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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德洛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总之,你小心就好。我听小懿说过你们两人在沼泽里的故事,看起来你大概就是那个从格鲁将军手下跑掉的士兵吧?”
阿萨点点头。
塞德洛斯说:“两年的时间里,大概有近千人被我们灭口了,只有你是唯一一个能够从格鲁将军手里逃走的人。因为这段时间为了预防战事的原因格鲁将军很忙,不过他让我告诉你说,上次虽然是误会,但实在是一场很有趣的战斗,希望有机会能再和你交手。”
阿萨苦笑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有趣,而且也不绝希望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塞德洛斯拍了拍阿萨的肩膀说:“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去忙了。”
“我说了不会回去的……”阿萨喃喃说着。
一定不回去。他想下一个决心,却发现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的力气。
几天后,帝国王都魔法学院的传送魔法阵中,一道蓝光闪现。
围绕自己身周的蓝白色的魔法光芒褪去,阿萨发现只是一转眼间自己就从荒野中来到了魔法学院的魔法阵中。
终于还是回来了。
走出魔法学院,阿萨看着许久不见的王都的街道一片茫然。他这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感觉,茫然。身体里好像空了一部分,虚得难受,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得慌。虽然早决定要去旅行,但是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朝哪里走。独自在荒野中行走了几天,在树丛中的一个孤独的午觉醒来后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摸出传送卷轴拉开使用了。
“我又回来了。”阿萨走回了山德鲁的大屋,推开大屋的门。这里就是他在王都的家。
山德鲁老头还是在搞弄尸体,好像他永远都只会做这种事情一样。看见阿萨回来还是那样的不惊不诧,看了他几眼说:“这次怎么感觉有气无力的?”
阿萨走近看了看山德鲁那张胡须头发分不明的脸,摇头说:“因为想起还要在你这里工作,所以没什么精神。”
心里面还是空得难受,也许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会好点吧。阿萨怀念起以前和山德鲁两人在这里的那种平淡生活。
“哦?”山德鲁有点惊讶。“现在这么有信誉的年轻人很少见了,其实我都几乎忘记这事了。听说你在西边为了偷那本书而被人揍个半死是吗?好在书我也已经拿回来了,看在你这么有职业道德和信誉的份上以前欠下的工作就免了吧。你现在已经自由了,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做什么?我想做什么?阿萨怔怔地发呆。
“对了,把那件工作服还给我。”山德鲁摆了摆手,看了他一眼。“现在发现这玩意穿在你身上好像有点危险。”
阿萨把长袍脱了下来递给他。山德鲁把这件传说中的顶级防御装备在桌上摊开,顺手就把几只手脚摆放了上去。
在王都大街的商店中阿萨生平第一次花钱去买了一身衣服。他自己是不懂得挑选的,也不用说什么,只需要掏出一枚亮晶晶的金币自然就有老板伙计跑来给他打点。穿上了衣服后,他又在老板的强烈要求下把头发梳理,把脸也刮干净了。在镜子面前一照很有些吃惊,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样一付模样。似乎也不比那些贵族的年轻骑士差。
阿萨突然想起主教大人和公爵的任命文书塞德洛斯还给他了,好像应该把这些归还给他们,于是慢慢地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公爵府前。
下人通报了后姆拉克公爵亲自来门口迎接他,脸上依然还是那样亲切那样慈和的笑容。并没有看见他的副手克劳维斯骑士,以公爵的世故圆熟自然知道什么场合不要让什么样的人见面。
“我一直等着你呢,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把小女救出那些绑匪的魔掌。”公爵把阿萨领进了公爵府。虽然仍然是笑的那么地灿烂,但他暗地里正心乱如麻。
女儿在婚期之前自己乖乖的回来了这让他很放心。虽然女儿并不怎么提及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公爵还是从片言只句中大概估计到那个年轻人已经到达了欧福城,那就很有可能已经察觉了是自己在一直为欧福建城而封锁消息。如果这事情说出去了怎么办?以前已经骗过他,现在再骗就很难了。干脆杀了他灭口呢?不行,触怒了主教大人的后果更不堪设想。应该从哪里入手呢……偏偏这又是个油盐不进的对手。权势不感兴趣,金钱也对他没什么吸引力,自己以前还误会这个年轻人是着迷于自己的小女儿,但是看来很明显不是。而至于追着他而去的大女儿回来后看神情似乎发生了点事情,但是她立刻就要嫁人了,一个筹码当然是无法下在两处的……
和公爵心里如走马灯一样的思绪和烦恼相比,阿萨倒像是截木头。他木然地跟着公爵在公爵府中走着。这里仍然是那么奢华漂亮,到处还可以看到下人们走马穿梭着忙着张罗布置,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溢。
“父亲大人,姐姐的婚纱试穿好了,请您去看看。”克莉斯从前面跑来,见到阿萨显得有点吃惊,讶异的眼光一直在他身上看来看去。
“你也一起来看看吧,小女能够有今天也全靠了你呢。”
听到姆拉克公爵的这个邀请,阿萨的心头突然就有了奇怪的感觉。是一种终于找到了的感觉。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回来,为什么又会不知不觉地走到公爵府来了,那都是为了见她。
跟着公爵穿过了一条不长的走廊。他感觉从来没有走过如此艰难如此惊心动魄的路,每一步下去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把血液往头上不停地挤压,不停地朝上冲。
终于,在转过了一道门之后,她出现在眼前。
她身上不再是那身脏兮兮的冒险者装束,而是一身雪白的婚纱,如同神话中的仙女,漆黑浓密的头发也很好看地盘了起来,不再是随随便便地挽起了事。薄薄地涂着胭脂的脸,稍化了些妆的眉毛,她从来没有这样漂亮过。
轰。阿萨感觉自己原本空荡荡的胸中瞬间就被充满了。原来那空缺出的地方就是她。
她看见了阿萨。先是显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然后一阵潮红涌上脸颊,让上面的胭脂相形见拙。虽然她想努力地克制着,但是眼睛中有闪光在流动。她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似乎要把空虚了如此久的份一起补偿,胸中的感觉不只是充满,而是波涛汹涌翻江倒海。无数巨大的冲动互相冲击碰撞纠缠,立刻就要从胸腔中爆裂而出。看着她眼中的那点闪光,他的心在痛。痛如刀绞。
只要她的一个呼唤,一个脚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立刻就可以冲过去,胸中的怒滔立刻就要爆炸出来。不管这里是不是公爵府,即使是皇宫大内,是千军万马刀山火海他也要拔刀而起带着她一起杀出去。什么各自的生活什么世界是怎么样的去他妈的蛋。
然而最后她终于克制住了,眨了眨眼,眼中的闪光不见了,所有激动的痕迹都逐渐恢复平静。而且还像对一个普通客人一样对他行了个礼,还微微地笑了笑。
阿萨可以听见自己的五脏六腑破碎的声音,被胸中的海啸活生生地碾碎。
公爵一双细长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晃了一下,凭借对人情世故的精微洞察力他自然把其中的所有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乖女儿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公爵大人的心里想什么没人看得出,他完全是一个女儿出嫁前的慈祥父亲形象的典范,充满慈爱地拥抱了他的女儿,亲吻了她的脸。“你们慢慢地准备吧,我还有公事要和阿萨先生处理。”
“你跟我来。”公爵拍了拍阿萨的肩膀。
阿萨魂不守舍行尸走肉一样地跟着公爵走进了一间屋子。公爵亲自动手把门窗都关好。阿萨这才发现这里好像是公爵的卧室。
卧室是睡觉的地方。一个人通常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完全地放松,所以卧室才是家里的家,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窝’,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这种最私人的地方是绝对不会用来随意接待客人的。而如果真的用来接待,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没有其他地方可用,而公爵府绝对不会找不到地方可以交谈事情。二则是用来和人交谈的必定是最私人,最隐秘的事情。
公爵看着阿萨说:“小懿后天就要结婚了。和埃尔尼家族的一位侯爵的儿子,克劳维斯骑士结婚。”奇怪的是他脸上已经没有了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冷的淡漠。
阿萨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带任何情绪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但是小懿并不喜欢他,而且简直是讨厌他。他也并不喜欢小懿。但是他们却还是要结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阿萨几乎是反应式地回答,他依然魂不守舍。
“因为权力。我和埃尔尼家族联姻之后,对双方的权力都大有好处,尤其是我。我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实权更会以这个为契机而扶摇直上。你已经到过欧福,见过那个兽人的城市了,你又知道我为什么会冒着那么大的危险答应帮他们想办法封锁建城的消息吗?”
即使是阿萨正在恍惚,也因为公爵这样的坦白直接而有些吃惊,他摇头:“不知道。”
“还是因为权力。欧福城建立之后会对帝国内部产生很大影响,我再和埃尔尼家族联姻,借着这个因此而起的政治风浪就会扶摇直上。甚至可以不见得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姆拉克公爵细微的双眼露出兀鹰般的光芒,这大概是所有的人都不曾见过的。“但是你又知道我为什么会对权力这么执著。这么渴求吗?”
“不知道。”阿萨有些震惊,他感觉得出公爵言语之中的不平常。
公爵看着阿萨的眼睛,用一种和他平常温和语气腔调完全不一样如同刀子一样的声音说:“因为我曾经和你一样,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其他人抢走。而那人可能连我的一根小指头都不如。”
“那时候我比你还年轻,和你一样潇洒自由,独自浪迹天渊,沙场纵横,痛饮狂歌。我很喜欢一个女人,她也很喜欢我。我以为凭我手中的一把剑便足可以保护身边的女人,这世界上其他的我都不担心了。但是可惜得很,这世界并非是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她为了保住家人们的地位和利益不得不去做了一个贵族的妾室,最后又在战争中被牵连进去而死。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在这由无数人组成的社会中,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只有权力才是这个社会中的力量。所以我一直努力往上面爬,比任何人都更快,也要比任何人都高。”
阿萨吃惊地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那么地深沉那么地波澜不惊的人,他现在的激情和狂热直比最疯狂的异教徒。
公爵的表情漫溢着真实的情绪和活生生的生命力,那是再高明的演技也无法模仿的东西。一个口拙舌苯的蠢人,一旦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激动,即便是不能够在道理上说服人也可以在感情上叫听者折服。何况公爵绝不是蠢人。
“我看得出小懿很喜欢你,她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我也看得出你很喜欢她。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以前的影子。但是这个婚事是绝对无法改变的,它牵动着政治斗争,也许还牵涉着千万人的性命。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个人感情的余地了。”
公爵的眼睛锁住阿萨的眼睛,悲伤哀怜威严拯救全在他的神情中,如同一个殉道者。“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很悲伤?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要不要我告诉你怎么克服这样的痛苦?”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