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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这尾音真好听。糯得如化不开的浓浓糖浆,软得又似……似花瓣吧,拿人比鱼儿一定生气。
纪沉鱼不满意这回答:”怎么那夫人不来?“她笑得挤眉弄眼:”你们又生分了?“许王悠悠:”不是因为有你。“
纪沉鱼撇嘴,下定决心自己找出来那一个人好报肩头前仇,看来看去,嫔妃们堆里东奔西走有一个人,定睛一看,纪沉鱼笑弯了腰:”哎呀,你快看,这就是你的效果。“
江公绰以前是蜜蜂引花,现在是蜜蜂蜇花。他先到张美人那里,被啐了一口。再到丽姜那里,差点被扇了一个巴掌。夫人们都在暗角里商议这事,纪沉鱼这里恰好看得清楚。见一件雪白衣衫的江公绰走得衣上灰好几道,纪沉鱼猜测道:”你和他有仇,才这么出他的丑?“呲着白牙笑:”情敌见面?“
许王一晒:”亏你想得出来!“他跷着脚,胸怀坦荡荡。
”那你不咸不淡的打他这一下,有什么作用?“纪沉鱼扳手指:”以我对你的了解,总是有用你才做。“
许王翻个身子,歪在亭子上,笑得露出白牙数颗:”知夫莫若妻!“
”快告诉我!“此”妻“怒目相向。
许王很想多看一会儿,又及时想到自己做老实人,老实人当然说实话,他只手覆额,挡着金边日头光,淡淡道:”**水也有忠心部下!“
”完了?“纪沉鱼板起脸:”溥衍不好!“
殿下觉得自己睡不安稳,索性坐起来,逗她:”你猜?“对于殿下这种语气,纪沉鱼十分不满,就自己猜:”他的忠心部下不满你掌权,有让江家公子们接位的意思,你弄来这一手,就是要让他们自己暴露不堪大用,别人死了心,殿下你安了心。“
”真是聪明孩子。“许王话音未落,纪沉鱼眨眨眼睛:”那我呢,我有什么好处?“殿下又睡下去,一只耳朵压在头下,一只耳朵掩起来:”你是公主。“
山坡上流云,有散也有聚。纪沉鱼扶栏看水,眸子幽深微泽。水面上荷花挤挤碰碰,你压着我,我挨着你,再看风景线似的夫人们,并头摩颈,也和这生长在一处的荷花一般,不是你的莲房压住它的娇花,就是它的荷苞独出剑立。
光泽蕴含的眸子投到殿下身上,纪沉鱼喃喃:”可怜的娃。“许王耳朵极尖,一翻身笑着起来:”你说什么?“笑骂道:”才三分颜色,染坊开得不错。“
纪沉鱼早躲出亭外,一个人皱皱鼻子:”三分颜色?我自己还有七分在。“水边有几个宫女在说笑,纪沉鱼很想打听一下宫中夫人们没来的是哪些。殿下今天一直陪在身边,公主殿下十分的不安,十分的不妥。
均王注视着她,见她曳曳行来,说是如一轴难言难描的千古画卷,不如说更像深浓浅妍的一掬花。长长眼睫暗扫于地下,再讶然的笑了,掬起一捧花瓣,残落半衰与完好处的玉白粉红相间错落,她怜惜地送入水中。花送花,这一幕让人消魂。
无端流连花影过,再高昂起头,带着她一国公主的神气,皇子妃的倨傲,衣带染香又有轻盈,飘于碧绿浅黄衣间,人流玉眸又有轻灵,缓步于碧水长天之中。
”看她,多神气!“隔开两丛花,间隙枝节上坐着一个少女,她粗布青衣,浆洗得干净利落。碎金日光从那方来,往这方在她面上。她有一张,和纪沉鱼十分相似的面庞。身边男子光泽璃眸,肌肤宛转白玉光,比女人还要细白轻嫩。
小乔全神贯注盯着均王,用手肘碰碰安陵公主:”你也见过了,你又不想回去,我们该走了。“安陵公主闪一下同样长的眼睫,悠然道:”我见过就放心了,“她似笑非笑:”这个假货令我放心,没有坠了我安陵的名头。“
无数人的眼光追随着公主而走,她前面是几个护卫开道,行走间身形微晃,不经意地把她从头到脚全裹在保护中。后面是一行丫头,密不透风,强弩箭也穿不过。而中间走的那个人,看花时亲切,看人时睥睨,摆足了公主的派头。
有女眷们想亲近,先要顾自己身分。
还有一个人,一力的想亲近她。
斜刺里他大步而来,黑衣紧扎,干练,坚硬,笔直。韦明德双手高捧一卷东西,出人意料的跪下,低垂着头,人人听出来他嗓音的哽咽:”臣有冤屈!“
这一手纪沉鱼没有想到,她以为今天的”工作“至此结束,可以看看花看看水,再想着几时回去,还是自己的房里好,半点儿暑气也没有。
她愕然在当地,明白过来又气又笑。
韦老大人当年抗的是安陵,安陵公主若干年后为他平反,这……。许王殿下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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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忠心的少年
风托起少年玄黑色衣肘,如沉寂多年乌龙飞升,隐然在天之势。
他坚定,又决绝跪着。垂下的头上是荆木簪子,老树骨节还在上面,有斑痕也有节疤,仿佛是韦家数十年伤痛,数十年风霜。
不容纪沉鱼说不,甚至不容她多想。有人慢慢过来,她想回身和许王交换一个眼色都做不到。心里的骄傲,也让她不回头。
她凝神着韦明德。
亲眼见到韦家落魄于人,亲眼见到韦老大人壮志决心,再亲眼见到少年为自己说服祖父后的那一跪……。纪沉鱼明白,许王明白,韦明德明白,公主一接到这状子,会受理,会还韦家冤情的清白!
黑字白纸的状纸摊开,在风中飘动如蝴蝶。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状纸,边角上紧握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着,青筋露出数支。如盘在地上的竹节,一半在外面,一半入血中。
雪白的柔荑,取走了状纸。
……。
韦明德热泪盈眶,心中一宽再一松,也不是没有功夫的人,也不是身体虚弱,强硬挺直的身子随着这一口气松散,竟然颤抖。
他极力克制着,想要做到若无其事,我心欢喜。肩头,却不听使唤抖动如筛。泪水迅速糊满他的眼睛,由鼻端往下,布于面庞上。他先是轻泣着,忍着还想不出声,后来发现忍不了,数十年的家仇国恨汹涌奔腾,血化为恨,恨化为泪,出一分是一分。
纪沉鱼怜悯他,手中状纸匆匆扫过并没有看完,也被那些模糊的字句灼烧痛直至眸底。大风扬起的不仅是尘沙,还有铁血腥风,金戈铜墙。
把状纸给了身边的染雪,公主用好听的嗓音道:“这状子我为你送到大理寺,你且先起来,在家里候着。”
“是,”韦明德双手紧抠在地面上染了一手的绿青苔,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又顿了顿,不抬头就重重一个头叩下去。
“砰!”他重叩在石板上,人跪在石板侧的泥地上。
纪沉鱼的心隐然一痛,他叩的分明是自己的心。有一瞬间,她轻咬着嘴唇恍惚心神,晃动的全是自认识以来少年的身影。那冬夜里追踪自己,街道上一步一个脚印查到城门,发现不得的失望,那苦苦追寻,由水到陆,再到青山脚下失去踪迹的绝望……
再也不能让他失望。这硬性的少年再失望一回,纪沉鱼会认为是自己对不起他。
落花飘飘,由衣带到衣角上,轻微的落地声,惊醒沉醉往事的公主。见周围人猜疑,寻思,打量着,纪沉鱼抿一抿嘴唇,再次命那长跪脚下不起的少年,嗓音清越又冷沉:“起来,可自去!”
韦明德人伏地上,面颊擦着染香的石板,人也在往事中。初见她的惊鸿一瞥,那沉然点拨如明珠出匣,初一露出光泽,闪到无处不再黑暗。再见她时的误会痛恨,年青的心才因知遇而欢喜,又被绞得段段粉碎,那痛到骨头时。等到知道她真性情,才如飞蛾见火,要去又自顾影怜,火中可有自己的影子?
不管是惊鸿也好,误会也好,心动也好,后面都有一个人屹立着。少年泪水奔涌出来,那是许王殿下。他知道自己喜欢她,却又忍不住要想到他,是殿下叮嘱自己今天申冤正是时候,是殿下劝解自己事事等候,不必心忧。
泪水飞溅的面庞抬起,少年惶然不安寻找着,殿下呢?许王殿下在哪里?
他身前,那个轻红软玉的袅娜行走开,他也没有再多看,只是睁大眼睛,在上一滴泪水落下,下一滴泪水未成的清楚间隙中,找到许王在哪里。
许王守礼在他身后,伸出一只手稳稳按住他肩膀,沉稳有力地道:“站起来!”少年虎地一下子行风而起,如腾入空中的岁月,神气光紧紧凝聚一处。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行礼,只把自己的手按在肩上那只手上,两只手一个刚劲,一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这么按了一按。韦明德反身拜倒,给许王守礼行了一个大礼,半起身子垂着头,慢慢退入花丛中不见。
均王在树后,长长又轻轻地出了一口长气。
他的手,也修长,带着保养好的玉白光泽,手心从老树皮上移开,有一个多边形印迹在那里。这是小乔留下的标志,刚才他和真公主两个人在这里。均王自得的一笑,出身于皇家的血脉骄傲,真公主怎么能容得下有人用她的名字作威作福?
他在这里思悟到什么,也多看了一出子戏。
守礼和少年之间的荡气回肠,如沉远久重的回声,让人认为有点什么,却又无从寻找。
那递的状子,写的是什么呢?
当天晚上,和鱼儿井水不犯河水的殿下派人来请。石榴花衬得幽黯微红的夜风中,四柄宫灯明亮,引来娇花软玉般的公主殿下。
小院外木门古朴,青石垫路。一个人身姿比青石更直,面庞比青石细滑,骨头之硬,也不恶亚于这些精选的青石块,只除了眉眼平凡,气质之沉稳却是过人。
知默静候着纪沉鱼过来,深施一礼衣袖几垂到地面上:“殿下有请!”
对于许王没有亲迎,纪沉鱼并不见怪,她对知默有浓厚兴趣,远过于对许王的旧情。不过这两种好奇可以迭加,她闲闲停步,凉凉地问:“久不见先生,存下来不少疑问。”
“是殿下的,还是在下的?”知默一扫任不凡的轻狂,沉静默然。
纪沉鱼忍俊不禁:“殿下的你能告诉我什么?”
“殿下的旧情。”知默很有默契。
小鱼儿又一笑,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样子。
只有两个字,知默严肃认真:“已了!”
一个踉跄,纪沉鱼在青石上滑了一步。知默在她身侧并不去扶,反而后退一步后,才举袖涌出一股大力,而公主此时也稳住了。
她目瞪口呆,终于拂袖而去。和这些人说话,永远调不过他们。殿下旧情已了?这是什么回答!
公主殿下要听的,是一段香艳故事。于茶余饭后消食解渴,于无聊空闲中打发情绪的……故事!
才不是什么“已了!”
知默后面跟着,唇角边有笑容数分。
有这个前奏在,纪沉鱼黑脸黑口来见许王。见大书案上堆得高高的公文,有些是大红折面,有些则杂乱无章,浅黄玉白毛黄什么颜色的纸张都有。
许王守礼在后面,是一个无奈的笑容。为什么不去接你,是实在忙不过来。纪沉鱼扑哧一笑,对于殿下忙忙碌碌眉开眼笑,