家?如今只是落魄之人,但求一块田地,耕种度日,聊以养家糊口。”徐君猷知其心凉,欲求安宁,笑道:“如此甚好。徐某亦种得一块田地,颇有收获,哪日苏大人得闲,可往一观。”苏公喜形如色,道:“怎言哪日?便是今日,徐大人以为如何?”徐君猷笑道:“如此甚好。苏大人来我黄州已有数日,不曾细看清山绿水。西北有古赤壁战场,苏大人可愿一观?”苏公一愣,道:“莫非是曹公失利之处?”徐君猷道:“正是。”苏公疑道:“依我观众书,那赤壁当在江南,似非在黄州?”徐君猷笑道:“苏大人言之差矣。建安七子之王粲,于《英雄记》中言:‘周瑜镇江夏。曹操欲从赤壁渡江南,无船,乘簰从汉水下,注浦口,未即渡。瑜夜密使轻舡走舸百所艘,艘有五十人移棹,人持炬火。火燃则回船走去,去复还烧者,须叟烧数千簰,火大起,光上照天,操夜去。’足见赤壁在江北;又者,此西去六十里有乌林镇,诸史皆有记载。唐李太白、杜少陵、杜牧之曾至此凭吊。足见此便是三国赤壁也。”苏公笑而不言。
  苏公、徐君猷出了定惠院,依林间道而行,苏迈、苏仁等跟随其后。一路土香叶绿、鸟语风声,苏公顿感身轻气爽,不由深吸一口长气,叹道:“世间之处,人多则气浊,人稀则气清。”徐君猷笑道:“君猷以为,人多则气旺,人少则气衰。今天下之人,皆为旺而去。”苏公淡然一笑,道:“徐大人此言不无其理。忆当年,我等皆从山野僻壤走出,不辞辛劳前往京城,欲谋取功名;而今日,又远离京城,欲在山野僻壤中谋求一方静地。此即人生也。”徐君猷哈哈笑道:“苏大人此言确有几分道理。你且看前方,便是临江书院,其中诸多学生,人人豪情万丈,个个苦读诗书,但求一日飞黄腾达,腰金衣紫,纡朱怀金,光宗耀祖。他等何尝有苏大人这般心思?”苏公侧眼望了一眼儿子苏迈,心中暗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公忽想起朱溪先生来,问道:“那朱溪先生便在此书院开课?”徐君猷然之,道:“朱溪先生满腹经纶,才气过人,年少时便是黄州四大才子之一,可惜时运不佳,入京赴考时,只道十拿九稳,却不想偏偏名落孙山,甚是愤慨,竟断了读书念头,任凭先生、亲朋、好友劝解,始终不肯再赴京城考试了,可惜了一代才子。”苏公感慨不已,叹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朱先生未得中举,不定是桩好事。苏某今日之下场,便是佐证。”徐君猷笑道:“朱先生素来仰慕苏大人,他每每教诲学生:为官者,当学苏子瞻。”苏公连连道:惭愧惭愧。二人前行,近得临江书院,徐君猷道:“这临江书院本是一私塾,开创者姓孔名孟,字临江,自言孔子后裔,收得几个弟子,其中一人中了进士。衣锦还乡之时,拜谢老师,又捐钱大修私塾。不几年,又有两三人中举,他等发达者又纷纷捐钱修缮私塾,便是今日之临江书院。孔孟死后,其子孔儒接掌书院,前后二十余年,又有数人登科,那朱溪便是孔儒之弟子。孔儒众多弟子中,最得意者莫过于朱溪,可最失望者却亦是朱溪。孔儒先生至死深以为憾。”
  苏公叹息,道:“但凡一事,盼望之心愈大,失望之心亦愈大。上苍又常心怀叵测,捉弄无辜凡人,小则喜怒悲欢,阴错阳差;大则大起大落,生死离别。”徐君猷颇有同感,又道:“李太白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朱溪功名未成,便在临江书院教授度日,孔儒亡故前,将书院托付朱溪主教。这朱溪潜心传道,不及数年,前后竟有举子二三百人,中进士者十余人,远胜于孔孟、孔儒父子。临江书院名声大噪,黄州府学子蜂拥而至,皆以入临江书院为荣。朱溪亦将书院扩张,现已招募得十余名先生教授。”
  苏公一愣,道:“有这等事情?十余名先生?却不知书院有多少学子?”徐君猷笑道:“现有学子约莫七八百人。”苏公闻听,惊诧不已,心中暗道:“乡间兴学如此,恐国子监亦不及也。”徐君猷见苏公满面诧异,笑道:“徐某以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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