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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大爷的家里,能拿出百十两银子的人就没有几个。其他混世的泼棍,有钱压袋的也
屈指可数。
“公孙三爷今晚可能出不了城。”那位留了络腮胡的大汉,将庄票和宝钞装回腰袋。
“那我明天来,白天。”曹世奇将腰袋在腰间拴妥,有走的意思。
“他不会见你。”
“等公孙三爷决定,好吗?”
“我就可以作得了主,三爷会听我的。”大汉拒绝的态度相当坚决,“你是一个来历不
明的人物,我得为三爷安全打算。”
“好吧!我去北关外,找赤练蛇丁威二爷。丁二爷虽则人手不足,但他敢做敢当,足智
多谋,而且很贪,水里火里他不会退缩。”
他要走,两名大汉移步挡住了他,怪眼彪圆不住阴笑,拦阻的意图十分明显。
“不要这样。”他顺手抓起茶壶,举至口边,“不是强龙不过江。各位,我无意扮过江
的强龙,能和和气气办妥的事,决不说一句有伤和气的话。但不论办任何事,我都会把可能
的危险计算在内。作最坏的打算,如果必须扮强龙,我会毫不迟疑张牙舞爪。”
“嘿嘿嘿……你以为你的爪牙得?”大汉的巨爪徐徐伸出。
“一定利,非常的锋利。”利字声落,嘬口一吹,茶壶突然成为碎屑,在怪响声中飘
坠。
这表示他一面说话,一面可凝聚惊世的内功,不需事先摆姿势运气行功,随时皆可发出
石破天惊的内功,把这种瓷烧的中型茶壶吹成碎屑。
八大汉骇然变色,不由自主各向后退了两步。
如果被吹上一口气,哪有命在?
“退!”门口传来沉喝声。
八大汉如逢大赦,惶然急退。
鱼贯进来了五个人,领先那有大爷的气概,豹头环眼,身材如铁塔。
“阁下是示威来的?”这人沉声问。
五个人都佩刀,威风凛凛。后面四个大汉像随从,更像保镖打手。
“来读买卖。”曹世奇知道来人是谁了,“尊驾想必是公孙三爷了,在下专程前来求见
洽商的。尊驾这几位兄弟忠心耿耿,怕尊驾受到伤害,不但声称可以作主拒绝会见,更意图
想打发在下滚蛋。经过详情如何,可请你这位兄弟说。”
“不必说了。”这人摇手冷笑,“在下授权让他们作主的。最近我忙得很,时衰鬼弄
人,楣事一箩筐,委实无法抽身与人谈买卖。”
“在下……”
“我是公孙季。”
“在下慕名……”
“是你自己走呢?抑或要我派人把你丢出去?”
人多势众,自然气大声粗。
曹世奇先前所说的话,不但含有激将成分,也有讽刺味,在强者耳中,实在听不顺耳,
才因此断然拒绝商谈,下逐客令口气强硬,显然有恃无恐。
做不成买卖,希望已绝。主人既然不客气,没有好来好去的打算,客人就用不着保持礼
貌,必须扮过江的强龙了。
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利诱失败希望已绝,威迫是最后手段啦!
“是哪一位能把在下丢出去?”曹世奇脸一沉,踢凳移位,“生意不成仁义在;阁下却
浪得虚名不上道,你该客气地送我离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流血纠纷。哼!你不是一个有担
当的一方之豪,只是一个下三槛的混世三流货色而已。”
公孙三爷巨大的身躯向前逼进,真有几分像是小鬼压金刚气势,想利用体型优势压垮对
方,想必是浑身横练不怕对手打击。
“你认为学了几手障眼法,就敢来踢我的山门?混蛋!”公孙三爷一双巨手伸出了,像
要捞鱼,“玄女坛那些仙女的法术,也奈何不了三爷我,你……” 把吹碎茶壶看成障眼
法,不无道理。
事先在抓壶时,已将壶抓裂了,吹气时手上用劲震碎抛洒,其中一些小手法,旁人是不
可能看出破绽的。
公孙三爷来晚了一步,只看到碎屑飞散,便认为是障眼法小技巧,与玄女坛那些仙女的
法术,性质相去不远,都是诓骗愚夫愚妇的小把戏而已。
“你有罪受了。”曹世奇接下对方的话,右手一伸,抓住对方巨大腹部的一团肥肉。
他手大指长,五指像巨鹰的爪,更像大钢钩,深深钩住肥肉向内收,似要把那一团肥肉
拉脱躯体,抓扣和挤压的力道极为猛烈。
“哎……呃……”公孙三爷厉叫,双手一合,要抱住曹世奇加以撕裂。
曹世奇左手一抄,扣住了对方的左手猛扭,不但挡住了公孙三爷的右手,也迫使身形扭
转,再向前推,将上身用力往前顶。
上身扭半转向前顶,下身腹肉被抓牢往后拉。
“啊……”公孙三爷痛得厉声狂叫。
“不能上!”伙计惊叫,拦住要冲上抢救的四保镖,“你们一上去,三爷的肚子将被撕
开,不……”
“我要把他撕烂。”曹世奇凶狠地说。
“哎……啊……不……不要……”公孙三爷魂不附体,快要崩溃了。
“老兄,有……有话好说……”伙计扮中间人,可能地位不低,“三爷这几天诸事不顺
遂,心烦气燥不想再招揽是非,难免得罪所求不遂的朋友,请高抬贵手,大家坐下商量解决
之道。” 曹世奇放手将人推出,公孙三爷像倒了座山,地面似乎也发生震动,被两名保
镖急急扶起,痛得浑身战抖,无法挺立保持英雄形象。
其他两保镖与八打手,跃然欲动。主人已经脱险,保镖打手该替主人讨公道了。
“谁敢向在下动爪子,一律废掉手脚。”曹世奇扫了众人一眼,语气凌厉凶狠,“在下
走遍了大半壁江山,闯过刀山剑海,江湖道有我的地位,多大场面我没见过?整治不了你们
这些地方蛇鼠,我敢赤手空拳闯到你们的窝子里来?哼!”
“你……你到底……”公孙三爷在两名保镖的搀扶下,几乎说话快要断气了。
“你愿意坐下来谈?”曹世奇冷笑问。
“我……我能不……不愿意吗!”
“不能。因为你先采取暴烈行动,我已尽到礼数,你不要礼要兵,用兵解决输家别无抉
择,这道理你懂。我有权采取更为有利行动,不管你是否愿意。”
“我认了,到里面去谈。”
“就算你里面布了血池地狱,我也要进去和你谈个一清二楚。”
走道里面幽暗,天知道布了些什么陷人的机关埋伏?
如果他害怕,就不会前来丢人现眼。
人多好办事,公孙三爷人手众多,他自己有打手何镖,有许多城狐社鼠做爪牙,有亲信
的弟兄替他摆平一般事故,仅重要的事务需要他操心。
小茶馆后面,有许多连栋的房舍,大白天钻进去,也难辨方向不见天日。
每一栋房舍,皆有不同的用途。有娼、有赌、有销赃、有雇打手刺客、有银钞兑换、有
偷运盐粮……五花八门,各有专人行家负责。
向官府打通关节、盗卖军品、人口买卖……种种不法勾当,他几乎一手包办了。
他的家却不在这里,在南关外大堤的小街上。
谈判还在进行,闻警起来等候声援的狐鼠,陆续赶到各就方位戒备,随时准备抢救主
人。
半个时辰之后,曹世奇大摇大摆离去。跟踪的人仅跟了半条街,便失去了他踪迹。
屋后,两名大汉像老鼠,窜入黑影的小巷,不久便出现在东关北面半里外的护城河旁。
一人拉起水中的一根沉在河底的绳索,另一人草丛中拖出三根木头钉妥的木排,利用沉
绳将木排拉过十余丈宽的护城河,木排塞在城根的草丛中,利用飞爪爬城,消失在城内的街
巷里。
两人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注意力皆放在前面。
跟来的黑影没用木排渡河,干脆脱光游水而渡。
普通的城池,护城河或濠,通常仅三四丈,真定府城却有十余丈。能一跃三四丈的人,
到了这里也只能望河兴叹,不会水的人,更是望而却步。
南门外利用三四里宽的滹沱河做护城河,更不可能飞渡。
所以这座城撤除四座关城桥,便与外界完全断绝往来。夜间,有人守住关桥,城门也闭
上了,想进城那是不可能的事。
地方的蛇鼠,就知道夜间可从何处出入。
跟踪的黑影不需飞爪爬城,利用城根的草地做起跑点,紧冲几步扶摇直上,登上三丈三
尺高的城头。
先爬登的两个人,刚用绳下缒至城根。
公孙三爷的家在南关外,派人返家传讯,用不着爬城。这两个人的去向,当然不可能是
返家报平安讯息的。
缒降的城根左方,突然从草丛中升起五个黑影,以相当迅疾的身法,向两个人下降处飞
掠。
降下的两个人,不知左方不远处有人掠来,收了缒绳向右方飞奔,窜走如飞速度快,三
五起落便消失在一条小巷的房屋暗影中。
跟上城头的黑影目力超人,藏身在女儿墙垛口,还来不及往下跳,便看到升起的五个黑
影。
看到五黑影挫身飞掠的情景,便知道志在缒降的两个人。
他像一只蝙蝠,无声无息飘降,着地身形倏变,幻化数个虚影,倏忽隐现,恰好挡在五
黑影的追逐经路上,而且陷没幻现间,发出奇异的阴笑声。
五黑影显然大感吃惊,倏然止步两面一分。
夜间视线不良,他们看到有人缒降,降下的人走动时受到草丛掩护,事实上五黑影并不
知道缒下的人,降下后窜走去向。
虚影连续闪动,五个人都看到了,还以为是缒降的人,而且有党羽接应。
夜间偷渡城关,是充军边地或死刑。
夜间除了巡城的丁勇之处,不许平民百姓登城,所以夜发现有人上或下,几乎可以肯定
是不法之徒。
看到连续闪动的人影,无法分辨是虚是实,数量不少,五个人警觉地采取戒备阵势,随
时准备扑上,行动颇为小心谨慎。
这仅是瞬息间所发生的事,最后现身挡在前面的,只有一个人,一个以青巾蒙面赤手空
拳的黑影,相距三丈左右,挡住去路的意图显而易见。
中间那人手中的兵器不是刀,夜间看很像小手棍。
“什么人?姓名。”那人沉声问。
“哦!你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现身的黑影反问,似感意外。
“大胆!我知道你们是犯禁的人……”
“犯禁?夜禁还没开始呢!”
“你们从城上下来的,你敢否认?”
“没错,我不否认。”
“官司你打定了,乖乖就缚,免吃苦头。”
“哦!官司打定了?你们是……”
“不要说你不知道我是尺无情方捕头。”
“原来你们是巡捕。”黑影口气缓和了,“我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尺无情方日青,是个
公正耿直的好公人,我不能伤害你,你们走吧!”
“咦!你……”
“你们出现得很不巧,会误了我的事。你们走,不然会吃些小苦头。”
“该死的歹徒,敢对我说这种话。”尺无情举手一挥,“上去两人拿下他,我把其他的
人搜出来。”
两个人应声扑上了,一个使用铁链,一个使用单刀,刀是逼对方躲闪的虚招,让铐链乘
机将人缠倒以便生擒活捉,配合得十分圆熟,出招便知是干练的擒拿能手。
黑影突然左右一晃,像是从刀侧链旁切入的,刀和链攻出,人影随即切入,再猛然分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