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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遗憾了,我们若是早去一会儿,发现了伯母大人是正常的人的话,一定有人要陷入困境。”
“伯母是正常人也罢,是疯人也罢,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送伯母入院的是我父亲。首先,人这种东西,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不是进精神病院,就是在大街上大喊大叫成为孩子们的笑料。”
“可是,发生第一个杀人案的那天晚上,我在门外边听到了你和令尊大人商谈杀人的事,我报告警察局,你也不怕吗?”
“你就爱干这种事情。我可一点也不记得了。不是偷听,就是把检察官或私人侦探带到家里来,有什么必要干这些事呀!你在实验室制作你的糖精和甘素好了。”
鳞太郎毫无表情地说。
“那样不能伸张正义。防止杀人,找到凶手。”
“哼,又是依所谓的正义!”
麟太郎嘴角露出冷笑,吐了两三个烟圈。
“柳君,我和你相反,这次事件的发生,使我第一次感到对人生的无上刺激和兴奋。
“你知道斯蒂文森的小说《自杀俱乐部》吗?一些在人生中遭到失败,看不到前途希望与光明的蠢人,用抽签的方式充当被杀者或杀人者。他们颤抖的心和战栗的神经,只是从—张张的纸签上得到—点刺激和兴奋。
“但是,这样的心境,并不仅属于人生的失意者。你知道这样一个波斯的寓言吗?从前有一个人向往国王的豪华生活.他有这样一种愿望,只要能够过上哪怕是仅仅—天的国土的生活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国王听到这件事以后,也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允许这个人过一天国王的生活。这个人高兴得就象一步登上了青天。但当宴饮兴致正浓之际.他感到细绳拴着的—块大石头猛然掉在自己的头上,醉意和快乐顿时变得无影无踪。这时国王对脸色变得苍白从王座上猛跳下来的他,大笑着说道,国王的生活就是这样。柳君,一般都将这个寓言解释为身为国王的人不允许有丝毫的疏忽,而我的解释则完全不同。我的解释是国王已经不满足于一般的刺激和兴奋,他所感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一块大石头将自己砸得粉碎这样一种刺激。
“柳君,我现在感到和那位国王同样的刺激和兴奋。我现在感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被杀死的那种兴奋,在这种兴奋面前,酒、女人、赌博、所有的刺激和兴奋,都将失去魅力。杀人的凶手是谁,我也大体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杀人的方法,我的判断大概也不会有误。只是我不会轻易地被他杀死,我将在最后的时刻取得胜利。武器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柳君,我不想为了自卫而杀死那个凶手,自己下手杀人,不是我的爱好。”“杀人的方法,你的判断大概没有错误。因为十年前千鹤井博土死去的时候,你也在这里,博士的死和这次两个人被害,都是死于心脏麻痹。”
“柳君,你为什么认为伯父的死是他杀呢?即使是他杀,难道你还能够将十年前化为灰烬埋在地下的伯父唤醒吗?你有什么证据吗?首先,对那次事件的追诉时效已经期满。”
“杀人罪的时效确实是十五年。人所制定的法律虽然有时效的规定,但上天的制裁是没有时效的。一个人对自己的力量尝到了甜头,他就会用同样的方法第二次、第三次去重复犯罪。到他醒悟到将要被最初认为帮助了自己的命运抛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为自己掘墓的人,终究是他自己本人。
“在这个家庭,经过了十年之后,又发生了第二位、第三位和博士同样的怪死事件,这能不引起世人的注意吗?真正犯人被逮捕,大概为时不远了。”
“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可是柳君,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过去我还没见过敢在我面前这样大夸海口的人。不久你就要在我的力最面前发抖的。到那个时候再跪倒在我的脚下乞求我的怜悯,就来不及了。到那时候就太晚了。”
“时间将会作出判断,谁将乞求谁的怜悯。但是,我的工作已接近尾声。我不想在这个家庭继续制造糖精和甘素了。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在走以前清理一下我的工作,同时也想让你看一下千鹤井家悲剧的结局。”
“真是惊人的自信!那好吧,在这两天以内我也解决一下给你看。后天下午一点我在餐厅将真正的犯人指给你看。”
“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后天下午一点我也将这次案件地真正罪犯的名字告诉你。”
麟太郎的两眼散发出鬼火般的光射向我的两眼。但我这次也决不示弱。他想干什么,我很清楚。这是一场殊死的决斗。
“你离开这里有处去吗?”
他忽然嘟囔着说。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那当然。不过,你的去处,国家会作出安排的。”
他的话太无礼了,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我起身轻轻施礼,走出了他的房间。
这时,脸色苍白的佐和子正站在房门外边。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谈蓝色的裙子,具有一种青春的魅力,完全不象刚刚死去父亲和哥哥的样子。
“柳先生,我奶奶情况不好,一直在说胡话,体温将近30度……你来一下好吗?”
我跟在佐和子的后边走去。在走廊里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低沉的呻吟声。
我猛然推门而人。老太太千鹤并园枝躺在床上,好象刚刚入睡的样子,前天晚上那种精神,完全从她的险上消失了。她那带有深深皱纹的黄色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显露着恐怖和惊慌的神态。我从她那急促的喘息声中,感到死神即将降临。她突然用右手抓挠着胸脯叫喊起来。
“看见了,看见了,般若,般若,壮一郎,香代子,不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是麟太郎,是麟太郎写的计划,我没有下手,他也没有下手,绯纱子,绯纱子在哪儿?戴着般若能面吓唬我吗?抓我这个老婆子,太过分了,啊,风吹来了花香……
佐和子的脸色死人般的苍白。我也不禁战栗起来。千鹤井家过去的悲剧,—幕—慕地将秘密揭开。胜过男人的刚毅,不示弱助努力,都不过是徒劳的努力。她在梦中梦见了神灵和地狱。她也知道千鹤井博士死亡的真相又看到今天用同一种方法杀死两个人,这使她感到恐怖和悔恨。
不知什么时候贤吉来到室内,他站在一角注视着这边。
我用手模模老太太的额头,象烧红了的铁那么烫。
“奶奶,奶奶,您坚强些,是我,是佐和子。”
佐和子用全力摇晃着园枝,过了片刻园技睁开凹陷的双眼。
“我是在作梦,一个可怕的梦。我梦见绯纱子戴着般若能面出现在我的眼前,她说我是杀害她父亲的仇人……我说这是误会,但她不听,还是追逐我。你是怎么啦,你今天去大冈病院了吗?”
她发现了我。
“去了,你听谁说的呀?”
“听麟太郎说的,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你寄人篱下干些什么呀。”
“奶奶。”
佐和子将她胳膊按了下去。
“我的行动也许有点不够谨慎,但是我几乎得到了确凿的证据可以说明博士的夫人实际上并没有疯。这件事你也不信道吗?”
园枝受到电击般地上半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那布满皱纹的面庞虽然毫无生气,而她的双眼却发射出火一股的光芒。
“你给我出去,说这种话的人不要果在千鹤井家,我在死以前再也不想看到你的面孔。”
“我已经决定离开千鹤井家了。只是我和麟太郎先生还有一个约定。在后天下午一点钟揭露出这次事件的真正凶手。然后,我就离开这个家,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的这句话,使得佐和子比园枝更加谅愕,她那炯炯的双眼,紧紧地盯视着我。
“柳先生,你真的要走吗?可是你真的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吗?”
“差不多了,回头我要整理—下证据。贤吉君,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发现贤吉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是挂在这个门上的一张纸条。”
和昨天那纸条—样。这张纸条上用墨笔写着几个大字:
“第三个牺牲者”
佐和子和园枝也许不理解它的意义,可是看过昨天的挑战书,了解第二个悲剧的我,是能够理解这个挑战书的意义的。第三个牺牲者,不是佐和子,就是园枝。高木彬光是怎么说的——
我已经没有精神说话了,感到浑身都没有力气。我默默地离开屋子,来到院子里,站在发生第二个惨剧的断崖上边。
海风吹在疲倦的脸上,很是舒适。一望无际、静静起伏的东京湾的碧波,展现在眼前。安房北条的群山,在大海的背后描绘出柔和的曲线。
在夏日晚霞的上空高处.流动着的金黄色、红色、紫色的卷积云,告诉人们秋天已经来临。在海水的远处,连着缅甸、马来半岛和南方的群岛。这时我不禁想起战死在南方战场的几位有为的朋友。
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是真心愿意死去和真心愿意杀人的人。他们是被一种超越个人力量以上的巨大力量驱赶到战场上去的。虚幻的努力,渺茫的希望,在严峻的现实面前,都变成了无所作为的影子般的梦幻。但是,他们的生与死,难道没有给人间留下任何遗产吗?
云彩在天空流动,又在天空中消失。我生活在缅甸拘留所的时候,看到空中的云朵,就怀念起故国的山河。我站在遣返汽船的甲板上,自然想到与那里的海水相连的东京湾。我当时所怀念的山和海,现在就在我的眼前。然而,故国的人心,变化多么大呀!我们豁出生命进行数年的战争。竟然丝毫得不到故国人们的理解吗?
我的双眼,忽然注视到眼下二三米处的岩石。这里虽离昨夜发现尸体的地方还将相当一段距离;但我发现在岩石下边有一个空注射器。我顺着岩石下去将注射器捡了起来。注射器上装有针头,里边一点药品也没有。是谁扔在这经的。但是,这个空注射器和这次杀人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柳先生。”
这时有入从背后叫我。是佐和子。她是跟在我后边来的。
“柳先生,你是要走吗?把我扔在这里……我的心情你不理解吗?”
她的两眼,充满昔怨恨之情。微风掠过她茂密的黑发,她那苗条的身体,象小香鱼般的娇艳。
我也想到必须解决一下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只是现在还为时尚早。
“我必须离开这个家庭。”
“你到哪里去呀?”
“还没有定。”
“你这个人,真不懂女人的心,简直是没有血也没有眼泪的木石。在这个家庭,哥哥是绝对的统治者。家里的人,没有一个敢违抗哥哥的。连爸爸和奶奶都怕哥哥,他的话都必须服从。我—直庇护着你,惹得哥哥非常不高兴。但是我却为此而高兴。要不是有我,你现在不知怎么样呢!”我从一开始就拿她没有办法。越是聪明的女人,越能够看透男人的心。她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她的心情,我是很理解的。只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断然离她而夫。不知何时,暮色已经包围了千鹤井家灰色建筑物。
我吃完晚饭以后,到实验室整理各种物品。尽管我还有堆成山的工作要做,但我剩下的时间只有—天半了。9点钟整理完东西以后,回到我居住的六铺席的配房里。所谓配房,是离开主房20来米的地方建造的日本式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