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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和独孤晟双双沉默了一下,阿蘅想到那飘然出尘的少年,有些心虚,连忙道:“母后是嫌阿蘅在您身边烦了么,怎么这就要打发阿蘅了。”
隆福太后笑道:“女大当嫁,哀家虽然也想多留你几年,但是顾家那哥儿比你还大两岁,听说很是洁身自好,咱们怎好这样叫男方白白等着?横竖都是要嫁的,还是早点嫁了,也省得顾家生了怨望倒不好。”
独孤晟脸色极为难看,匆匆吃了几口撂了筷子便道:“朕吃饱了,母后您慢慢吃,我还有些折子没批完。”
隆福太后连忙道:“怎么吃得这么少,本就都是素食,还吃这么少,吉祥说你整日都在批折子,身体如何吃得消?”
独孤晟闭上眼睛压了压心中那股郁气,站了起来道:“儿子会注意的,母后不必担心。”一边大步走了出去。
隆福太后脸上有些郁郁,一边又摸了摸阿蘅的头发,眼圈又有些红了:“哀家一辈子也就三个孩子,前两个都不顺遂,只希望阿蘅你这一辈子顺顺当当,美美满满。”
阿蘅看着隆福太后红了的眼圈,心里那点打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好生安慰了隆福太后一番,好不容易逗得她开怀了,才回了露华宫。
夜里却是辗转反侧,想不出个好办法,她心中只是隐隐觉得自己这般对不住顾旷,却也知道若是拒婚,影响太大,饶她智计百出,一时居然想不出个稳妥的办法。
第二日她寻了个空子出宫去,到了常在的茶坊里坐了,李昉、顾旷都来了,李昉年前已成了婚,正是志满意得之时,顾旷只忙着问那日她和独孤晟遇刺的事情,眼里全是担心。隔了一会儿,崔华辰也到了,阿蘅只寻思着如何想个办法让顾旷对自己死心,一边只想着找机会和大哥先商量商量,席上就颇有些心不在焉。
崔华辰显然也看出来了阿蘅应是有事,他也担心上次遇刺的事情,顾旷虽然问得细,阿蘅答得却甚是轻描淡写,他一听便知这其中还有许多事情阿蘅未说,数日不见,阿蘅整个人似乎变了,他心头隐隐觉得不对劲。
各人各怀心思,他们所在的包间的门却被推开了,大家都有些惊异,因为他们在的茶坊暗地里是崔家的产业,他们在这边聚会一向都十分私密,从无人随意闯入打扰的。
门外赫然站着的居然是独孤晟,他一身描金玄衫,宽肩窄腰,身材高大英挺,剑眉薄唇,嘴角微勾:“朕路过这儿,看到李星望在外头,想皇妹应当也在这儿,便来讨杯茶水喝。”眼神却似有似无地扫过崔华辰,两边目光相接,仿佛在空中激起了一阵刀光剑影。
阿蘅嘴角直抽抽,屋里李昉、顾旷早站了起来施礼,独孤晟摆了摆手,一番厮见过后,才在上首大马金刀地坐下,一边看往崔华辰:“原来大哥也在这儿。”却是一改从前针锋相对的模样,亲近地叫起来,旁边的李昉都呆了呆,顾旷则心中喜悦,以为皇帝和崔华辰之间关系转好。
崔华辰薄唇微抿,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并不搭话,独孤晟也不觉得难堪,只招手叫阿蘅过来道:“皇妹过来朕身边坐。”
阿蘅坐了过去,独孤晟笑道:“你们是在听曲么?继续吧,继续。”李昉连忙叫那奏曲的几个姑娘继续奏曲,又让人上来给独孤晟沏茶。
独孤晟只侧了头对阿蘅道:“皇妹,你出宫也就这般清汤寡水的听听曲喝喝茶,有什么意思,如今水患已息,朕打算过些日子去江南一带巡视水患后的抚民情况,一路水路,你要不要和朕一起去看看?”
阿蘅听他一反常态的亲近,只觉得满腹疑虑,然而独孤晟说的内容着实很有吸引力,她真正自由自在的也就当年那东征西战的时间,却因统兵,不曾真正放松游玩过一番,如今独孤晟这番提议,能正大光明的出宫游玩,江南一带风景秀丽,很令自幼生长在北边的她心动,然而她看了眼崔华辰,却看到他面如寒霜笼罩,她心里一抖,有些踌躇道:“再说吧……”
独孤晟低头笑道:“再不去等朕下了赐婚旨意,你就得在宫里好好绣嫁妆,不好出去了。”
他声音似乎压得很低,偏偏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李昉促狭的笑起来去捅顾旷,顾旷面上仿佛焕发出了光彩,双眼激动地看往阿蘅,崔华辰眼神一凛看往独孤晟,看到他双眼似带挑衅,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却各自都紧紧捏住了手里的杯子。
独孤晟心中暗想:“妈的这老狐狸定是知道!”
崔华辰则心中盘算:“这二愣子又想捣什么鬼?”
阿蘅料不到独孤晟居然如此心乱如麻,只觉得屋里顾旷的眼光叫她窘迫,放了杯子道:“屋里闷,我出去透口气。”一边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独孤晟看着阿蘅走出去,笑吟吟对崔华辰道:“大哥不是在家养病么,怎么有空来这儿风雅起来。上次害得大哥牢狱之灾,朕心里过意不去得很。“
崔华辰脸上寒霜不减,却仍是不搭话。
独孤晟靠近过去依然仿佛开玩笑一般的道:“大哥是不是觉得,阿蘅得了皇后的教养,身上颇有几分皇后当年之风?”
崔华辰面不改色道:“长公主是皇上的亲胞妹,和皇上更像一些。”却是将那亲字加重了。
独孤晟笑了笑,靠近崔华辰的耳朵,低低道:“怎么皇后没有告诉大哥么,独孤蘅和朕一丝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是路上捡来的……”
崔华辰终于变色,独孤晟看着这张泰山崩于面前都不曾变色的脸,心里快意无比,笑着喝了一口茶,站起来道:“朕去洗手,你们继续。”
后院里银杏树叶青翠浓荫,树下开着黄花朵朵,似铺着金子一般,有灼热的风吹过,绿扇子一般的银杏叶上下翻飞,顾旷和阿蘅两人双双立于树下,风吹过,灌了两人袖子里皆鼓了起来,顾旷看着阿蘅乌发翻飞,广袖飒然,脸上发红,低声道:“适才陛下说的赐婚的事……可是真的?”
阿蘅看着眼前的少年满脸都是憧憬和激动,终于缓缓道:“顾二哥……我其实已心有所属,我配不上你,赐婚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那一双湛然如星的眼睛霎时暗了下去,阿蘅几乎没办法直视那双眼睛,却仍强迫自己道:“你是个好人……只是我没办法……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心里有别人却还嫁你,那更对你不住……你还是再找个好姑娘罢……”
顾旷忽然道:“是段英是么?”
阿蘅:“……”
顾旷满脸激动,声音大起来:“公主喜欢的是段英是么?他已经走了!他根本配不上您,我不在意!”
看着事态滑向一个诡异的方向,阿蘅呆住道:“不不是的……你听我说……”后头却响起了一个声音:“公主喜欢的是段英?”
阿蘅和顾旷都大吃一惊,看过去,不知何时独孤晟居然已经站在了院子拐角处,面沉似水,顾旷面白如纸,阿蘅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来的?”
独孤晟漠然道:“从公主喜欢的是段英开始。”他一手端在腰前,玄色的袖袍长长垂下来,目不斜视地大步走到院子中,一把拿住阿蘅的手腕,冷冷道:“你该回宫给我好好说清楚了。”
阿蘅迫不得已被他一路拉着出了茶坊,上了车,车子动了,独孤晟冷冷道:“那天你在十里亭送的人,是段英吧?”
阿蘅不说话,独孤晟继续道:“朕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那南滇小儿这样熟?”
阿蘅被这一团乱麻的状况搞得一个头有两个大,独孤晟却依然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逃?看来南滇近期要有动作。”
阿蘅心头暗想还不算笨能想到这点,独孤晟却忽然话题一转又道:“你还给他吹笛子,朕让你吹你都不吹!”
阿蘅闭上嘴巴,眼观鼻鼻观心,独孤晟恨恨道:“那小子朕一定能逮到,到时候叫他好看。”
两人相对无言,眼看车子到了宫里,独孤晟仍在恨恨道:“你给朕说清楚!”
阿蘅终于破罐子破摔,一甩袖子道:“不错!我喜欢段英,我要嫁给他!若是他死了,我就一辈子不嫁!”
独孤晟眼睛睁大,手掌霍然一拍,马车内的茶几霎时裂成了两半!他逼视着阿蘅,森然道:“你先禁足在宫里,好好想清楚吧!”
☆、32 暗涌
被禁足不许出宫的阿蘅很无奈;她只觉得自己曾经以为得到一个新的人生;如今却重新踩了满脚的泥泞,自己软弱不堪;拖泥带水;连自己都嫌恶自己。
独孤晟却在计划着江南巡视的事情;和崔华辰的交锋让他心领神会的确定了一件事情。段英那小毛孩子他才不放在心上;他吃味的不过是他能接近阿蘅而已,至于爱他?打死他都不信;阿蘅爱的只能是他,只会是他,段英不过是个幌子而已,顾旷那小孩也不是对手,唯一的大患只有崔华辰,这家伙抚养崔华仪长大,又对她影响至深,崔华仪一定是因为他才放弃了说出真相,这老狐狸需要自己打起精神来对付。
他有信心重温故地,走一走当年征战过的地方,她会不心软?他太了解华澜了,外表潇洒,内心细腻,从前就喜欢说什么春夜里花苞绽放、冬晨雪落,秋日木香,夏之水汽,一肚子的风花雪月,坚硬的外壳和貌似潇洒的举止下是软得一塌糊涂的心,以及在感情上出奇的笨拙。
南巡的事情确定,阿蘅知道自己也要去的时候,脸上愕然之极,隆福太后却是开心道:“甚好甚好,你哥哥能想着你今后嫁人了就出去少了,你能出去解解闷也好。”
阿蘅自那天闹翻后就没见过独孤晟,如今莫名其妙,只得去见了独孤晟。
独孤晟心情甚好:“你那天不是答应朕一起去了么?”
阿蘅无语:“我当时不是说再考虑么?”
独孤晟耍赖皮:“哦?那是朕记错了吧,不过如今都定下来了……”
阿蘅怀疑地看着独孤晟:“皇兄你不计较段英的事情了?”最近怎么怪怪的。
独孤晟点头道:“哦哦,等抓到他再说,皇妹知道他去哪里了么?”一边翻着折子,做出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阿蘅转头回去,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顾微却悄悄给她递了消息,大哥病重。
她吃了一惊,夜里悄悄出了宫。
崔华辰嘴唇紫黑,面色憔悴,见到她只是安慰道:“没事,只是尝试个新方子治腿的,有一味药没有把握好用量,毒性大了些,过几日待毒性排出,便好了。”
阿蘅心如针扎,亲手服侍他吃了药,又叮嘱了一番铁辛,崔华辰却问她那日临时回去的情况,听完后脸上有些严峻,过了一会儿又问她:“独孤蘅不是独孤晟的亲妹妹?”
阿蘅吃了一惊问他:“你怎么知道?”
崔华辰脸色沉了沉:“为什么没和我说过。”
阿蘅讶然道:“这事情不重要吧,之前也只有我和独孤晟知道而已,因为要瞒着隆福太后,她当时生下个死胎……”一边将十五年前的往事说了一遍。
崔华辰不说话,半晌才道:“独孤晟有问题,他似乎在觊觎作为独孤蘅的你。”
阿蘅大惊失色,崔华辰冷冷道:“他把独孤蘅当成崔华仪的替身了,他那天说你和皇后相似,铁辛也听到了,便是李昉也听到了。”
阿蘅脸上一变再变,崔华辰淡淡道:“你留在宫中太危险了,兰儿,你再仔细想想,和我走吧,独孤晟此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