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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祝你生日快乐。”
突然,歌声充满整个客厅。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爷爷,祝你生日快乐……”
响起掌声。接着,一个直径一米的巨型蛋糕,由一部大餐车推了出来。就像皇帝进城的样子,肃穆地进到客厅中央。
负责推餐车的是两名孙女,田代沙世和横山香子。光是她们的话,餐车有可能跑到错误的方向,因此沙世的母亲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替她们调整方向。
“瞧,应该往右边方向弯着推才是。对了。在爷爷面前停下来吧!”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家,有点不好意思,双手在盖着毛毯的膝盖上交叉着,等候餐车到来。
两名孙女尽力把餐车推往自己想推去的方向。然而这部木制的餐车,就像这间田代公馆一样,沉重又有份量,十分结实,不是小孩子的手可以承担的。
光凭八岁的沙世和七岁的香子两人的气力,仅仅推着走已不容易,两个孩子的额头甚至浮现出汗珠。
这个客厅宽大得令人无法想象,随随便便摆列着椅子、沙发、桌子之类的东西,张开手脚的熊皮铺在地上,老虎头也是障碍物,餐车要推到客厅中央的田代正造老先生面前,需要花费相当时间,并不是没有道理。
“怪可怜的。正宏,你去帮帮忙吧!”
田代正造仿佛按捺不住似的对大儿子说。
“不要紧的,爸爸。”
今年三十八岁的田代正宏,无意识地抚弄最近蓄起的八字胡。
“可是,她们不是推得很辛苦么?”
“沙世已八岁了,自己能够做得到才是。”
田代正宏穿着三件头西装,打领带,仿佛随时准备出席公司的董事会议的装束。这种装束是他的兴趣,不过,也许说是他的性格更恰当。
当然,在自己的家里时,正宏不会如此装扮。今天是他父亲的七十大寿。他认为不应该穿得太随便。
终于沙世和香子从“迷宫”逃出,在爷爷面前让餐车“泊”下来。
“辛苦啦!”田代正造用左右手分别抚摸一下两名孙女的头。“两个都是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沙世和香子有点喘气,相视一眼,然后笑了。
蛋糕上面的蜡烛火苗在摇晃着。
“本来想放七十支蜡烛的。”
吸着烟走过来的是横山昌代,香子的母亲。
“昌代,别吸烟——”站在餐车旁边的田代康子说。
“哦,对了,爸爸在戒烟呢!”
身段修长的昌代,穿的是皮革套装,纤长的手指和香烟十分相称。
她是正造的长女,今年三十四岁。她的丈夫横山和生,独自坐在客厅的角落上,一瓶威士忌差不多给他喝光了。
昌代走到暧炉那边,将手中的烟扔进火中。
“什么戒烟中,你真是的。爸爸从四十岁开始就不吸烟啦。”田代正宏说。
“托福,爸爸才会长命百岁吧!真是可喜可贺。”
昌代的说话方式,令人觉得有些挑拨的味道。
“你也戒掉的好。”正造老先生说。“何必贪图一时之快,缩短寿命?”
“对。我该向爸爸学习,戒烟又戒酒才是。”昌代耸耸肩。“只剩下玩玩女人的话,还是可以长命百岁的。”
“庄重点。”正宏皱起眉头。
“大哥不是在忠实地实行爸爸的人生训条么?”
开始兴起扫兴的空气了。这时候,有个年轻的女声打岔进来。
“哎呀,再不吹熄的话,蜡烛就溶掉了,大家只好吃蜡了啦!”
“对。爸爸,用一口气吹熄了吧!”正宏拍拍父亲的肩膀。
“好,那就来吧!哦,只有七支?这可没啥好玩的。”
“如果七支蜡烛没有全部吹熄的话,我可要一个人分一半蛋糕。”
说话的是站在正造旁边的年轻女子山口结美子。
她是正造的私人秘书,跟随他已三年多。
“别看我双脚残废了,我的肺可健康得很。”正造说着,点点头,转向两名孙女。“来,看着,爷爷一口气就把蜡烛吹熄!”
“啊,不如把灯关掉,那才有趣嘛!”
山口结美子急急跑到客厅的入口处,伸手按住灯火的开关。
“好了吗?我关灯啦!”
咔嚓一声,客厅的灯熄了。只有生日蛋糕上面的七支烛光,摇晃着照出正造和他身边家人的脸。
“好——一、二、三!”
正造吸入一大口气,向蛋糕上面的蜡烛吹去,两支、三支——烛光马上熄灭,全部的火一口气就不见了。
“行啦!”
涌起掌声,烛光熄灭后,客厅变得一片黑暗。
“喂,开灯吧!”正宏说。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昌代说。
“灯不亮啊。”山口结美子说。“奇怪,我开了掣的……”
“不亮?”
“嗯。请等一下。只要把门打开,走廊的灯就会——”
结美子的话说到一半时,一阵迸裂似的破裂声在客厅中回响。
半晌,谁也开不了口。
“什么声音?”首先开口的是正宏。
“不知道。灯——”
昌代的话没说完,灯就啪地亮起来。
松懈下来的空气流转,然而立刻变成困惑。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
最易接受意外的是小孩子,这个情形也是。
“爷爷!”沙世瞪大眼睛说。
“爷爷变成一只猫!”香子接腔。
轮椅是空的,田代正造不见了,一只三色猫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
大人们有一瞬间差点相信田代正造变成了猫,可是……
“哎……”脚底下传来低沉的说话声。“我在这儿……”
“爸爸!”正宏瞠目。
但见田代正造滚跌在地面挣扎。
“扶我一把……哎,吓死我啦!”
正造坐起身时,众人再一次大惊失色。
“打搅啦!”有声音从客厅门口传来。
谁也没察觉,客厅的门是几时打开的。昌代先发现,禁不住“哗”一声大叫。
不过,站在那里的并非什么可怕到使人惊呼的怪物。
那是一名个子颀长,有点斜肩的青年。
他笑着说:“对不起,打搅了,我跑了进来……刚才我在玄关叫了很久,没有回音,所以……”
站在门边的山口结美子,连忙奔到田代正造那边,然后走前两三步,问:
“你是谁?”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片山。”青年出示警察证,说。
“刑警先生?”
“是。其实——怎么,福尔摩斯,你是几时跑到那里的?”
青年老实不客气地走过去,瞪着那只四肢蜷在身体下面的三色猫。
“这是我养的猫。”
“你的猫?”正宏挺起胸膛。“不像话的猫!混帐!”
“它做了什么没礼貌的事?”
“它把我从轮椅上推了下来啊!”好不容易坐在地上的正造说。
“居然逍遥自在地睡大觉,岂有此理!”
“等一下,”片山轻轻摸一下福尔摩斯的头,“喂!发生了什么事?”
三色猫仿佛理解他的话,站起来,用前肢“指一指”轮椅的靠背。
那里开了一个圆洞。
“这个洞本来就有吗?”片山问。
“什么洞?”正造老先生皱皱眉。“没有开洞呀。”
“真的没有哇。”山口结美子窥望一下。“为何这里会有个洞?没什么问题呀。”
“哦。”片山望一望眼前的生日蛋糕。“看来好像有人开过枪。”
“开枪?”正宏反问。“不可能。”
“但是,是否有过枪声?”
所有人面面相觑。
“的确有过巨响,怎会是枪声?”昌代吓呆了。“这幢房子里没有人有枪啊!”
“可是,子弹穿过蛋糕啦。”
片山指示之后,大家初次察觉到,蛋糕中央部分被剜了一个孔。
“这么说……”正造老先生睁大眼,“我差点死掉了?”
“应当说是差点被杀才是。”片山说。“但不知道是谁开的枪。”
大家互相看来看去。
打破沉重沉默的是正造老先生。
“让它坐吧。”
可是,三色猫嗖地跳到地面上。
“换句话说,这猫救我一命——刚才是我不好,不该生气。”
正造在轮椅上坐好时,对那只猫说。
“瞄。”
三色猫仿佛在说,不用客气。
这种对话缓和了众人的心情,客厅回复轻松的气氛。
“你老公呀,竟然在如此骚动中打嗑睡咧!”康子对昌代说。
“讨厌!这人一喝醉就马上呼呼大睡的。”昌代皱眉说。
福尔摩斯穿越客厅中央,走向沙发上打瞌睡的横山和生,然后回转头来瞄了一下。
“有什么事?”
片山走过去,惊叹一声“这真是——”。
他拿出手帕,把一件摆在横山膝上的东西捡起来。
“那是——真货?”昌代瞠目。
“货真价实的手枪。”片山说。“而且刚刚开过枪不久,枪身是热的。”
“啊……”
客厅的门边,一张脸探进来。
“哥哥!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啊,对不起。”片山说。“她是舍妹,其实我们是一道来的,我叫她在玄关外面等我……”
“请进来。”山口结美子说。
“失敬。我叫片山晴美。”
从她身后又有一个大个子的男人走进来。
“他是石津刑警。”片山说。
“到底有何贵干?”山口结美子终于提出疑问。
“老实说,我们在追踪一个人。”片山说着,又问:“为何玄关的门上没有上锁?”
2
“畜牧!”山崎自言自语。
有时他想这样骂人。作为山庄的冬季管理员,每当他听人说这里的工作悠闲自在,没啥重要事情好做之际,他总会气得反驳一番。
可是,对方什么也不听,顶多只是笑着点点头,完全不把他的话当真。
无论是谁,如果别人问他工作轻不轻松的话,通常他都会回答说很辛苦呢!
可是,山崎的情形绝不是说说,亦没夸张。的确是非常辛苦的工作。
但他不能恨那些不信任他的人。他本身也以为这是一件轻松的工作,这才跑来这里的。
现在他全身都淋湿了。
这样子会感冒。山崎匆匆走进管理员小屋内。
里头有花洒,一拧就有热水出来,可说是这里唯一的好处了。
山崎光着身子冲进花洒的雨阵中,热水打在冻僵的身体上,几乎有刺痛的感觉。
不过,只要忍耐过去的话,就会变得舒适无比,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实在不应该硬要依时出去巡视的。
“简直像个认真的大傻瓜!”山崎喃喃自语。
这一带有三十几幢度假别墅,必须由一个人管理。
聘用时的条件说好,每天出去巡视两次,看看有没有擅自潜进来的人。
现实里,这里只有山崎一个人住,雇主是东京的公司,不管他有没有出去巡视,谁也不会知道。
尽管如此,山崎还是依时出去,性格使然吧!今晚却因出去时在半路被雨淋湿了。
对。从明天起,上午只巡一次好了。在这样寒冷季节,通常谁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
淋花洒温暖身体后,山崎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喝杯威士忌之类的酒,想来不会感冒,上床睡大觉吧。
电话响起,山崎走过去拿起话筒。这个时候是谁呢?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