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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曼?慕盖博士,又称H。H。福尔摩斯。很奇怪的是,此人在美国人的生活中竟然鲜有人知。慕盖选用了知名小说中的神探名号,在芝加哥的一个酒店里创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谋杀殿堂”,他即便不是美国第一个连环杀人犯、那也该是同类中最著名的,时间刚好选在一八九三年芝加哥博览会的前夕,故而全城的年轻女人都被博览会吸引,她们走出了家门。在庞大的酒店里,他杀死了几乎每一个和他有点关系的女人,说是“有关系”也并非是多么深厚的交情,顶多比小旅店里给他端早餐的、服装店里卖给他领结、领带的女服务员们稍微熟稔一点。蒂姆有个年轻的音乐家朋友,名叫LD?贝切特,他提议两人合作一部室内乐歌剧,主题便是这个福尔摩斯,所以两个月以来,这个项目杀死了蒂姆不少脑细胞。
蒂姆很清楚地记得最初是如何进入这个项目的。在广泛堆积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之后,一个微不足道、但偏又意味深长的小细节出现了,仿佛一次不经意的电子脉冲,将所有线索整合在一起。那天,他正好漫无目的地穿过圣马克书店,去星巴克买了一杯咖啡,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标语,这使他获得了初次灵感。标语有点怪,应该有一个模板,刷一下就能让字印在墙上,位置就在围绕着春天大街的排水沟的最上方,由西向东地写着四个字:迷离男女。有时候,城里的一些地下摇滚乐队会把团体的名号这样刷在人行道墙壁上,用作免费宣传。蒂姆还知道有些小型出版社因为没有宣传经费,也会把新书的名字写在墙上。他估计应该有人、在另外什么地方以同样的涂鸦方式宣传小成本独立电影。且不管这是什么名号,他很中意这个短语,牢牢记住了,期待有朝一日能再次看到它。
在圣马克书店里,他围着摆放新小说的桌子走来走去,又从诗歌书架上取下一本约翰?阿什贝里的《中国私语》。每次买下阿什贝里的书都是下意识的习惯。摆放艺术书籍的大桌子上堆着超大尺码的画册,蒂姆挑中一本庞然大物随意翻看,那是玛格丽特的精品画册,他意识到,自己又在看这副名叫《不可复制》的作品,他大概已经看了不下一百次。画面中的年轻男子露出体面漂亮的头,头发微微向外卷曲,呈现给画家和观者的只是背部,他面对一面镜子,似乎在照镜子,可镜中不是他的面容,仍然是他的背部。他所见之“我”却是自己无法看到的那一面。脸孔不可见,所以年轻男子也就没有脸孔可言。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蒂姆确信灵感的电流接通了,他告诉自己,这无疑就是H。H。福尔摩斯的画像。正是玛格丽特的这副画激起了蒂姆的想象力,他找到了通往连环杀人犯主题的大门,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气氛!就仿佛是臆想化的异国密语,至少可以这样去理解——总能引发歧异。这是超现实画派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作品之一,只能唤起蒂姆所有和恐怖有关的联想。蒂姆几乎能看到H。H。福尔摩斯——他和LD即将塑造的杀人犯福尔摩斯,就站在焚化炉前,他把受害者一个一个烧成灰烬,只有背部展现在观众的眼前,他还低沉哼唱着什么曲调,站出一个姿态,仿佛他更多只是一个符号象征,而不止是一个人。这个形象寓意深刻,能带出所有重音,抵达观众们的心底。蒂姆仿佛已能听见他们未来的小型室内乐歌剧,鼓点的重音一下一下响起,扣人心弦。“我们就得这样开始。”他在心里自言自语。
接着,他就沿着春天大街走回家,他还抬起头,想看看那神秘的标语:迷离男女,可是那几个字却消失了,就好像墨水融进了水泥墙壁。“这不可能!”蒂姆诧异起来,“我走错方向了吧。”他以为自己真的走错了,但是连走了三、四个街区他还在抬头追寻那四个字的蛛丝马迹,直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荒唐愚蠢,这才终于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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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母亲1(4)
此时此刻,蒂姆突然明白过来,现在他要去的故乡小城是多么契合福尔摩斯的新剧目。自从他第一次离开米尔港,这个小镇就仿佛阴魂不散地侵扰着他,如超现实艺术。超现实流派肯定不对南希?安德西的口味。她需要忍受菲利普,整整十五个年头,菲利普躲着这家邻居、又躲着那家,最终他的活动范围回到了原点,距离奥厄街仅仅两条街,而蒂姆和菲利普正是在奥厄街的房子里出生的,父母也一直住在那里。这片破败的老街区曾被称为“猪镇”,一溜儿两层楼的房子,年久失修,外表黑漆漆的,门廊黑乎乎的,看起来颇为可疑。就是这样的房子——加上小得可怜的草坪、狭窄的小巷、还有一整条街上丑陋的小酒店、丑陋的破餐馆、廉价服装店——就能占据、甚而夺取可爱的小南希的一生吗?这个小世界里会有什么人会去杀死她?
蒂姆紧接着想到,他的弟妹几乎过分自觉地“自我抹煞”了,你简直可以说她太无足轻重了,太不具有被谋杀的理由。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为之羞愧。
飞机降落前的四十分钟,机舱里充满了甜香气味,巧克力脆曲奇被烘烤成金灿灿的深褐色。只要飞行时间够长,能包含一次用餐,中西航空便会提供现烤的巧克力曲奇饼干。十分钟后,空中小姐弯下腰来,微笑地眨眨眼睛,递给他一张餐巾纸,以便捧住三块热烘烘的曲奇,比平时的供应量还要多一块呢。她正在朝他微笑。
“您知道昨天坐您这个位子的是谁吗?”
蒂姆摇摇头。
“演《家庭结》的那个男演员!”
“迈克尔?J?福克斯?”
“不,是演他父亲的那个演员。”她的眼光移开了一下,接着说,“他年纪一定很大了,不过看上去仍然非常精神。”
蒂姆拿起第一块饼干送入口中。完美的香甜,似乎径直散发到他脑海的中心点,让他突然之间食欲大开。那个演员姓字名谁?管他呢。迈克儿什么吧:他的素质还不错,有点像艾伦?艾尔达,只不过缺少艾伦的名气。春天大街墙壁上神秘隐没的字句再次浮现于蒂姆的脑海。迷离男女。
他陷入深深的困惑,说到底,南希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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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母亲2(1)
那天,《晨报》分类栏目中的讣告基本上没有提供更多有效的信息,蒂姆只知道了南希的年龄、家庭状况和葬礼安排。没有照片。蒂姆感到由衷的松了一口气,为了南希。他至少能想到——万一弟妹知道自己的照片唯一一次登在报纸上竟然是死讯配图,她一定会恨的。蒂姆盯着这块不足几英寸的讣告方格,发现这是在南希死后四天才刊登的。是不是要比普通的讣告晚一点呢?也许不会吧。文中也没有提到死因,只写着“毫无征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南希?卡林德?安德西,菲利普的妻子,马克的母亲,住在米尔港谢尔曼公园区苏必利尔北街3324号,就这样离开了她深爱的家庭和朋友。毫无征兆的,她放下手中的刮勺、和面缸,扯下她那干净漂亮的围裙,伸直双臂,紧贴在身体两旁,就这样从世界表面一点一点消失,留下一具洁净的、摆放成标准45o的尸体。
蒂姆的心中泛起一阵罕见的骚动。没错,南希确实就是这样做了。这份讣告让他震惊,他不得不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来。难道是基于她本人的意志?南希好像搭上了火箭,飞快地离开人世。菲利普的妻子、马克的母亲杀死了自己。现在,蒂姆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开始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是菲利普的声音、菲利普说的话阻挠了他。那声音听起来仿佛被砸过了、夯实了,生怕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情感:好像菲利普的喉咙口还站着另一个人。菲利普就是这样阻挡着真正的菲利普说话。假如蒂姆永远不知道南希并不是死于平静的梦乡,菲利普可能会高兴之极吧。他会认定哥哥知道真相将意味着自己的过失,从某种程度上说,等于把一部分能力转交在哥哥的手中。所以,那种紧绷绷的、用足力气的嗓音一直要避免泄露任何信息。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南希昨天下午毫无征兆地死了。事情来得极其突然,我猜想你会说我很震惊。震惊。可能会有一小会儿的震惊,嗯?你用不着马上告诉我什么,但是假如你想过来参加周五的最后探访、周六的葬礼和所有别的事儿,你得先通知我。
菲利普可能在对电话答录机说话。
我不认为你会待在这儿,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想过要待在这儿呢?
蒂姆一想到马克即将面对的一切,不由得心头颤抖。
他发现自己双手互握,压在头顶上,好像生怕这条新消息会从头脑中跳出来,反弹在酒店的天花板上,还溅着血迹。感觉自己很像菲利普。由此,蒂姆放下双手,集中精力,调整呼吸。他该对弟弟说些什么呢?
随着这个问题而来的是悲凉绝望,如同阴暗的巨浪,因为南希?安德西在死前几个星期、几天之中必有刻骨铭心的痛苦。这事儿很肮脏、很怪异。蒂姆当即作出了决定:除非他弄清楚南希为什么要自杀,否则就不会离开米尔港。这就好像是南希交给他的责任。
摘自蒂莫西?安德西的日记,2003年6月12日
我住进了普福尔茨海姆酒店,只是为了再次确定:我再一次回到了家乡。米尔港的声响翻滚在我的脑海里。马克e…mail中亲昵的声音;还有菲利普阴沉的嘟囔。甚至老爸沙哑的嗓子在粗声粗气的说话。在所有这些声音的中心,为什么不听听南希的呢?
南希的嗓音很柔和,酥酥软软的。有一次她问我,你怎么能写出一本书来呢?我回答说,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①。她回复我一个可爱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来。南希在米尔港燃气公司工作,处理客户投诉。菲利普则是约翰?昆西?亚当斯中学的副校长。他希望她把工作辞了。别人整天大喊大叫地对待他老婆,他觉得这种事儿和他的身份不配。但若深究起来,他的那份工作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儿。其实南希可以因此开心一下,因为她上班居然能够惹恼菲利普。假如她要坚持每天去办公室,至少她应该摆出自己的尊严;这就是菲利普的观点。他曾有一次向蒂姆大声抱怨:整整一天,这些无知的蠢货黑鬼们就冲她喊‘操你妈的’!别告诉我你能日复一日忍受下去。
南希曾这样说,菲利普,他们不无知,他们不是蠢货,而且他们不都是黑人。他们只是害怕没了煤气他们就会冻死。我们能解决一些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菲利普则想知道:白人会有这样的问题吗?
燃起公司的工作显然不是很轻松,但是她始终都去上班。到了晚上,她为菲利普和马克煮饭。很明显,所有的家务事都是她来做。职业女性,其实还有另一份全职工作,但我敢打赌她几乎没什么抱怨。对于一个出身猪镇的女孩来说,菲利普看起来确实像个金龟婿。一位正在成长中的教育界人士,他一天到晚都穿西装、打领带。很有可能菲利普私下里也向南希打开自己的心扉,很可能是一些小小的闪光点,少许的灵魂,这便足够让她确信未来几十年间,这些优点仍然会乖乖的待在他身上。想想这漫长的婚姻,想想她该如何忍受这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