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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是几个国家并在,不是一整个的大国家。不然迎亲到边境,足够走的。就这,也要走上两个月才成。
也就是说新年里,才能走到。再到明年二月里,再回来。这是用走的,以纪沉鱼来想,是这样的。
外加上,雪地,并不好走。
侧妃的马车在后面,马车里火盆被子,一切都有。纪沉鱼实在太累,被人拖着在地上撞来撞去,消耗不少,上车就睡得香甜。
直到染雪把她唤醒:“纪家来人送行。”纪沉鱼啊地一惊,赶快看自己。她为了睡得舒服,去了外衣去了发髻,披散着长发,只着一身里衣。
外面是许王的说话声:“你且等等,只怕还在睡。”殿下实在是太了解事实!
纪老太太、纪四老爷、纪士文全都愕然。
许王再有抱负,奈何大多数人需要安逸。民间也有血性汉子,奈何不少人是爱浮生平静。边境年年有战事,战事年年费用分担成人头税,交的还是民间。
每年死的人,又多是百姓家。
安陵国数代强悍,已经到了邻国听到“安陵”二字,就两股战战的地步。公主肯下嫁给七殿下许王,不少人欢呼雀跃,可以不用再打仗。
只有少数人才明白,强国与弱国结亲事,他图的是什么?
迎亲的队伍还没出都城,两边欢送的人实在不少。年年不打仗,年年得安生,这该有多么好。离过年还早,却有人提着喜炮,跟在马车后放个不停。
这要是许王心爱的亲事,他受到这种欢迎,可以笑逐颜开喜出望外,感叹百姓淳朴,自己仁德不足以受恩遇。
这门亲事,对他是种讽刺,是天降灾祸。有兵不发,王子和亲。历朝历代,哪一朝有过?
他还必须忍着,好在有马车,钻在里面装听不到。
不少人家路上相送,许王就不能装听不到,必须下车来周旋一番。纪家,在城门内相送。纪老太太等人,带着三老太爷、七老太爷等族人都在这里,尽一尽心意。免得落人口实。
好不容易见到马车到,纪老太太最精明,把马车前后看了一遍,见各式齐全,倒也安慰。不过四丫头,能在陈家的女儿之前吗?
添寿见到是他们,早就跳下马来回话:“殿下,纪家有人来送。”许王命住了车马,亲自下来,带着他们到了不前不后,后面还有一辆的马车前,纪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与她们一共来的是陈家,陈太太恨恨骂丈夫:“我就说不要和纪家一起来,你看看,怎么又落到她后面了!”
陈侧妃的马车虽然不是车队里的最后一辆,却是仪式马车中的最后一辆。
陈老爷不耐烦,说了一句:“女人。”眼睛就放在许王身上,巴望着许王也能走到女儿的马车前来,像带着纪家的人一样,来看自己的女儿。
那一群人,站在那里,就一直站着了。
陈太太觉得不对:“这马车门怎么不开?”她尖酸地道:“难道还要梳妆打扮?”她一语中的,纪沉鱼在马车里慌乱着,马车再大,也是窄小的。
耳朵尖的许王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衣服,快,簪子,”
守礼忍俊不禁,让你贪睡。还没真正上路,就睡上了。听上去,脱得还挺干净。他又怦然一动,纪氏是芙蓉脸儿,特别宫中发脾气的时候,双颊红扑扑,不是胜桃花,而是嫣红桃林全到了她面颊上。
那个颜色,烟蒸云腾,赛过如云红杏花。
再联想到那个旧人,许王又沉了脸。
雪地里等人,明知道里面有人,这个人迟迟不出,等的人度时如年。总算,马车门开了,又有“咚”地一声,勾得人心里魂荡悠半天。
许王第一个伸头过来,关切地问:“撞到了哪里?”火盆暗处,纪沉鱼揉着肩头,哭丧着脸:“上午被砸到这里,又撞上一回。今天是什么日子?”
肩头几乎被砸碎,早就肿得很高。
“你没事儿烧点高香,去去运吧。”许王不忘记调侃她,缩回身子,对纪老太太笑:“外面冷,她今天又只是不舒服,老太太进去说话,不要让她出来了。”
纪老太太这么稳重的人,都喜形于色:“是是,我坐进去倒暖和。”陈太太听到,忍无可忍地道:“我也坐进去,也暖和。”她也进马车里了。
陈老爷额头上冒出汗,结结巴巴:“殿下……殿下没有让你进……。”不安的看许王,正在和别人寒暄,压根儿没往这边看。
纪老太太一进马车,先说了一声:“好。”难免喜气洋洋。在外面看着车大,是路上行走一样好东西。
车门旁,是小茶几。小茶几上茶水等物,全是有槽卡在里面。一个大火盆,上面扣着铜罩子在中间。
两个丫头在火盆旁,面庞被薰得红润,再往里面,是一个高些的软榻,可以坐可以躺,纪沉鱼端端正正坐在上面。
她不敢不端正,稍不注意,肿起来的肩头就会让祖母看到。离了有距离,纪老太太也喜欢。她的孙女儿,出了阁,侍奉殿下,就应该是这种凝重样子。
怕耽误许王的行程,纪老太太交待完话就下来。满面春风对纪四老爷和纪士文道:“四丫头好。”
服采鲜明,一天不见就觉得出落了好些,是好的!
纪四老爷和纪士文一起喜欢,纪四老爷走到马车旁,隔着车厢又交待几句:“路上别贪玩,事事以殿下为主。”
马车里,是染雪回话:“侧妃说好,请四老爷多保重身体,请大公子好好进学。”
许王在旁边,悠然说了一句:“我府上不然说有名士,寻常总有人在会文。明年我回来,大公子可以多来指教他们。”
纪士文欠身道:“不敢。”目前许王上车,马车队动起来。他才对四老爷露出笑容:“父亲,许王殿下十分喜欢四妹妹。”
“是啊,是啊,这是她的福气。”纪四老爷不用再问原因。上了马车就睡,全然不管殿下还要不要侍候的人,肯定是随意的人,能够随意,自然是受宠爱的。
和陈家一起来,总要告个别。纪老太太从来是不少礼节,客气地对陈太太转过身子,照例寒暄几句:“殿下真是仁厚。”
“可不是,我家五姑娘说,殿下对她最好,她呀,从来是侍奉上恭敬,不敢怠慢。”陈太太对刚才那马车门迟迟不开,总堵在心里,不说几句心里难过。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家分开,各自回家。纪士文奉着祖母上轿,再去为父亲打起轿帘,眼角一斜,见雪冷冰寒的角落里,孤零零站着一个人。
他身着灰色的雪衣,露出半边面容,容颜憔悴,消瘦许多。这个人,是武其安。雪地冷,而显出他的孤寂。
纪士文嘴唇嚅动一下,纪四老爷目不斜视,坐上轿子,对长子平静地吩咐:“回去了。”他掩饰得虽然好,可不经意对武其安扫去的眼神,还是落在纪士文眼里。
此时,不理他,其实最好。伤心人伤心事,总有过去的一天。
狠下心的纪士文上了最后的小轿,吩咐他们快走。武家后来也曾上门来说,不过不敢大闹。纪四老爷一硬到底:“你们不答应,就去殿下府上说理。如果还认亲戚,我的五姑娘,和府上二公子,这亲事还在。”
武家还是答应了,保住了武其宁和纪五姑娘的亲事。这事新出来时,武其宁是要与哥哥共进退,一齐退掉纪家的亲事。
后来打听王氏被休的原因,原来是自己一块帕子引起。武其宁犹豫后,决定继续这门亲事。武其安自己失意,却赞成兄弟与纪家成亲:“你若不和五姑娘成亲,要是被小人知道,五姑娘也算失了名节。她还能哪里去?救人一命,胜似七级浮屠。怪只怪我们没有贤德的长辈,又没遇上贤德的长辈。”
一句话,把纪四老爷也扫进去。
想当然尔,纪四老爷如果力争四姑娘定过亲,许王殿下又能如何?
不用亲眼见到,纪四老爷当时的态度人人清楚。
北风狂虐,宛如失意的人乱发泄情绪。不管梅花松柏,还是断枝旧桥,统统扫之。武其安一天天消瘦下去,武家正为他找别的亲事。
可四表妹是见过的,很伶俐,也机警。心香刻上那一瓣,得之,是沁满房室的袅袅香,失之,是心头一点难以愈合的那段红。
许王迎亲,举国欢庆。武其安随意出来走走,鬼使神差的跟着人流走,跟着马车走,直到看到纪家来送。
纪家没有选在十里长亭,是事先问过许王,许王回说:“出城就要快行,要送就城里吧。”武其安,这才遇到。
他用力踮着脚尖寻找,也没有见到四表妹下车。黯然,独自躲入角落里,一个人默默舔着心伤。
街上白雪飘落,一些炮纸半埋在雪里。武其安是个文人,文人多是感情丰富的情绪化,他失魂落魄,昏昏沉沉走着。
路送,是此生最后能见到四表妹的机会,不想也没有见到。
此后余生,妾有夫,君将有妇,又不是正经兄妹,四表妹也不是正经王妃,如何见,又怎能见?
冰滑的雪上,他跌跌撞撞走着,不知道去往哪里,都快记不起来自何方。掬一把雪花在手里,自己是不是和这雪花一样,无根而落,随意而安。
路边的门开了,一个人大步走出,不偏不倚撞中武其安。他力量很大,身子又坚硬如铁,武其安躲避不及,被撞得飞出去,再落下来,砸碎一地冰雪。
冰碴子,溅痛他的脸,武其安这才有些清醒。他是个性子温良的人,不声不响爬起来,并不打算怪撞的人,撞的人先开了口。
这是个黑铁塔似的汉子,络腮胡子,牛眼睛,一开口如炸雷:“年青人,青春年少,发的什么愁,苦的什么脸。要知道天下万物,聚也好,分也好,自有定数。你学孔孟的人,难道还知道这些!”
再劈面一句:“白念了书!”
当头一棒喝,惊醒迷梦中的人。武其安认真打量他,好似书上写的什么赤髯客,什么古游侠。这种天气,别人都裹着雪衣,夸张的出门揣着手炉,他是一片如铁似的黝黑胸膛露着,衣襟扯得两边分开,任雪花打在身上,还似没感觉。
他的右手上,包着一块布,不知道受的什么伤。左手上,拎着一把不起眼,黑不溜秋的刀。武其安肃然起敬,这似高山上来客,幽谷洞中人。
他施一礼:“兄长出言不俗,请问何方人士?”大汉见他客气,人也客气了,抱拳为礼:“公子见谅我这粗人说话,我见公子无精打彩,应该是失意人。要知道失意人,唯心药可救。一时大胆,胡言乱语,公子莫怪。”
武其安的眼睛都直了,急急追问:“何为心药?”大汉手中刀晃几晃:“此处不是说话处,公子与我,也算有缘。碎银子还有几两,今儿雪又大天又冷,如不嫌弃,买碗酒喝如何?”
无处可去,回家去又要强装笑脸对家人的武其安很是新奇,眸子一亮:“如此甚好,兄长请。”大汉大步在前,没有几步就甩下武其安,就停下来等他。他笔直的身子在雪里,不怕滑也不怕冻,好似标枪一般。
武其安心中激起不鸣,难道自己比人人都差?他抓起衣角在手上,小跑着追上。数天的吃睡不好,又多思多虑,脚步虚浮,到了酒店时,摔了好几个跟头,衣上的冰雪,更为狼狈。
武家穷下来,武其安也算是出身小康的公子哥儿,对形象外表十分注意。自己红着脸,讪讪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