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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事想请教你,能出来一下吗?”
那男人在里面收拾了一下,不久捧着一个盛满碎炭的篓子,从窖内爬了出来,手和脸都被炭灰弄得黑黑的,只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什么事?”
“你是什么时候点火烧这些木炭的?这一点非常重要,你一定要据实回答。”
在乡下只要一有奇怪的事,马上会传遍全村,像这个身材不高、相貌平凡,穿着一条皱巴巴长裤的青年是鼎鼎有名的大侦探,昨天已传遍全村,因此,烧炭的男人略带不安地扳着手指头回答:
“这个窑是二十五日傍晚点火的,绝对不会错,我记得那天正好是一柳先生举行婚礼的日子。”
“烧炭的木材什么时候堆入窑内?”
“是前一天,也就是二十四日,不过当时只推了一半天就黑了,第二天傍晚再把剩下的一半推入,然后就点火开窑。”
“这中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二十五日傍晚点火之后,因为下了一场大雪,当晚我又来回巡视了几次。嗯,对了,我闻到了好象是皮件烧焦的味道,我想大概是有人把死猫或什么东西丢了进来,后来有人把破衣服和皮鞋丢到烟囱里,喏,你看,我把那些东西清出来丢在那里。”
衣服几乎已完全走样,皮鞋虽已碳化,但仍保持原状,金田一用拐杖前端拨动了一下,问道: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但是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金田一裤管拖地,弯腰进人窖内,在昏暗中摸索,不久突然大叫一声。
“喂喂!”
“什……什么事?”
“哈、哈、哈!大家都在模仿我的口吃,对不起,麻烦你去一柳家把探长请来,好吗?如果有刑警或警察在,也一并请来,对了,顺便再带二、三把圆锹来。”
“先……先生,里面有什么?”
“马上就会知道了,现在快去!”
烧炭的男人飞快跑去,金田一黑着鼻尖爬出炭窑。
“金田一,果真在这里……”
银造带着惊疑的语气说。
金田一只是用力点点头,依然沉默不语。
但是对银造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他没再追问,金田一也一直保持静默。
秋日的晴空下偶尔传来小鸟的鸣叫声。
炭窖内的秘密
不久,探长带着肩扛圆锹的三个警察和刑警一起赶来,大家的神情都显得惊讶,而且呼吸急促。
“金田一先生,有什么发现呢?”
“探长,请将窑底挖开,里面埋着一具尸体。”
“尸体……”
那个烧炭的男人立刻发出山羊般尖叫。刑警和警察看也不看他一眼,想马上进人窑内,银造立刻制止他们。
“慢一点,这样很难挖开,喂,这座炭窑是你的吗?”
“是的。”
“我们必须敲开窑壁,多少钱事后我会补贴你。”
“那倒没关系,真想不透,怎么可能有尸体在里面呢?”
烧炭的男人一副哭丧的表情说。
刑警和警察马上开始敲坏鱼板形的窑壁,因为是用黏土砌的,三两下很容易就敲开了,阳光立刻照入窖内,刑警和警察们立即跳进窑内。探长、金田一和银造从上面俯视着众人用圆锹挖掘的动作。
不久,随着泥土被挖开,果然出现一条男人的腿,一条颜色恶心的腿。
“嘿,还全身赤裸着呢!”
“金田一先生,这到底是谁的尸体?和这次事件……”
“别急,先看看再说,马上就会知道了。”
尸体看起来是仰躺着,削瘦的腹部和胸部出现了,一见到胸口,刑警再度大叫起来。
“这是先被杀再埋葬的,你们看,胸前有这么深的伤口。”
“什……什……什么?”
这次轮到金田一发出惊讶的声音,还当场跳了起来。
“金田一,这男人不该被杀吗?”
“我……我……我只是没想到。”
“快把脸部挖出来。”
就在探长下命令的当儿,尸体脸孔四周的土很快被挖开,就在那一瞬间,刑警又发出惊呼声。
“探长,你看,脸上有一条大伤疤,是三指男人!”
“什……什……什么!”
探长拉长着脸望着尸体,眼珠瞪得似乎要摔出来一般。不错,尸体的脸从嘴唇右端到脸颊有一道缝合过的疤痕,好象裂了一道缺口似的。
“金田一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喔,对了,快把右手挖出来看看!”
右手很快被挖了出来,但是探长、刑警和警察又不约而同发出惊叫,因为尸体没有右手,右手自手腕处被砍断了。
“金田一先生!”
“很好!探长,这么一来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来,这包土产送你。”
探长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盯着金田一,接着,低下头看看金田一递给自己的那包东西,那是金田—一直提在手上用手巾裹住的小包裹。
“打开来看看吧,那是我刚才在猫坟找到的。”
探长大概凭着用手摸的感觉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气,以颤抖的手指割掉麻绳,解开手巾,掀开油纸,里面出现手腕处被齐齐砍断的男人右手,而且只有拇指、食指和中指三只指头。
“探长,这就是用来按出指纹的戳印。”
第十四章 命案推演
医师的笔记
这天晚上,金田一以完美的实验侦破了这桩奇妙的密室杀人案件,关于这点,特别获过列席的F医师在笔记中描述得十分详细。
依常理判断,医师应该是处事冷静、不冲动的,但是,他在这件案子破解时显得相当震惊,笔记里也留下了亢奋的情绪。在这儿,我引用笔记却尽量淡化情绪性字眼,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适合这件事的结局。
那具三指男人的恐怖尸体被挖出后没多久,我就接到那位到一柳家协助办案的青年金田一的邀请,要我参加当晚举行的某项实验。
当尸体挖出时是我验尸的,当时金田一对我说:
“不管你发现这具尸体任何特殊的现象,请等我完成某项实验以后再发表。”
当我验尸完后,对某些特殊的现象感到相当惊讶。我马上明白金田一说这句话的原因,但是有关他话中内涵意,直到当天晚上为止仍想不透:为什么不能马上公开?
尽管如此,我仍然很佩服金田一神秘的洞察力。据说那具尸体是依金田一的要求才挖出来的。换句话说:他一定早就知道三指男人已经死了,只是不确定尸体在何处,而且在我验尸之前就知道那个意外现象。
这位乍看毫不起眼、满头乱发、说话口吃的青年,让我完全信服,并照他的话去做,同时更深切期待当天晚上的实验来临。
当晚九点左右,我依约前往一柳家,立刻被带到偏院。偏院的柴门前,木村刑警正在警戒,一见到我,马上把我带到玄关。
偏院的遮雨窗当时全都关着,我进入八个榻榻米大房间一看,只见金田一、矶川探长、久保银造以及一柳家的隆二全都围着暖炉而坐,默默抽烟。由于现场气氛严肃,他们的脸孔显得有点苍白,这种情形让我不由得感到破案的时刻终于到了。
金田一见到我,马上站起身来,并将烟头丢进暖炉。
“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开始实验吧!本来这项实验应该等到凌晨四点命案发生的时刻再进行比较自然,但是那样会让大家等太久,只好稍微提前些。因此,不得不有些人为的安排,请大家体谅。”
金田一说完,用指头按住嘴唇,吹出一声高亢的口哨,在这同时,遮雨窗外传来由东跑向西的脚步声,大家都愣了一下,也互望了一眼。
金田一微笑着说道:
“那是木村刑警,我刚才提到人为的安排,就是请他帮忙。”
金田一用手扶住竖立在神龛前的屏风,这座屏风在我进来的时候是背对着大家的。金田一把它翻转过来时,大家看到屏风后面放了一个如正常人大小的稻草人,大家都吓呆了。
“这是请佣人源七帮忙扎成的,其实案发当时有两个人,但是现在只要一个就够了。你们看,这个房间和案发当晚完全相同,对不对?西侧拉开的纸门宽度,还有屏风的样子,以及尸体与屏风的关系……”
金田一在探长的帮忙下,把屏风座摆到和案发当晚相同的位置,突然伸出双手要我们不要出声。起先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久就明白他要我们听水车转动的声音。
原本一直静止不动的水车,此刻忽然开始转动起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清楚传来,我们不禁好奇地互相凝视起来。
“是我叫木村刑警把水引入导水管的。各位都知道那水车导水管平常总是拆下不用,只有在灌水的时候才将导水管装上,让水车转动。最近正是农忙时期,因此,那个叫周吉的佣人凌晨四点左右就到那里舂米了。换句话讲,每天凌晨四点左右,那架水车就开始转动。”
金田一说明之后,起身冲过走廊,又立刻回来,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把出鞘的日本刀和两条线。
实验开始
“这把日本刀当然是藏在神龛后面的壁橱里,还有这条线……你们看,这其实是琴弦。”
金田一将琴弦由走廊延伸进来,并从屏风上拉进房间内那根琴弦从中间折过来,有如二根琴弦的样子。金田一将曲折处弯绕成双重结套,插入刀柄,并在刀锷处固定,变成正好可以将刀倒握在手上的样子。
“探长,麻烦你把那稻草人……”
探长立即把稻草人抱了过来。金田一左手抱住稻草人,右手握着刀,站在屏风后,我们都屏气凝神注视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套住刀柄的两条琴弦自屏风上垂下,不久,好象有人从屏风后面拉扯一般,逐渐被拉高。见到这情景,银造双眼圆睁。
“啊!是水车……”
这时,琴弦已经被拉紧,刀锷在屏风中,而金田一左手的稻草人往上顶,刀刃便插入稻草人的胸口中。
“啊”
探长、银造、隆二都忍不住双手握拳,呼吸急促起来。
不久,金田一估算好时间后,松开手,稻草人马上倒地,刀刃被绑住的琴弦抽出,在屏风上摆荡,但,那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就消失于屏风后,紧接着听到刀柄敲击到这雨窗的声音。
大家立刻跑到西侧走廊,看到那两条琴弦正吊在栏间,而且随着水车的旋转逐渐向外拉去。刀锷碰到栏间的梁角,刀身虽反射般地往上弹跳二、三次,但仍顺利地穿出栏间往外溜去,同时好象有件东西从栏间掉下来。金田一将掉下来的东西拾起来,拿给银造看。
“你看,这就是那晚冲进来时掉在走廊上的日式试纸,它垫在栏间,使日本刀不致在梁上留下擦撞的痕迹。”
金田一打开遮而窗,大家马上跑出屋外,这时大家内心都很震惊,谁也不记得该穿木屐。
现在正好是月亮上升的时候,庭院里并不大暗,日本刀在大家眼前晃动,而缠住刀锷的那两条琴弦,此时向左右移动,左边的穿过石灯笼的灯孔内,向西移动,右边的则朝向厕所的屋顶移动。
金田一用手电筒向厕所的屋顶照去。
“啊!是弦柱!”
声音从探长的喉咙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