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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他有点像个富有的海上流浪汉,」埃勒里说道,「他怎么会这样呢?」
「他就是太古怪了。」博得意地说。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么这回他一定是过了十八年之后第一次到纽约来。」
「我为此感到荣幸,」博说,「的确是这样,先生。对不起,我得去换一身衣服。」
由于所谓「富逾百万的美国人」是个非常罕见而珍贵的人类品种,因此,当我们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能接触到卡德摩斯·科尔先生,那么,对他作一番考察研究,就显得颇足重视。而且还因为,科尔先生注定会早亡的……也许比他预见的要早。
看哪,读者女士们先生们,他正走进「埃勒里·奎因公司」的办公室,第一个动作竟是将身体撞在了门框上。这样的动作很是稀奇,我们把它记在心里,会很有启发的。哦不,他没喝醉。
随后他向前走去,走到那一小块米黄色地毯的正当中停了下来。他的步态与其说像走路,不如说更像是在笨重地蹒跚;每一步都是审慎地将脚从地板上抬起,落下的时候两脚又分得很开地站着,仿佛在一块不够坚实、也不太稳固的地方试探着行进似的。
他用一种奇异的斜睨而锐利的眼神凝视着奎因先生和鲁梅尔先生。那被放射状眼周皱纹围簇着的斜睨神态,肯定是由于常年在阳光耀眼的海上凝望天空中移动的飞机所养成的,而那眼中的锋锐之神,让我们猜想一下,定是另有更深的根源。
这位水手的脸孔显红褐色。在他凝神注视的时候,可以看到他瞳孔四周略呈淡白色的眼珠显得如此洁净而年轻。他的脸却如同一张面具,光滑,虚假,有木乃伊的感觉。
他也没有凸出的肚子,倒是站得笔直。
他的脑袋光得没有一根头发,又大又鼓,就是一块光秃秃的棕褐色的头骨。透过他微微张开的苍白的嘴唇我们可以看到,他嘴里连一颗牙齿也没有,宛如胎儿一般。
他身上穿的,是一套年代久远的、蓝色的、缀着铜扣的快艇服。这位活像裁缝试衣用的假人一般的百万富翁,以他仅有的、却又是全部的那一点生气斜睨着,从鲁梅尔先生看向奎因先生,然后重新再看一遍。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奎因先生利索地说道,「你请坐吧,科尔先生。」
「你是奎因?」这位大人物问道。他像是被扼抑着咕哝出来的话很难听得清楚,而他那没牙的嘴在说话时有少许口水流出,还进出唾沫星子。
奎因先生双眼一闭,答道:「我就是。」
「跟你单独谈。」科尔先生似含恨意地说。
博谦卑地深躬,然后离去。奎因先生知道,博并未走远,却是在与这间办公室一墙之隔的那间综合实验室兼暗室里,通过一只窥视孔,仍然在听着,观察着,并且进行着其他各种属于鲁梅尔方式的活动。
「时间不多了,」这位大人物宣布似地说道,「今晚起航,去西印度群岛。现在想把这件事办妥。我刚去了劳埃德·古森斯的律师事务所。认识年轻的古森斯吗?」
「只是久闻大名而已,科尔先生。他父亲大约五年前过世,事务所如今由他主持。这家老牌子的事务所名声不错,专门擅长于大规模房地产的变现、托管和清算业务。你是——呱——有房地产要变现吗,科尔先生?」
「不,不是。只是把我的密封遗嘱交给了古森斯。过去跟他父亲很熟,那是个好人。不过他父亲去世以后,我就指定他做我的房地产的合作执行人和合作托管人了。」
「合作——」奎因先生礼貌地问。
「我的朋友埃德蒙·德卡洛斯将会跟古森斯两人合作,共同执行我的遗产事务。恐怕这事跟你没什么相干吧?」
「哦,那当然,是不相干。」奎因先生对富翁肯定地答道。
「来找你是为一件秘密的事情。知道你对你的业务很在行,奎因。我要你答应独立处理这件案子,不能带助手!」
「对不起,是什么样的案子呢?」奎因先生问道。
「无法告诉你。」
「对不起,你说什么?」
「无法告诉你,案子还没发生哩。」
奎因先生面带宽厚的表情,说道:「不过,亲爱的先生,你不能要求我调查一桩我对它一无所知的案子呀!我只是个侦探,不是有特异眼光的超人。」
「没有指望你是超人,」大人物咕哝道,「只是跟你作个约定,要你日后为我办这件案子。等到了适当的时候,你会知道这是一件什么案子的。」
「我还是不能不问,」奎因先生说道,「科尔先生,如果这是一桩案件,为什么你不能在你说的那个适当的时候雇我呢?」他似乎察觉到某种狡诈的神情从百万富翁红褐色的面具上悄然爬过。
「你是侦探呀,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我刚好想到了,只有一个原因,」奎因先生接受了对方的挑战,轻声说道,「但是这种事情不大好讲出来,恐怕会太不礼貌了。」
「见鬼!到底是什么原因?」科尔先生鼻孔的微微耸动,透露了他犹疑不定的好奇心。
「如果你决意不按正常的方式办事,也就是说,不是在需要开始一项调查的时候才去雇用一个调查者,那就一定是因为你预料到那个时候你不可能再雇用调查者了。」
「胡扯!你说得明白点。」
「很简单,只是你想到了你可能会死。」
这位大人物深深地、如打嗝一般地长长吸了口气。
「啊!」他说,「得啦,得啦!」他那诧异的样子,仿佛在他六十六年的一生中,从未听到过如此令人震惊的事情。
「那么你预感到生命将遭到攻击啦?」奎因先生探身向前,问道,「你有还在活动的敌人吗?也许有人已经对你下过手啦?」
科尔先生默然不语,他的眼皮像天文台两分的球顶一般缓缓地合上了。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说道:「钱不成问题,总要买最好的东西,用不着讨价还价。你接受这件案子吗,奎因?」
「啊,是的。」奎因先生干脆地答道。
「我一回到船上,就拟一份附件用挂号信寄给古森斯,让他把这份附件跟他保管的我的遗嘱一起存档。这份附件里会详细说明:我已经雇请你办理某些事务,而且约定了给你的报酬。你要多少酬金?」
奎因先生似乎能够感觉得到博·鲁梅尔先生剧烈颤动的心正向他恳求着,盼着他说出个天文数字。
「因为我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工作,工作量有多大,所以,我也很难估算酬金应该是多少,科尔先生。等到如你所说的那个适当的时候,我就能定下来啦。不过,我可以同时再要求一项律师预聘费吗?」
「多少?」科尔的手已伸向胸前的口袋。
「可不可以,比如说,」奎因先生踌躇片刻,说道,「一万美元?」
「一万五千吧,」这位大人物说着,掏出一本支票和自来水笔,「费用是该付的。让我坐你那儿,年轻人。」
那百万富翁紧紧靠扶着写字台绕了过来,仿佛这写字台是暴风雨中的一艘快帆船。他坐进奎因先生的座椅,曝着凹陷的双颊,匆匆填好了一张支票。
「我给你开个收据,科尔先生。」
「不必啦。我已经注明是『预付律师费』。再见。」
老绅士站起来,将那顶快艇帽稳固地戴好在光秃的脑袋上,蹒跚着朝门口走去。奎因先生赶紧抢上几步,但还是太晚了,没能帮他这位非同寻常的客户躲开那门框。科尔先生又撞了上去。而他却没有流露出丝毫介怀的表情,倒几乎全然一派庄严的漫不经意的神态,好像他有如此之多重大的事情要思考,区区一个门框是根本不能引他留心的。
他被门框弹了回来,嗬嗬地笑笑,说:「顺便问一句,奎因先生,你猜到了我会雇你做什么吗?」
奎因先生在脑子里搜索着,想找出一个回答。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什么意义也没有。
不过卡德摩斯·科尔先生又咕哝着说道:「没关系。」他笨拙地穿过接待室,最后从奎因先生的视线中消失了。
奎因先生回到屋里,发现桌上那张支票不见了。他揉揉眼睛:「见鬼了!」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博拿着那张支票从实验室跑了进来,他说:「我给这支票做了份影印件——以防万一嘛。要是那秃子给的是一万五千美元的假支票,他可就甭想脱了干系!」
「你好像不太满意呀。」奎因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也似乎有所警觉,他坐到桌旁,赶紧在支票背书上签了名,好像生怕它不翼而飞似的。
「他要么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博说道,口吻中颇含嫌憎之意,「要么就是一个像书里写的那种喜欢拿别人寻开心的偏执古怪的大亨。这就是一场玩笑。走着瞧吧,那疯子会通知银行停止支付这张支票的。」
虽然纯粹只是一种可能性,却也搅扰得奎因先生坐立不宁。他按下铃:「彭妮小姐,看见这张破纸条了吗?」
「是的。」赫库芭一面应着,一面含情地凝望着鲁梅尔先生。
「明天早晨你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带着这张支票,到支票上指定的支取银行去。今天是太晚了。如果这张支票上的印签属实可靠,你就把它存入我们的银行。」
「真是乐观主义者啊。」博高声说道。
彭妮小姐带着那张珍贵而沉重的纸片匆匆离去了。博砰地一下躺在皮沙发上,气哼哼地嚼起一块已化成糊状的巧克力来。
「你怎么看咱们这位朋友呢?」埃勒里问道,并且远远地瞧着他,「他身上就没有什么地方显得——呃,就是说,显得很独特吗?」
博说道:「他隐瞒了一些事情,使劲地隐瞒着。」
埃勒里从椅子里一跃而起:「那么还有别的呢,还有他那种让人恼火的过分的好奇心呢。为什么他这么想知道对于他要雇我干的事情我是怎么猜想的呢?」
「我告诉你吧,他是个疯子。」
埃勒里坐到了写字台上,透过窗子,眺望着时报广场上空轮廓参差曲折的天际。忽然他作了个怪相,原来是坐到了一个又长又硬的东西上。他转头一看:「他的自来水笔忘在这儿啦。」
「这样看来,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赚了。」博皱着眉瞧着自己满是巧克力糊的手指头,像猫似地舔了起来。
埃勒里仔细看着那杆笔。博点了一支烟,过了一会儿,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嗬,看什么哪?」
「你看了会怎么想,博?」埃勒里拿着笔走到沙发旁。
博透过烟雾好奇地眯起眼睛看着这杆笔。这笔又大又粗,笔帽上满是一些似成弧形的划刻痕迹,有些地方还被刻得相当深,整个这支笔看上去经历了漫长岁月,而且用得很苦。
博瞥了一眼埃勒里,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他又拧开笔帽,仔细看了看金笔尖。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支老式的、黑色的自来水金笔呀,看上去某人把它用得很厉害,这个人就喜欢用平滑粗实的笔划写字。这笔跟别的千千万万支笔没有什么不同啊。」
「我倒是认为,」埃勒里说,「这支笔跟其他所有的笔都不一样。」
博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好啦,所有这些小秘密到时候肯定都会弄明白的。不过现在,博,我建议你给这东西拍一些显微照片,从各种位置和各个角度拍。还要做一番精确的测量。然后我们派个人把这支笔给那位阿耳戈英雄送回去……但愿我能肯定。」他嘀咕着。
「肯定什么?」
「那张支票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