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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书信,没收到过呀。”霏烟道。
何宣道如遭棒喝,为什么偏偏这样巧合,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书信竟然没有送到?天意?难道说一切都是天意么?
阿大突然拍头道:“对对对,夫人驾鹤之后,家里倒是收到一封书信,还没有拆开看呢。”说着,去翻出一封书信,交给何宣道。
何宣道展信一看,什么“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字句赫然在目。正是自己在雍州李元景府上写给唐溪贞的,说自己随李元景去打仗,三四个月才能回来。雍州离此路远,辗转送达的时候,家里已经出事,唐溪贞已经病殁多时了……
捏着这封迟到的书信,何宣道的浊泪簌簌而落……
霏烟又说:“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呀,那天夫人正发烧咳嗽的厉害,一个蛮横的少女带着几十个家丁冲进家里来,自称是裴司空的女儿,要把夫人赶出何家,说她才是主人真正的正室夫人!夫人盛怒之下与她争执,那女子竟然拿出一纸跟少爷签署的婚书,还另外拿出少爷亲笔写给夫人的一张休书,迎面丢给夫人,限期三日让夫人搬出去!夫人因为身子害病,当场竟然咳出血来……”
“不要说了……”何宣道的心里,由悲痛而悲愤,一定的那个狗屁不懂的银儿,那个恶毒的银儿,那个该死的银儿,那个爱而不得、丧心病狂的银儿,偏偏做这个时候到家里寻什么晦气!
早知有此后果,还不如不从裴府里逃出来,在裴府里就把银儿掐死算了!
何宣道的牙都要咬碎了:银儿,你她妈的,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可以爱慕我,你这样做是爱我吗?我会爱你吗?你这个蠢货,贱货!
霏烟继续道:“夫人捧着休书,痛哭不止,从此再也起不了床……”
“夫人,她相信我会休她?我没有写过什么休书啊!难道娘子看不出我的笔迹么?”何宣道难过地问。
“少爷一去不归,又有休书回执,如何不信?夫人就是因为认得相公的笔迹,才确信无疑,才伤心至极,才断定相公绝情不肯相见。夫人思念相公,真是肝肠寸断,经常晕死过去。”霏烟也是极其悲痛地说。
何宣道一呆,难道银儿模仿自己的笔迹写的休书?他一时间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在裴家写过字了?
霏烟道:“夫人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有一天天领着夫人的七个哥哥来了,人人提着三尺宝剑,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让少爷出来说话。”
何宣道继续问霏烟道:“丈人骂我是应该的,他骂些什么呢?”
何宣道心想:丈人唐思训和他的七个儿子个个如狼似虎,这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不管表现有多过激,都是情有可原的。
“将军说,他一辈子和弓箭马匹打交道,有了女儿原本应该嫁给某位将军,只是觉得少爷祖上品德高尚又是知交,才破例把女儿嫁过来。现在少爷既然看不上唐家女儿,他便把女儿领走,让她出家当尼姑去!何少爷若是不快快把我女儿送出来,他这把剑可不认得谁是谁!”
王罗昉插口道:“我出去对老将军说,少爷不在,老将军怒气冲冲地闯进去找少爷。没找到便把夫人抱走了。当时夫人病的已经很严重了。”
霏烟道:“夫人回家三日,便即传出噩耗。”
何宣道唯有号哭,一句话也接不上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心中最重的,并不是万贯家财,并不是身前身后名,自始自终,都是与溪贞在一起度过的日子。他一直都记得,与她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节,可是,再回首,她已不在……是自己,把这段真挚恩爱匆匆葬送,如今终有万贯财富,纵然朝中称王,人间称豪,却单单留不住自己深爱的妻子,却换不得一日聚首!
“霏烟,你亲眼见道夫人病故的么?”何宣道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希望。
“没有,那天老将军怒气冲冲来抢夫人,没有让霏烟同去。霏烟想过几天再去唐府,不想夫人没等到霏烟到来,就……”霏烟一边拭泪一边说。
“这么说,夫人有可能没死!”何宣道的心怦然间跳得极快!
众人不解,窃窃私语道:“怎么可能?”
“老将军恼恨我,故意散布假消息,也是可能啊!或许,真的送溪贞落发为尼,也未可知!”何宣道激动地说。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道:“不会吧,谁会咒自己死呢,没必要呀。”
何宣道又问:“夫人出殡的时候,谁在场?”
霏烟摇头道:“我等下人,全没在场。”
这使得何宣道更加坚信自己的臆测,也许,溪贞真的没有死!于是脸上绽放出些许笑容,道:“我这就去唐府问个究竟。”
霏烟灰着脸道:“少爷先别忙着去……霏烟,霏烟给夫人上过坟……”
“啊!”何宣道失声惊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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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宣道的泪水又流出来了,急道,“溪贞的坟在哪里?”
霏烟道:“城西首山南坡。奴婢听说夫人葬在那里,和阿大、阿二我们一起去祭奠的。”
何宣道的心再一次跌入冰窖,坟墓、坟墓……
最后一点希望,也堂而皇之地变成了自己对自己的欺骗!唐溪贞死了,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萍儿道:“相公若不死心,咱们去唐府问个明白,岂不是好?”
何宣道点头应允,有气无力地道:“对,去唐府问个清楚。”
何宣道与萍儿骑马来道唐府门外,下人开门后,看何宣道一身官服,微微一怔,后来认出他来,才道:“容小的去通报主人。”
何宣道在门外早已焦躁不安,喝道:“我是唐家女婿,我来找我夫人,通报个屁!”说着推开家丁,疾步闯了进去!
何宣道来过唐府,对房间布局了然于胸,拣着捷径直奔唐溪贞当年闺房。如果唐溪贞还在府上,这里最可能是她的居所,最可能在这里找到她!
门,居然锁了。
何宣道隔窗向内望去,屋子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四处灰尘,唐溪贞当年的画的画还挂在墙上,不过已经满是蛛网……
溪贞是个爱干净的人,如果她还住在唐府,房间万万不会这个样子!难道,难道她真的病亡了么!
何宣道想到这里,立刻感觉道一阵眩晕,眼前黑云密布,金星乱蹦,要不是萍儿拦腰将他抱住,他可能已经摔在台阶之上。
“夫人!溪贞!夫人!”何宣道仍不放弃,急切地大声喊叫,起身四处走动,边走边喊,“你出来听我解释!溪贞!我知道你在……”
何宣道坚信,如果溪贞听到自己的喊话,一定会出来相见的,一定会。
可是没有回音,没有任何的回音。
何宣道多么希望唐溪贞能够突然站在他的面前,然后两人伫立对视、紧紧相拥……
然而,一起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丽的幻想!
何宣道掩面大哭,声音极响,心底的痛再次爆发,这一次愈发不可遏制。
“谁大呼小叫找溪贞!”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嗓门极大。
何宣道猛然抬头,见到来人,微微一愕,道:“丈人!”
来人正是唐溪贞的父亲唐思训。
“原来是你!谁是你丈人!”唐思训怒喝一声,拔出佩剑,叫道:“你害了我女儿,还敢登门胡闹,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么?”
何宣道又是一愕,道:“丈人,您,您误会了!溪贞呢?”
“她死了!你还来干什么!你以为你当了福王就了不起么?你以为你穿着这身官服我便不敢杀你么?见异思迁的臭小子,看剑!”唐思训怒不可遏,宝剑一挥,直朝何宣道头顶落下……
眼看何宣道性命将被伤害,萍儿眼明手快,伸手在他腰间一抓,身子急旋,躲过了唐思训的一剑。
唐思训一愣,起先显然忽略了何宣道身边的小女孩,没想到她甫一出手,竟然露出这样高超的武功!
唐思训仔细打量着萍儿,忽然觉得她十分面熟,喝问道:“你是谁?老夫在哪里见过你么!”
“哈哈,老爷子真健忘!不记得我,还不记得乌头桃花信的味道么?”萍儿嘴角上扬,毫不示弱。
唐思训一听“乌头桃花信”,猛然想起当初凯旋回朝走到长安城门外,遭遇一个小乞儿的行刺,两人打斗中,被对方匕首轻刺了一下,当时浑没在意,次日竟然毒发。若不是何宣道在场施救,恐怕早已命赴黄泉。
虽然事隔数月,但是当时情景历历在目,唐思训仔细看着萍儿,见她眉目之间,正是当日的小乞丐!
唐思训听萍儿刚才出言侮辱,气得嘴唇发抖,一句接一句道:“原来是你,真是冤家路窄……”
萍儿怒视他一眼,扶着何宣道道:“夫君,咱们走,不和这老头胡搅蛮缠。”她天不怕地不怕,谁欺负她都不行,当然欺负她丈夫也是不行,是而直呼唐思训为“老头”。
唐思训听萍儿叫何宣道为“夫君”,不了解其中隐情,误会更盛,大喝道:“好啊,臭小子!原来那日行刺我的贱婢是你的小娘子!你又来假惺惺地救我,刁买人心是不?原来你们早就合起伙来想要老夫的命!我那苦命的女儿落在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男女手里,如何讨得便宜去!罢罢罢,你我恩怨,今日就此了断!来来来,要么杀了老夫,要么把头双双留下!”
何宣道胸中一阵气苦,这说得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根本不是老爷子想的那么回事,也怪自己欠考虑,带萍儿来干什么?连声叫道:“丈人,您……您误会了……”
“老夫不糊涂!小儿不必多言,看剑吧!”唐思训言未竟,身体前冲,剑花如雨,团团向何宣道、萍儿上身刺来!
何宣道心里暗叫,完了完了完了,老爷子真动怒了,认定我今天来是戏弄他的,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即便唐溪贞还活着,他也不会告诉我唐溪贞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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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宣道还在叫苦,萍儿已经将一只手插在他的腋下,让他随着她的身形旋转,以躲避唐思训的进击。
何宣道心想:是啊,自己和李元景去打仗,把老婆丢在家里受难不管,一旦找不着老婆了,就到老丈人家闹,我是唐思训我也恼啊!
更何况唐溪贞已经嫁做人妻了,唐府又不是她永远的避难所!是自己当初的做法欠考虑,一切都是我的不是!
萍儿拉着何宣道躲闪,何宣道如提线木偶一样被迫动着身体,嘴上不停叫喊:“丈人,溪贞到底在哪里!”
唐思训出剑的间隙回答他道:“她死了,你再也不要来找她了!”
何宣道闻言大痛,已抱定赴死之心,只盼早些时候死了,或许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与唐溪贞团聚!眼看萍儿在唐思训老辣的剑招下左支右拙,心下一急,挣脱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