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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低垂，一道人影悄悄地闪出无为居。
那灵巧的身影在花草之间不断地辗转腾挪，躲避着所有人的视线，在黑暗中默默的前进。
这人影并未到前院去，而是在廊檐尽头一拐，却是拐进了丫头们居住的厢房，这里是丫头们集中居住的地方。
子时，夜黑，众人皆已入睡。
那道身影停在这院子里最偏僻的一角，轻轻地敲了一声。
声音很小，尽管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也并未惊扰别人。
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那身影迅速的一闪而入。
屋子里的摆设很是简单，甚至于说得上简陋，一盏油灯默默地燃起，不甚明亮的灯光照出了那人的脸庞，定睛一看却是白馨。
白馨坐在木椅上，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低声问道：“你可想好了？”
那丫头年纪不过二八，却生的眉目婉转，虽然不是人间绝色却有一种江南藕花深处的妩媚，那双眼眸如闪耀的星子，双唇却不怎么有血色，白白的，听到白馨的话浑身一颤，抬起眼看着她，贝齿咬着唇，良久才说道：“白馨姐姐，我不敢。”
白馨轻叹一声，看着那女子柔声说道：“莲蜜，难不成你不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想！”莲蜜的泪珠滚落下来，声音急迫又激动，她怎么不想，这是她的孩子……
“可是，你的肚子能瞒还能瞒多久？再过不久腹部就会大起来，到时候，她不会让你生下孩子的。”白馨低声说道，脸上带了丝丝怜惜。
“我知道，秦侧妃对于我们这些丫头看得很紧，就算是被大爷看上的，事后都要喝药的。”莲蜜的脸上带着一丝绝望，“只要大少夫人剩不下嫡子，秦侧妃是不会允许庶子出生的，可是……可是大少爷不也是庶子吗？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白馨看着莲蜜那纠结的小脸，叹息一声，正因为秦侧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庶出的身份争斗了一辈子，所以才不希望自己的儿孙还要继续这条路。若是周昊骞是嫡长子，这些年来王府也就不会这样的风波暗涌，死了那么多的人。
可是这些话白馨却不能说，只能安慰道：“你明知道结果为什么不肯勇敢一点为自己的孩子谋个出路？大爷知道这件事情吗？”Rk4S。
莲蜜摇摇头，脸色一暗说道：“大爷凡事都挺秦侧妃的，就算是知道了，只怕秦侧妃一句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让我把孩子打掉，我不敢冒这个险，我不敢……”
莲蜜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她不想争什么，只是希望把这个孩子平安顺遂的生下来，怎么就这么难……
想到这里忍不住的低泣出声，伏在桌子上肩膀抽动不已。
白馨心生怜惜，扶着她的手说道：“那就争取一下吧，只要这件事情被老王妃知道了，就还有希望。”
莲蜜抬起头看着白馨，眼中生出希望，可是转眼间又幻灭，低声说道：“知道了又怎么样？就算是老王妃希望再有个重孙子，可是我又不在老王妃的眼皮子下养胎，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说，这后院里生不出的孩子不是一个两个，武姨娘的孩子不就是个例子吗？”
白馨眼眸一眯，看着莲蜜，这小丫头话不多可是事情看得很透。这话就是已经点明，只要主母不愿意，会有很多手段让你小产，既然这个孩子依旧生不下来，她为什么还要与秦侧妃作对？
这也不是一个傻子，是一个会为自己打算的人。
“那你就是想要选择杀掉自己的孩子？然后默默地跟在秦侧妃的身后这样摇尾乞怜的过一辈子？”白馨的话里带了一丝讥讽，“作为一个母亲，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的孩子？还没有努力便要放弃的人，我白馨看不起。将来九泉之下你如何有脸面面对这个孩子？”会说子过。
莲蜜的脸越发的白了双手紧紧地抓着裙摆，抬起头看着白馨，苦笑一声问道：“我也想去争取，可是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大爷对我虽然有几分怜惜，可是大少夫人……他们夫妻一直相敬如宾，大少夫人哪里会愿意一个奴婢会先生下庶长子？秦侧妃跟大少夫人同心同力，我已经没了活路，这孩子想要保住千难万难，你莫怪我自私，要是这个孩子不能保住，我也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只要大少夫人生下嫡子后，我总有机会生下自己的孩子……”
白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最终还是咬咬牙，道：“你以为就算这个孩子保不住，她们还能容得下你？你避着不喝药，在她们的眼里已经是死路一条。一个卖身契握在人家手里的人，想要打杀了你，谁会多嘴一句？”
“我没避着不喝药，我明明喝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了……”莲蜜一脸的惆怅，她真的不知道啊。
“你真的没有逃避喝药？”白馨一惊，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闪过。
莲蜜这时抓住白馨的手，道：“我真的没有，白馨姐姐，你看我胆小如鼠，到现在都不敢把孩子的事情说出去，我能有那个胆子不喝药吗？我真的喝了，可是还是有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白馨这时笑了，是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啊。
看着莲蜜，轻声问道：“我问你，那段时间大爷经常留在你的房里吗？”
莲蜜有些扭捏，还是红着脸说道：“没有，我都是去大爷的书房伺候的。”
白馨明白了，这时浅浅一笑，握着莲蜜的手说道：“傻丫头，你的孩子有救了，就看你愿不愿意争取了。”
莲蜜懵懵的看着白馨，但是听到白馨的话还是很兴奋，生出一丝希望，追问道：“白馨姐姐，我真的能保住我的孩子？若是能保住我的孩子，我就给你当牛做马，我真的不想杀了他，真的不想，可我只是一个小奴婢，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如何护得住他？”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办，我就一定保住你的孩子，你信不信我？”白馨沉声问道。
莲蜜双眼泛着泪珠，隔着层层水雾看着眼前这个坚定地女子，心中似乎有了一股力量，重重的点点头。
白馨展颜一笑，看着她说道：“郁侧妃经常说奴婢也是人，让我们不能看轻自己，你也不要看轻自己。为了自己，为了你的孩子，你得坚强。”
“我知道……可是我怕，青莹姐姐还是秦侧妃身边的丫头都不能逃脱厄运，我又哪有这样的福气……”莲蜜低声哽咽。
青莹？白馨大吃一惊，青莹难道曾经怀过周昊楠的孩子？
“你说的青莹可是秦侧妃身边的青莹？”白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尽量的不引起莲蜜的戒心打探道。
莲蜜并未察觉什么，她现在所有的希望都系在白馨的身上，当下点点头说道：“是啊，除了她还能有谁？青莹姐姐真的是好可怜，我不想走她的后路，如今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一般。青莹姐姐为了秦侧妃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还落得这样的下场，不要说我们这些小奴婢了。白馨姐姐，你是大丫头，有体面的大丫头，跟我们不一样的，我不过是一个二等丫头，也许大爷一转身就忘记我是谁了……”
白馨一阵默然，做丫头的有的一辈子心心念念能爬上主子的床做个姨娘，一辈子荣华富贵，可是谁又知道这也是一条充满血腥的路。
心里叹息一声，脸上却不显露，只是接着问道：“青莹我好久没见了，还以为她被放出去了，原来还在府里，怎么一直不见人影呢？”
“青莹姐姐现在就是管着秦侧妃的库房，一般都是在后院的，一般不露面。”莲蜜道。
白馨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眼中却是闪闪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次真是意外的惊喜了。
“莲蜜，你若想保住你的孩子，想要生下他，就按照我说的去办，若你不想我也不强求。明日翠宁院你若能鼓起勇气去，我便能让你如愿，若你没有勇气去，这个孩子我也爱莫能助了。你要记住，有舍才有得，想要护住你的孩子，就要拿出勇气来。”白馨站起身来，她不能呆的时间太久，免得被人发现。
莲蜜还想要说什么，白馨却已经抬脚走向了门口，开门之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始终没说什么，身影一闪，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莲蜜呆呆的坐在灯前，她该怎么办……明日，翠宁院，去还是不去？
☆、615：很抱歉恕不从命
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你若软弱就会被人欺负，生存在这后院子里，本就是危机四伏。主子一个不高兴，一下子要了你的命，谁也不会为你求情，顶多留一声叹息便是仁慈了。
为了寻一个出路，不知道多少有点姿色的丫头都想要爬上主子的床，做了姨娘虽然还有正房夫人压着，可是大小也是个主子，再生下一男半女，这一辈也就有了盼头，莲蜜深知这一点，她也想一辈子有一个盼头，不再被人瞧不起，窝窝囊囊的过日子，可是她不是一个很有胆量的人，她怕自己做不到。
夜，漆黑如墨，像一头吞噬着食物的野兽，搅乱了本就不平静的夜，越发的令人心思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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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放晓，明烟一行人已经起身了，静静地站在姑子庙前等候着门开的一刻。
宋秦竟然在庙门外守了一夜，两眼熬得通红，布满红红的血丝，神态憔悴却依旧带着往日的沉着。不管什么时候这个男人似乎都没有情绪起伏很大的时候，不管什么都藏在心底，就是因为这样，也许才是兰陵执意要出家的原因。
周昊骞握着明烟的手，两人都是一言不发，默默地等待着。
庙门，终于开了。
走出来一身灰衣的姑子，手持佛尘，单手施礼道：“各位施主请回吧，郁小姐不想见任何人。”
郁小姐？这一称呼不要说明烟跟周昊骞变了脸，宋秦那一张棺材脸龟裂露缝，一对拳头紧紧的收紧。
“师太，里面的是宋夫人不是郁小姐，麻烦你转告一声，宋某人的妻子一日不见我我便在这门外等一日，一月不见，便等一月，一年不见，便等一年。”宋秦看着那姑子道，眼黑如墨，不动如风，那嘶哑的声音却像是缠住了每一个人的心灵。
原来冰冷如宋秦，也有这般执着的时候。
明烟心头一震，不由的看向了周昊骞，却见周昊骞浓眉紧蹙，一双利眼半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烟轻轻的拐了他一下，周昊骞回过神来，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微微一笑。
不知道多少次见过周昊骞的笑，这男人是很爱笑的，可是他的笑都带着一张面具，这一刻的笑容却突然让明烟心头微微的颤动，映着旭日升起的金光，周昊骞的周身被镀上一层金光，那柔柔地笑容在这片耀眼的光芒里，似乎要将明烟的心神都给吸了进去。
四目相望，心头滑过不知名的感觉，明烟淡淡的笑了，原本有些慌乱的心，这时却安定下来。有他的地方，便是天堂。
那姑子无奈的摇摇头，却还是回去了。这次没有关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透过斑驳的庙门，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早起打扫的姑子，哗哗的扫地声徐徐传来，静寂的山中，这一切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很快的，那姑子回来了。
“哪一位是郁侧妃？”。
明烟一愣，忙上前一步，道：“我是。”
来在烟里。“请跟我来吧。”那姑子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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